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喷水

何元秋帮李锐家看完风水之后就没活儿干了,去摆了几天摊也没接到生意,在家闲着的时候居多,反倒是单樊迪朝九晚五好像还挺忙的。

何元秋问过汪雷罗才知道,原来单樊迪不但是警方的顾问,还是京城道协的副主席,华国道协的名誉委员,平日里道协会给他布置一些公差,如果没有公差,一般也要去办公室坐着。而且他本身还是茅山派的长老,会接管一些茅山派在京城的事物,杂七杂八加起来也不少事儿呢。

何元秋挺佩服单樊迪的,这是全才啊,不像自己,除了道术这一块别的也转不动。

汪雷罗看他闲的无聊,就跟他说:“我师傅给我安排了一个小活儿,要不您和我一起去?”

何元秋闲着也是闲着,就和汪雷罗一起打车去了他的雇主家。

这家主人姓宋,是个国企的副总,也是经人介绍才搭上了单樊迪的线。双方沟通过之后,单樊迪感觉宋副总家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老宅子阴气重,就叫汪雷罗过来跑一趟,驱散阴气。

宋副总为人挺和善的,何元秋跟汪雷罗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就在巷子口等候,脸上一点不耐烦都没有。确认了是单樊迪的徒弟,便热情的引着他们往巷子里走,还道歉说:“不好意思啊,老宅子了,汽车进不来。”

这一片都是四合院建筑,看的汪雷罗十分羡慕:“都说这里一套四合院值好几个亿呢。”

“嗨,它再值钱,不卖了换成钱,也就是套房子。”宋副总十分洒脱,“主要我家是老京城人,父母都在院子里住惯了,挪不了窝。”

何元秋含笑点头:“宋副总孝心可嘉。”

“也算不上什么,老人年纪大了,就图他们住的舒心呗。”

说着话,三人就走到了一个院子前面,宋副总推开院门带他们进去,进门就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子,隔着院子正对门口的屋子里出来了一对儿老夫妻,便是宋副总的父母。

双方介绍完,得知何元秋是汪雷罗的师叔,宋副总的母亲就拉着他往院子角落走:“何道长啊,您快来看看,我们家就是这块地方总往上返水。我起初以为是地太潮了,可是找了几家装修公司,想尽办法都没挡住。后来听说死过人的地方受了阴气,就会这样返水,您看看我家这返的是不是尸水?”

返水的角落是左厢房和主屋之间夹角那块地方,因为被厢房挡住,常年晒不到太阳,阴暗潮湿。地上铺着的灰色地砖被返上来的水濡湿,在地砖上形成了一大团深灰色,乍一看很像是环境潮湿而形成的自然现象。

但何元秋跟汪雷罗都是专业的,一进门就感受到院子里的阴气了,走到这个角落,越发感受到了阴气的浓厚。

汪雷罗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看了看房屋布局,跟宋副总的母亲道:“阴气是重了点,但还不是特别厉害,我念个大日驱阴咒试试。”

说着话,就掐起法诀,口念咒语:“日上双金,极阳无停。驱阴诛邪,吐秽除氛。帝俊太一,令我通真,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伴随着‘啪’的一声,汪雷罗就感觉后脑勺一阵疼痛袭来。

他脑袋一懵,扭头往后看,就见何元秋在后面沉着脸,用他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训道:“帝jun?你师傅教你那个字念jun?不用心的东西,道歉!”

汪雷罗赶紧给主家道了歉,又给神灵磕了头,磕完头还是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才在何元秋严厉的目光下掏出手机,战战兢兢的查询起来。

旁边宋副总见气氛有点尴尬,急忙打圆场:“何道长你别着急,小汪还是个孩子。”

一直温声细语的何元秋此刻却丝毫不留情面,当着外人的面就痛批汪雷罗:“我是不着急,可要真遇上事儿用不出咒,他现在就已经死了!学了这么多年,连上古天帝的名讳都能念错,真是给你师傅丢人!”

汪雷罗叫他骂的心中憋气,可查到结果又确实是自己念错了,还一连错了这么多年。一时间又羞又窘,结结巴巴的解释:“往日术法都能用出来,我还以为我念的是对的……”

“还说!”何元秋又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疾声厉色:“重念!”

汪雷罗叫他打的大气都不敢喘,迅速又重新念了一遍咒语,结果没想到往日十念十灵的咒语却再一次没有成功!

汪雷罗不敢置信,硬着头皮在何元秋的严酷目光下又念了一遍,还是失败!

汪雷罗简直快哭了!一连失败了三次,叫他羞的恨不得直接顺着地缝钻进去。但何元秋跟雇主一家还在旁边看着呢,汪雷罗也没人求助,急的汗都出来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又哪错了。

正准备念第四遍,叫旁边何元秋拦住了,何元秋蹲在水渍旁边查看片刻,站起来跟汪雷罗说:“行了,不用念了,过来看看这水渍。”

汪雷罗闻言如蒙大赦,赶紧凑过去在他旁边蹲下,仔细盯着地上的水渍,片刻后,确实发现了不妥当的地方。

宋副总家的院子是用一块一块石砖铺的,石砖和石砖中间留有缝隙,裸/露出深褐色的泥土,濡湿地砖的水渍就是从这些缝隙里渗透上来的。可是人间五行,金木水火土。木克土,土克水,院子里一没植物,二没金银,哪怕再浓的阴气也不能逆转五行,现在五行颠倒,肯定是不对劲儿的。

汪雷罗再也憋不住了,拿着手机跑到一边去给他师傅打电话。何元秋就询问宋副总的母亲:“地面这样返水有多久了?”

宋副总的母亲说:“有一年了。起初我还没觉得有什么碍事的地方,返的水又不多,就没管它。但是今年过年我儿媳妇带着小孙子回来住,小孙子一进院子就哭,越往里抱越哭,反而一出门就好了,我当时心里就有点犯嘀咕,感觉是家里不干净,不是都说小孩儿的眼能看见小鬼吗?后来装修几次都没弄好,我才叫我儿子托人找上了单道长。”

“所以这一年你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比如夜里盗汗惊醒,听见响动,或者在院子里见到金银财宝什么的?”

宋副总的母亲摇头:“没有,都挺正常的。”

这时汪雷罗挂了电话回来,低眉顺眼的跟何元秋说:“我师傅叫您先给看看,王祥那个事儿好像有眉目了,他在警察局呢。”

何元秋应了,扭头跟宋副总一家行礼道:“我这师侄学艺不精,您多担待。”

宋副总赶忙阻止何元秋行礼,说没事儿,又问何元秋:“我看您刚刚好像有新发现?我家这不是阴气重造成的返水吗?”

“没错。”何元秋详细给他解释:“现在五行颠倒,我有两种怀疑,一种可能是在地下很深的地方埋了大量灵宝金器,才造成了现在的情况。还有一种可能是有人在这里布置暗桩和卦阵准备做恶,才造成了五行逆流。”

宋副总的母亲听到第一种猜测,喜得没开眼笑,跟何元秋说:“要不我们深点挖挖看?”

何元秋摇头:“虽说有这种可能性,但您家之前修了好几次地面,肯定也挖过地的。五行之中金属活,这个东西按理是自己会移动找人的,您之前一年都没捡到任何财宝,我觉得遇上第一种的可能性很小。”

宋副总比他母亲理智,没想着天上掉馅饼,闻言就叹气说:“那只剩第二种了,有人在院子里作恶想加害我们一家人是吗?”

何元秋点头:“有可能,但你们家人现在还没出事,说明时机还没成熟,想印证,我需要摆个阵法。”

宋副总秒懂:“需要什么我去准备。”

何元秋说了几样东西,宋副总就出去买了。宋家老两口忧心忡忡的在院子里说话,也没空管别的。汪雷罗见状才忍着羞怯不好意思的走到何元秋旁边蹲下,小声说:“师叔你还生气呢?”

何元秋看了他一眼,无奈叹气:“我是不生气,可你到底怎么回事啊?神明的名讳是最基本的呀。”

汪雷罗不好意思的挠头说:“是我的错。师叔你不知道,我父族有朱雀血脉,我母族有谛听血脉,所以我天生是极阳极阴的双重道体。承蒙血脉福泽跟诸天大神照顾,我从小念火属性咒语和水属性咒语就没失败过。大日驱阴咒这样的咒语,我就算倒着念也能使出来。久而久之,我师傅就不教我这两类咒了,叫我拿着书自己看。我读书又不求甚解,所以才出现了今天这样的乌龙……”

其实今天这件事也不怪汪雷罗,是他们先入为主的以为是院里阴气重。后面几遍咒语汪雷罗也念对了,不是使不出来,是大日驱阴咒对院里的东西不管用。

何元秋不知道说什么好,教不严师之惰,汪雷罗念错神仙名讳,单樊迪也有很大的问题。但何元秋跟单樊迪是同辈,也不好当着徒弟说师傅的不是,只能劝汪雷罗多用心:“你体质是很好,但也不能对自己如此松懈啊,简直浪费了这一身的好血脉。”

汪雷罗老老实实的应了,脸颊通红一片,再不敢嬉皮笑脸。

何元秋见他认错态度良好,也没有抓着不放,而是指点他:“知道我要布什么阵吗?”

汪雷罗摇头。

何元秋道:“我要布镜水阵。”

镜水阵又叫九天旺水阵,是一种幻术阵法。表面上是利用材料生水旺水,但其实是一种假象。用这种阵法生出来的水属性就像棉花糖一样,表面很大,但一碰就化了。

汪雷罗了然:“哦~您是想通过旺水来加速邪物生长是吧。如果真有人在此作恶,那这个办法还挺高明的。养了这么长时间的邪物才动手,到时候都过去一两年了,谁还能怀疑到他头上。”

何元秋表示赞同,这个方法一般人还真想不到。要矛盾深的都恨不得杀人了,肯定是越快动手越能解了自己心头只恨。拖这么一年半载,也不怕夜长梦多。

宋副总东西准备的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带着东西回来了。何元秋把阵法布置好,又要了他们一家三口的指尖血,滴在黄纸人上做替身,就叫他们出门躲着去了。

何元秋把三个纸人放在正屋关好门,又跟汪雷罗一起躲在右厢房,就启动了阵法。

院子里本来还是阳光明媚的,可阵法启动片刻,院子里的阳光就明显暗淡下来。随着时间推移,院子里的亮度越来越低,很快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而左厢房和主屋之间夹角那块返水地砖的上方,却挂着一轮明月,把院子里照映的清清楚楚。

月亮从细长的月牙变成了圆满的轮/盘,地砖上的薄薄的一层水渍也变成了汹涌的泉眼,顺着地砖的缝隙咕咚咕咚的往上涌,好似是什么东西在地下向上挪动一般。

忽然,一跟干枯细长的手指缓缓探出了地面,然后就如像生长的树木似的,一根手指、两根手指、一个手掌、两只胳膊……

等那东西的全貌露出来,躲在窗户后面的何元秋跟汪雷罗才发现,原来竟是一个能有七八十岁的老婆子!

那个老婆子身体很矮,驼着背,雪白的头发和扫帚一样,挽着一个二尺长的古装发髻,正缓缓的挪动步伐在院子里走动。

可能是在地下埋得太久,她走路的姿势很僵硬,一挪步一躬身就像只鹤一样,奇形怪状。最重要的是,她一边走嘴里一边喷着水,就像喷壶似的,明明喷出来的水很多,却总也喷不完。

老婆子慢慢逼近主屋,因为何元秋把宋副总一家三口的替身放在窗后的床上,所以那婆子就直冲着窗户喷水。窗上有玻璃,可遇见那水滴却好似脆纸一样,瞬间就哗啦啦碎成了一片渣子。

那婆子喷完水,也没有进屋,又转身回到了那块返水的地方,踩在土地上慢慢沉了下去,好似从没来过一样。

院子里的月亮又从圆盘变成了月牙,天色也慢慢亮了起来。直到恢复完全,汪雷罗才抹了把冷汗站起身来,抖着僵硬的腿跟何元秋说:“咱现在怎么办?”

何元秋出开门进了主屋,拿起三个替身看了看,发现并没有损坏,只是纸张的颜色加深,就如同外面的地砖一样,被浸上了一层水。

“没事,这人胆小的很。”何元秋打电话叫了宋副总回来,把事情经过讲给他听,又叫他报警,找人来挖尸体。

警察很快就来了,众人合力往下挖,挖到地下四米多深的时候,才隐约在泥里发现了白发。继续往下挖,随即露出了一个囫囵尸首,跟何元秋他们看见的一样,是个脸面丰满如同活人的老婆子。

何元秋拿针刺破老婆子的皮肤后,便顺着他扎的针眼涌出大股水流,很快如同活人一般的尸首就只剩下了一张皮。

宋副总看的目瞪口呆,询问何元秋:“道长这是怎么回事啊?!”

何元秋道:“这具尸体本是溺死的水鬼,后来被人抓回去经过炼化,就成了这样。她的存在也不是直接害你一家,而是要‘拉你下水’。宋副总还是好好查查吧,作恶的人一般是你得罪过的人,而且你手里还有他的把柄。”

宋副总听完这些话脸上变颜变色,挣扎了许久,才仿佛下定决心一样扭头跟旁边的警察说:“警官,我要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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