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清旧事

这里是千百年前的三清山,林醒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山体上方悬浮着的提示字。

而其他人见了这相似却不同的景象,也不禁开始相信燕行止说的那句“将门派历史书刻成画”,只是碍于赵元生这个掌门面色实在不虞,没有挑明罢了。

说来奇怪,现在的三清山,加上主峰是有四峰的。而在千百年前,却只有三座山峰,那座主峰,不知何故,千年前竟然并不存在。

还不待他们心生更多疑问,自山脚无端聚起的雾霭,就将他们包裹起来。

雾气浓重,伸手难见五指。林醒原本和燕行止并肩而行,雾气突起后,他下意识向一旁伸手,却捞空了。他又高声喊了几遍燕行止的名字,无人应答。

“系统,什么情况?”

……

“系统?”

系统不知道抽什么风了,毫无动静。却在这时,一个模糊的人影自雾气中析出。

那个人影就站在他身前,林醒却仍看不清,他似乎与浓雾融为一体。

“这里是蒲罗山。”人影说话了,他的声音也很缥缈,时近时远。林醒注意到,人影手中握了一把剑,剑同样模糊着看不真切,但那剑形状却很熟悉,剑身细长——是月神。

林醒心下一动:“晏月望?”

人影不答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继续向前走,完全忽视了林醒的存在。

奇怪,如果不知道这里有人,那他又为什么要说话?林醒调转方向,跟上他。

不知走了多久,浓雾散去,周遭景色清晰起来。这是一片空旷平地,有几间草房依水而建,不远处有山巅高耸,雾气深浓缠绕其上,只露出一点光秃秃的灰暗山顶。四周寂静,只偶尔闻见几声鸦鸟的悲鸣。不知为何,那山又变成一座了。

没看到燕行止和其他NPC,可能是被引领到了其他地方。

林醒想起来,系统说过清溪涧是独立剧情,原本他以为,独立剧情是指玩家之间互不相干,没想到独立到了连NPC也没有的程度。

那个将他引到此处的人影仍然看不出衣服面貌,手中的剑却清晰了,真是月神剑,剑的周身还萦绕一圈淡淡的蓝光。这场景,倒是与石壁上第一第二幅画面对应上了。可据他所知,月神剑一直在晏氏一族手中,就算是几百年前,也该是晏氏祖宗拿着才对,而这壁画分明是三清山的,记载的也是三清派的历史。林醒仔细回想,也没想起来几百年前晏氏与三清派有什么关联。

“你放才说这是蒲罗山?”林醒道。

……

“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

看来是听不见。

人影自顾自地在这里生活起来。每日种地砍柴,闲时打拳练剑,后来又开始摸索着在地上画阵法。那阵纹鬼画符一样,画完之后也不见起什么效用,可他几乎每日都画。

天光黑了又白,白了又暗,林醒知道,这代表日月更迭,时间一天天过去了。

黑白交替了几十次,蒲罗山上的浓雾越来越沉重,颜色也从白转为了深灰,甚至飘散到了草屋附近。人影终于待不住了,持剑与山雾对抗,剑光斩断雾气,竟然流淌出血液。

日月交替间,地上的雾气越斩越少,血越来越多,染红了土壤。

而蒲罗山上仍有雾气绵绵不绝地升起。

一天,人影提笔写了一封信,灰色的信鸽叼走了,又过了几天,来了一群人。

这群人在草房边又搭建了许多间木屋,和人影一起住下来,人影带着他们习武练剑,一同与浓雾对抗。

他们开始往山中去。

人影每隔几天会带着四五人去山上除雾,回来的人却越来越少。

林醒想,他们大概永久地埋葬在了山下。

直到有一天,人影孤身一人去了山上,再也没有回来。

人影不在了,木屋里住着的人再也没有去过蒲罗山。只有一个孩子,不过六七岁,每天缠着大人们要看月神剑。

“阿晏要做除魔的大英雄。”

这是林醒第二次听见这些人的声音,说话的那个孩子叫作阿晏。阿晏拿了月神剑,又开始研习阵法。与前人不同的是,他的阵法真的起了效果。他在蒲罗山下布阵,银蓝色的术法光华笼罩整个山脉,浓黑的雾气竟然被压制住了。

木屋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只有阿晏一直住在这里,一人一剑,守着蒲罗山。

再后来,来了个姑娘,阿晏为她讲起了故事。

千年前,神魔大战,那是战火纷飞,天人共震的一战。火星流落四海八荒,受到魔息波及而沦为恶灵的万千生灵无人可渡,流落世间。蒲罗山便是那最终一战的所在之处。

姑娘邀请他一同离开,阿晏拒绝了,他说,我晏氏一族,持月神剑,借明月之力,斩世间妖邪污秽,镇两界心底之魔,世代守护蒲罗山。

姑娘离开了。

又过了很久,久到阿晏的背微微弯驼了,他提剑于蒲罗山石壁上作画,以剑刃作笔,一刻一划,又以山中草木繁花为染料,层层着色。

画中线条简单,色彩艳丽。这分明就是清溪涧底石室墙壁上的画。

他连作数幅,最后一幅画作罢,阿晏站在画前久久凝视。那画中的小人,与他一般,穿金黄色的服袍。

…………

原来,那石画上所述的,并非是三清派的历史,而是晏氏的先祖。

浓雾又深了,林醒轻轻闭上双眼。

再睁开时,眼前的景象微微变了。

这次,林醒看清了画中人的长相。那是个年轻的修士,笑容张扬,遮不住的风发意气,他跟着一群人,来到蒲罗山,这里的雾气又开始四处弥漫。

他和这帮人一起深入雾中,在对战中被迷雾击倒,醒来发现,周围的人都死了,浓重黑雾也不见了踪影。

作为唯一的幸存者,他为后来人绘声绘色地讲述那场大战,加上附近村民的证实,信服他的人越来越多。

他在别处另辟了一座山头,这山很不同寻常,灵气环绕其间,山中草木繁茂,飞禽走兽不计其数,又是三峰一体,年轻人在此开宗立派,为它取名叫三清山。

可是三清山发展得并不好。一开始还有人慕那场大战之名而来,来了后却不觉失望,年轻人教不了他们什么。

人来了又走,后来便很少有人来了。

年轻人已经不再年轻了,他又来到蒲罗山,翻遍了木屋中留下的书籍,涂改了山底的阵法。

林醒不知道他原本是想改来做什么,只见得一夜之间,蒲罗山,消失了,而三清山那三座山峰旁,竟然无端又起了一峰。

三清山又兴盛起来。

三清掌门一代又一代,在那座后起的山峰前面,举办继位大典。不知是第几代掌门,发现了那座山的特别之处,他将阵法倒换,本来是压制安抚的阵法,反过来开始从这些被镇压的恶灵中汲取力量,每到夜里,无数哀鸣悲嚎凄凄厉厉,自山底传来。

这天,转换阵法的掌门站在一块石壁前,看了许久,回去后准备了磷火。

许是心怀愧疚,他在壁画前站立许久,手中足以焚毁一整面石壁的磷火,还是没有尽数泼洒出去。他也提出自己那柄无名的剑,在后面又添上一幅。

往后日月沧海,星移斗转,历代掌门在逝世前,都会将自己的生平刻划在石壁上,以剑为笔,携内力于其上,万物生灵为之着色。

林醒看完了那一幅幅壁画之后的故事,他站了很久。千百年那么长,又好像只是沧海一瞬,不过渺渺。

浓雾又聚起来。一只手穿破迷雾,握住了他的手腕。

林醒低头,那手白皙修长,掌内带着一层薄茧。

有一滴泪,倏忽间溢出眼眶,无声砸落地上。

待到浓雾散去,他们竟还在画境入口处,仿佛不曾走动过。

千年前那场神魔大战在蒲罗山落幕,是以这里阴气极重,晏氏的先祖传承月神剑,世代守护,斩妖除魔。在一次次的对抗中,人丁奚落下来,直到有一天,宗族中出现了一个天才般的人物,继续研习阵法,终于将人魔两界互通的入口封印起来,晏氏其余族人才得以离开。想来晏月望一脉,便是那些曾经离开的晏氏旁支。后来,封印的力量越来越薄弱,蒲罗山再次动荡。而三清派立派之人,不过是众多想要施展抱负的激昂少年中的一个,阴差阳错之下得以侥幸逃脱,便冒名顶替了晏氏的所作所为,更有后者,为振兴三清派,将蒲罗山风水倒换,利用魔族生灵来维系门派根基。那壁画最早是晏氏天才所作,他一早便料到月神一脉会不得善终,借用壁画来记录往事,以作祭奠。后来三清掌门心有愧疚,竟然没有将壁画销毁,反而继续记录下去。

而燕行止,也就是晏月望,他与月神剑之间的共鸣,激发了月神之力,对山下镇压的魔物产生了震慑。他们天生畏惧且憎恨这股力量,于是有的开始暴走,有的开始躲藏,阵法某处或许松动了,又或者,这是魔宗之主特意安排,放了万魔奔逃出来的。赵元生本就心虚,只会觉得是入了魔的晏月望号召万魔来寻仇了。杀人诛心,他要赵元生死,却不会让他死得那样容易。

这画中的旧事,林醒是看懂了,甚至还推测出许多画中没有的事,可他却不知道,其他人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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