另一个番外 沈长鸿视角
我叫沈长鸿,字飞鸾。
我是沈家的长子,却不是沈家唯一的儿子。
我的姑母曾是先皇的宠妃,可惜红颜薄命,生下我表兄夏明清不久,就香消玉殒了。
所以很多人都已忘记,夏明清的母家姓沈。
姑母这一去,把曾带给沈家的荣光又全部带走了,只留下长辈们的严苛教导,天天耳提面命我们这些小辈以后是要辅佐夏明清登上帝位,重得家族的荣光。
所以我虽为长子,其实过得并没有多开心,反而因期望越大,我的压力也就越大,面临的危险也就越多。
我以为我早就变得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毕竟我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一直暗暗和我争斗的手足在河水里从挣扎到平静。我也会为了能坐稳长子的位置,手握家族的钱权支持而出招陷害其他兄弟,哪怕他小的时候也曾坐过我的膝头。
后来,我应家族的要求赶赴科举。虽是中了榜眼,但到底不是魁首,因此琼林宴的当晚,我还是被请了家法。我父亲说,这是为了让我长记性,以后做事切记要周全。
这几记鞭子,让我对占了帝位的夏明秋更是不满!如果不是他鸠占鹊巢,我也不必投其所好写了辞藻华丽的考卷,与状元失之交臂!
这让我开始找机会接触夏明秋,好早日找到他的破绽把他拉下马。
可谁知这傻子就因为我给他解过几本书,带他出去玩了回就把我当成了“兄弟”,当成了“朋友”,谁知道我其实是想看他和李熠的笑话来着。
“兄弟”?“朋友”?这些东西我没有,我也从不稀罕。就连他在外面的有些“坏名声”都有我的手笔,我动起手来从来不会手软。
可真当夏明清以为他生了二心想杀他之时,我竟会出手相帮。
我对自己说,拿人的手短。
有一次解书的时候,他送给我一瓶波斯国进贡的香水作为谢礼。我妻子见后很是喜欢,每日都会喷洒一些。那这次进言就当是我的回礼了。
事后夏明清好奇地问我,“你不是一项讨厌他的吗?怎么今日竟维护起他来?”
“我只是觉得奸敌还没铲除,小皇帝还有用。如果影响了表哥的计划,还请表哥恕罪。”
夏明清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吱声。我却手心都有点冒汗。
表兄平时日积威甚重,别说夏明秋,我都会胆寒。表兄许久没上过战场,和善久了,许多人都忘记他“安平王”是怎么来的了。那是马上安邦平天下的意思,是先帝对他的认可和寄予的厚望。
我一直知道先帝是个有雄才大略的明主,所以当初也以为下一任皇帝必定是表哥。可谁知诏书一出,我们当即傻眼。
表哥似乎有些认命,与我们也不再提那些帝位的事。
可先帝逝去几个月后,安平王府半夜突然来了一个穿着黑色帽兜斗篷的人。
那夜,我本在王府中和表哥喝酒。可当管家拿着那人的信物呈递给表哥之后,表哥连忙放下酒杯,亲自把他迎进书房。
一盏茶的功夫,那人就离开了,独留表哥一人在书房枯坐。
我想着必是有什么大事,还是先走为妙,如若表哥需要我们知晓,那必定会知会我们这些幕僚。
可谁知我刚起身,表哥就在书房喊我。我闻声进去,发现表哥在书案前端坐,面前还放了一个明黄色的卷轴。
我的脑海里警铃大作,直觉告诉我,那一定是“遗诏”!
我的猜测在表哥把卷轴递给我时应验了。
尤其是上面写的“若夏明秋强占帝位,可杀可诛”这几个字,简直惊得我眼珠都震动了。这一刻,我竟然对夏明秋产生了一丝兔死狐悲之情,原来我们都是天下的棋子。
从那天起,我感觉我似乎变了,我不再想看夏明秋的笑话了。我开始真情实感地给夏明秋出谋划策,希望他能和李熠在一起。
可该做的事还得做。
那天夏明秋问我如何俘获李熠的芳心时,我提了“英雄救美”,我想,既能让李熠倾心,又能揭发薛永义在京郊圈地之事,一举两得。
而且我保证,夏明秋不会有危险。暗器只会让李熠受伤,李熠一受伤,夏明秋肯定会震怒彻查薛永义一事,继而拔了李太师的这颗爪牙。
可人算不如天算,我怎么也没想到夏明秋会为李熠挡暗器。
夏明秋昏迷那晚,表哥气冲冲地来到我的书房,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斥责我冲动冒失。
“夏明秋还有他的使命没有完成,若是救不活死了,你可知会对我们的计划产生多大的影响?!”
我没有分辩,只因我早就后悔死了。
也许这就是我铲除手足的报应吧,难得有个人把我当朋友,我却为了自己的立场要把他给害死了。
好在夏明秋有天子的龙气护着,两天后从昏睡中苏醒。傍晚的时候就有人把我接进宫中。
“飞鸾。”夏明秋与我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幔帐,我看他轻轻地唤着我的字,抬头看着上方,不知为何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微臣在。”
“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的字了。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面对夏明秋,我竟然没有办法把我的那些缘由一一告知,直觉平时舌灿如莲的自己好似成了一个哑巴。
“我早知你是大皇兄的人,但我依然把你当成了朋友。”
“为何?”
“我以为你们看到那封诏书后,对我总该放心了。可惜我没有理解‘寡人’的意思。”
“陛下!可是我真的没有想要伤害你!”我膝行上前,泪水也止不住的往下流。我想,我失去了我的朋友。
“飞鸾,不要后悔你做的事,也许我在你的立场也会这么做。”
我听了连连摇头,一个就连宫里内奸都不愿铲除的人,又怎么会设计让自己的朋友身处险境。
“回去吧飞鸾,只是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我知道,亲情、爱情都会让人痛苦,却第一次知道友情也会让人心如刀割。
我浑浑噩噩地出了宫门,却来到安平王府。门口的侍卫一看到我,连忙把我扶进去。
我失魂落魄地跪在表哥面前。
“表哥,请表哥把我外放了吧,哪里都好。”
终是表哥受不了我的哀求,把我派往西南边陲监视封地在附近的顺和亲王。
西南瘴气多,我探访山林时,一时不查,竟中了瘴气昏死过去。
醒来之后就看到一向妆容精致的夫人哭肿了双眼,满脸憔悴的看着我。
她见我醒了,再也控制不住地扑进我的怀里痛哭起来。
“夫君,你可知你昏睡多久了?你要把妾身吓死了!”说完,夫人还不解气似的用拳头轻轻捶了捶我的肩。
难得看到露出小女儿家情态的婉君,我的心也充实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回抱她。
等婉君平复下来后,我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从盛京传来。她细细想了下,摇摇头说没有。
结果话音刚落,就有盛京来的人一路高喊着“集报”,一路冲过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果然信使来的时候全身缟素,然后悲痛道“大人,皇上龙驭殡天了!”
“因何?!”
“李太师着人刺杀了皇上,现已人赃并获羁押天牢,不日问斩。安平王顺意民意,不日登基。”
“大人!大人!”
“夫君!夫君!”
我仿佛坠入了黑色的梦境,里面只有几个流淌着鲜血的鲜红大字“或诸或杀”。
这个如琢如磨的少年,终于难逃一死······
自从那之后,我的身体就开始变坏起来。表哥后来几次发来调令让我回盛京,我却再也不愿回去。
后来孩子渐渐长大,我也起了辞官的心,带着婉君远离这尘世纷扰,趁着还能走动,游游山看看水。这两三年,婉君也肉眼可见地开心快乐起来。
这段时日,我总是梦见那个把我当成挚友的少年。只是我已在前两年就长出了第一根白发了,而他还是青葱年少。
他在梦里还是那么活泼雀跃,“喂,飞鸾,再带我出去玩一次呗,求求你,就一次!别被大皇兄知道了,他很凶的,你知道的~”
我醒来之后,满脸泪痕。婉君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拿过布巾为我拭泪。
“夫君,我听说李大人现在在浙水一带为官,我想着,即使见不到故人,但能见到故人心系之人也不错,你觉得呢?”
我和婉君走在浙水的大街上,这里在李熠的治理下,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李熠!我喊你,你又假装听不到!”
这把声音!这把声音!虽然因为岁月的沉淀而变得成熟,但依稀还是我梦中的声音。
我不敢置信地循声望去,泪水顿时涌出。
“爷爷,你哭什么?”小孙子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爷爷呀,被沙子迷住眼睛了。来,奶奶抱抱~”
是呀,我只是被风沙迷住眼睛了而已。
“婉君,我们走吧,就不打扰他平静的生活了。”
“好。”
“飞······鸾?”
这一声不可置信的声音,把我定在原地。
我看着坐了一桌子的人,我的至亲爱人,还有我曾经的朋友,有种做梦的不切实感。
“飞鸾,我最近听到一句诗,学给你听。”
“好。”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抿恩仇!”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抿恩仇······”我品着这句诗,胸中豁然开朗。
“真的是好诗,问秋,飞鸾敬你!干!”
“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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