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月神一剑
话一出口，在座众人皆是一惊。
先不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打不打得过江湖上公认的天之骄子，单单是这一句话，就已经得罪剑宗和金乌氏这两大门派了。究竟是何人如此张狂？
围观的宾客不约而同地为说话之人让出一条路。
而从中缓步走出的年轻人，却令他们大失所望。
这人长相清秀文雅，少了些习武之人的锐气，他的表情也过于平淡温和，比起绿林中的不知名高手，更像是个知书识礼却肩不能扛的读书人。若非要用一个词来概括，那就是普通。
长相普通，气势普通，江湖地位普通——不然也不会一直挤在下位人群中。唯一不那么普通的就是衣着，用的是上好的浣云锦。可这衣服布料并不寻常，若是不说，没几个人认得出来。
猜来猜去，江湖中还是想不起这号人，于是人们断定，这就是个家里有几个钱闲的没事干来体会江湖侠气的公子哥。
甚至有好心人出言相劝：“年轻人，舞刀弄枪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能不知道他是谁，这人可得罪不起啊，早点回家去吧。”
“我确实不记得他。”燕行止缓声道。
他说的是不记得，而非不认得。这一字之差，让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林醒警觉起来——程序中不该出现这样的失误。
可随即他又自己想通了：剑宗和金乌氏联姻下诞生的天之骄子，这样的存在，大反派不可能不知道，又因为燕行止曾经的身份，也许他们一早就见过，只是现在记不清了。这样一来，说是不记得，也情有可原。
好心人还在苦口婆心地劝阻，甚至不怕死地伸手要去揽燕行止的肩膀。看得林醒直替他心惊。
好在大反派忍住了，没有当场暴起大杀四方。
燕行止只是运起轻功，轻易躲开那只伸过来的手，而后足不点地的飘然跃至台上。
取剑被打断，上官彻没有因此而恼怒，只是淡定收回手，目光沉静地看着他，问：“你叫什么，师承何人？”
“如果我打不赢你，那名字很重要吗？”燕行止又露出那种看似温和无害的笑容，好像是在真诚发问。
听在众人耳朵里，却只觉得他狂妄。
“那么，请吧。”上官彻抽出自己的佩剑，剑光一闪，直冲对方面门而来。
老肖看热闹看得正起劲，又忍不住问向身边人：“林哥，你说他俩谁会赢？”
林醒：“你猜？”
“我猜是上官彻吧，毕竟人家是男主。这位……不知道是谁的仁兄，不可能打得过男主啊。”
那你可就猜错了，林醒心说。这位仁兄不但会赢，还会取剑，最后还会用这把剑大杀四方，割断那个掌门老头的脖子。
燕行止变换了容貌，自岔路林口一别，林醒与其分开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衣服也换了一整套。林醒料定，必定有人在暗处接应他。
在游戏背景中，燕行止原名叫做晏月望，其家族继承了月神之力，父母为了守护神力的使命，平日里对他多有疏忽，只有晏府的老管家对他最好。可就是这个对他最好的老仆，趁着晏氏镇压魔物时破坏阵法，害得族人尽数惨死后夺走了神力，借此复兴三清派，并嫁祸给晏月望。那个老管家就是如今的三清掌门，赵元生。赵元生成为一派掌门后，权力大了许多，这些年明里暗里，借助不少力量追杀他。而晏月望为了躲避追杀，更名为燕行止，混入魔教，一力创建了玄镜宗，与一应名门正派抗衡，在江湖中不断搅起风雨，伺机复仇。
试剑大会，正是他掀风鼓浪的开端。这场广受关注的剑术交流大会上，出现了数柄多少人终此一生也难以见得的绝世宝剑，其中有一把月神剑，正是由晏氏世代相传守护的至宝，自晏氏凋零后，辗转流落世间，终为赵元生所得。燕行止此行，是为夺剑，亦是为灭三清满门。而《月下江湖》的正派男主，上官彻前来参会，恰好碰见了燕行止的暴行，制止了这一场屠戮。此战过后，男主立志要帮助三清派复仇，诛灭反派，在此过程中结交一众江湖豪杰，不断接近真相。
——《月下江湖》的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根据林醒掌握的剧本，虽然其中的细节难以考证，但大体还是遵照剧情进行的。那么目前进展到了夺剑这一幕，接下来，月神剑会落在燕行止手里，成为他引发灾变的利器。
林醒和周围其他人一样，打起十二分精神，紧盯住演武场上那两个身影。
燕行止没有出手格挡，足下踏地，借力腾挪至上官彻后方，轻松躲过了这一剑。
上官彻手中那柄凌霄剑，剑刃轻薄，以迅捷见长。当门一剑没能刺中，他并未收手，手腕顺势翻转向身后刺去。
再次被对方避开。
上官彻连出十一剑，剑剑凌厉凶险，其中一剑堪堪擦过燕行止的下颌。
可还是差了一点。燕行止并未出手，只足底功夫，却已然叫他追不上了。
一招结束，上官彻收势而立：“你只会逃吗，你的剑呢？”
燕行止笑笑：“路上弄丢了。”
“去找一柄剑来，没有剑，我不与你打。”
燕行止又道：“我用不惯。”
上官彻闻言一扬手，凌霄剑脱手飞出，被底下随从的剑宗门人接了。“我也不用，这下你可以出手了。”
燕行止摇头失笑，下一刻，已然出现在他身前，平平推出一掌。
上官彻虽师承剑宗，可毕竟也是正儿八经的金家后代，拳脚功夫也不差，从方才他那一手蒸茶为雾就可见一斑。
他抬起左臂格挡，竟然将燕行止震退一步。
燕行止看着自己的手，微微惊讶，那一掌他自问并未留力。失忆以后很多东西都忘了，连他这一身力量都不能完全融会。
不过……那又如何？
燕行止道：“再来！”
忘记过往，忘记故人，忘记武功招式，这些都不能成为他落败的理由。
那些力量总归还在这具身体里，既然是他的，终有一日他会随心驾驭。
一击不成，燕行止再出第二击，第三击。挥出的掌风被上官彻一一躲过。
两人的处境仿佛倒换了个，燕行止试图攻击，但无一不被上官彻完美防守。
“林哥你看，我就说他打不过男主吧。”老肖说。
林醒抱臂观战并不言语。
其实上官彻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从容自在。虽说对方的每一击都没能得手，但他能感觉到，那向他拍来的掌风中所夹杂的灵力与气劲，一掌更胜一掌。
这个不知名的男人，在以一种可怖的速度成长。
意识到这一点，上官彻暗暗心惊。
如果排除掉对方刻意隐藏实力的可能，那该是有着怎样的天赋——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功力提升至此。
在大致掌握了体内的力量后，燕行止改变了出招方式。他出手本就没那么多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此刻更是撇掉那些试探，带着极强的目的性，一招一式都奔着制敌而来。
上官彻上翻避开对方冲他底盘横扫过来的一腿，还未落地站稳，又截下燕行止鹰爪似的欲扼住他咽喉的五指。
这样不带招式的纯粹的攻击，在武林人士的对决中并不少见，但还是成功激起了上官彻的斗志。
无他，只因这一战酣畅淋漓。
上官彻重新审视这个年纪与自己不相上下的男人，目光中多了一份欣赏。
武场之上瞬息万变。
燕行止拍出一掌，临到身前变掌为拳，袭向上官彻心口。这一拳被上官彻以掌接下，拳骨传来炽热灼烧感，燕行止不为所动，再次翻手变掌，捉住上官彻手腕，另一拳直捣小腹。趁着上官彻吃痛的功夫，燕行止飞身后退，抽出架子上的月神剑，冰冷剑锋直指上官彻咽喉要害。
在场众人都被这突生的变故惊到了。
燕行止没有看被他用剑尖指着的男主角，他的目光看向场下，没有固定的某一点，略略扫过，就像是例行检查一样。“下一个，谁来？”
无人应答。
老肖小声对林醒说：“林哥，这是不是就叫胜之不武啊？”
“这叫兵不厌诈。”林醒毫不吝啬眼中的欣赏，甚至好心情地勾起嘴角，这个反派NPC的做法，并不让他讨厌。
见满场无声，连被剑指着的人都还没回神，燕行止轻声道：“你方才走神了。不过，还是我胜了。”
上官彻不愧是男主，输了月神剑，被人拿剑指着，也不恼怒，反而露出了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是你赢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大反派顿了一下，说道：“燕行止。”
林醒观察众人的反应，竟无一人防备震惊，他可以断定，此时还无人知晓燕行止的真实身份。不过，怎么连老肖都一声不出？他若是知道这人就是一个时辰前拜过把子的燕行止，理应震惊才对。
林醒看向身旁的位置，哪里还有易水肖肖的影子。
上官彻亲口承认自己输了，就算有人不服，也不能再上前。不止是因为他胜了背景强大的上官彻，还因为，震颤许久的月神剑，在他手中平息下来。
神剑平息，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它遇到了足以令其信服之人。
是剑认新主？还是……旧主归来？
赵元生紧盯着这一幕，太过用力，以致双眼充起红血丝。“这位少侠方才说自己名晏行止，不知是哪个晏字？”
这个晏字咬得极重。敏锐些的人都意识到不对劲，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些陈年旧事。
燕行止冲他笑笑：“自然是，归燕还巢的燕。”赵元生在极力思索这句话背后是否饱含深意。
这张脸对不上，声音也不一样。而且，如若真的是晏月望，恐怕不会只身前来。也控制不住对自己的杀意，怕是在见他的第一眼就一剑穿心了，怎么可能笑得出来，甚至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温温和和，却自带一种波澜不惊的气度，那是上位者长期手握权力所浸润在骨血里的。与那个儿时躲在他身后的要用糖来哄的孩童所差过甚。
那么，方才月神剑是认可了这人的实力？
瞬息之间，赵元生心如电转。
“赵掌门，今日试剑大会，不论出身，胜者可得。这条规矩可还作数？”
“本派一言九鼎，自然作数。”只是，这剑可不能给那魔头拿去了。还需要试探一番。
赵元生言道：“神剑有灵，从不轻易认主，不知燕少侠师出何门何派？”
“小门小派，不足一提。”燕行止道。
“燕小友可是看不上我三清派，才不愿告知师门？”
“非也。是师父他老人家已隐世多年，还望掌门体谅晚辈不便多言。”
江湖中隐世不出的门派确实不少，比如云梦、比如缥缈宗，这倒是不稀奇。
赵元生默然片刻，又言：“这剑柄上刻了一字。”
燕行止看向柄上，空空如也，并无刻字。
赵元生松了口气：“字在柄底。”
燕行止将剑拎起来，剑底朝上，果然见到一个“月”字。
“赵掌门似乎对这柄剑很熟悉。”
赵元生幽幽叹气：“自然是熟的。”虽然是虚惊一场，不过，这也提醒他，有些事情还是要早做打算，先下手为强。
他又走回上位，从贴身之处取出一枚令牌，高高举起：“诸位，赵某今日有一不情之请。各位贵客远道至此，舟车劳顿，三清派摆酒设宴，还请诸位——赏脸一叙！”
满座哗然。他手中举着的，是江湖令。
这章写得很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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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月神一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