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人她能是什么呀?”赵小铭这下是彻底被吓醒了,直接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懵逼惊恐又无助地看着他姥。
月鎏金再度放出灵识去查探了一番:“魅,独身。”
“啊?谁的妹?”赵小铭的眼神中荡漾着清澈的愚蠢,“不会是老熊的吧?”
月鎏金被无知的外孙儿可爱笑了:“不是妹妹的妹,是鬼魅的魅。”
“g、g、鬼?”赵小铭又一次地汗流浃背了,过去多年看过的所有鬼片在顷刻间同时席卷脑海,一帧一帧地回放着恐怖画面。
月鎏金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赵小铭:“……”但其实我并不想理解的这么透彻。
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撞鬼,也真是令人猝不及防。
“那、那那现在该怎么办啊?”赵小铭混乱慌张,不知所措,“她现在还在门外趴着么?”
月鎏金摇头:“它去你对面的房间了。”
“它不会是想杀我室友吧?”赵小铭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咱得去救他!他是他家独生子!他爸妈都四五十了!”
月鎏金安抚外孙儿:“别慌,姥没感觉到它要杀人。”
赵小铭舒了口气,却又害怕到不敢大声说话:“那它想干嘛呀?总不会是来挨个儿看看我们都睡着没吧?”
月鎏金耸了耸肩:“兴许是来觅食的?”
赵小铭更慌张了:“觅、觅食、食?”随即,又用手指头指着自己的脸,“食?我?”
月鎏金又被胆小的外孙儿逗笑了,随即从书桌上拿起了笔记本,迅速撕了一页纸下来,而后又从赵小铭的脑袋上揪了一根短短的头发下来,包进了纸里,而后撕撕折折,大致叠了个人型出来,随便对着吹了口气,纸人落地,瞬间化成了真人的大小和模样,和赵小铭大眼对小眼。
赵小铭浑身一僵,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赵小铭”,那感觉真是熟悉又诡异,像是在照镜子,又像是在和从镜子里面跑出来的自己面面相觑。
真是连校服上的褶皱都一模一样。
赵小铭咽了口吐沫,慌里慌张地扭脸,看向了他姥:“我、我我、我、我现在真是有点儿不可思议了。”
月鎏金抿唇一笑:“纸灵而已,姥之前不是跟你讲过么?你也见过你姥爷的纸灵呀!”
赵小铭的记性还是不错的:“你不是说要以竹为骨以纸为皮么?还要注入灵识什么的。”
“只有初学的新手和对纸灵有极高要求的情况下才需要以竹骨和灵识辅佐,咱们现在不需要。”月鎏金解释道,“包根头发能变出你的样子以假乱真就行。”言毕,她便在“赵小铭”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随后“赵小铭”立即上了床,代替原主躺进了被窝里,闭眼假寐。
“那我呢?”赵小铭满脸困惑,“他睡了我的床我去哪啊?”
“藏进柜子里吧,姥不能屏蔽你的身型。”月鎏金抬手在他的额头上摁了一下:“但姥可以暂时把你身上的气息掩盖掉。”
赵小铭立即钻进了对着床尾的衣柜里。幸好现在是初秋,衣服都不厚,不然衣柜里根本没地方让他站。
月鎏金站在了柜子侧边,双臂抱怀,肩抵柜板,气定神闲地瞧着房门,红唇微勾,线条流畅的眉眼间兴致勃勃,仿佛是在说:一千年了,让本尊瞧瞧这些后生们到底有何新鲜的手段。
躲在柜子里的赵小铭可没他姥那么气定神闲,心跳快得都要从嗓子眼里面蹦出来了,紧张地连大气都不敢揣一口,鬓角冷汗直冒。
透过两扇柜门间的缝隙,赵小铭的视线刚好能看到房门,起先视野范围内并无异样,但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周遭的气温在不断降低,像是直接由清爽的初秋步入了幽冷寒冬。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窗帘一直是紧合着的,天花板上的照明灯也始终未亮起过,但赵小铭总觉得室内的光线在逐渐变暗,不是视觉上的那种光影的暗,而是感觉上的阴暗。
渐渐的,门板上逐渐结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与此同时,几缕漆黑的头发丝从四边的门逢中游了进来,越游越多,越游越长,越浓密,最终如同剪不断理还乱的水藻似的将整扇门板都缠裹了起来。
下一秒,一具婀娜纤细的女人身体就从那面头发门板中一寸寸渗了出来,但却毫无美感,因为它的肤色不似活人那般鲜亮光滑,而是死人般的灰白色,精巧圆润的鹅蛋脸上没有五官,仅有一只竖起来的细长眼,像是在平整的脸皮上划开了一道缝。
房间内的气温越来越低,空气中渐渐凝起了稀薄的白雾,雪霜沿着地面蔓延,仿如置身恐怖片中的场景。
赵小铭浑身鸡皮疙瘩暴起,惊恐尖叫声已经冲到嘴边了,瞬间用双手捂住了嘴,硬生生地将其堵在了嘴里。
鬼魅进门后,先转动了一下眼珠,在四方大的寝室内部环视一圈,目光扫过衣柜时,停顿了片刻。趴在门缝上的赵小铭在无意间和它对视了一眼,差点儿就被吓哭了,双腿都开始颤抖了。
月鎏金打了个哈气,感觉有点无聊,甚至有点儿想反过来吓唬那只鬼魅一下,但转念又一想吧,自己都这么大岁数了,没必要吓唬一个还没她闺女大的小鬼娃娃,不然怪为老不尊的。
魅看不到月鎏金,更感知不到她的存在,独束的目光从衣柜上扫过,转而就落到了床褥上,然而就在这时,衣柜里面突然发出了一声闷响。
赵小铭已经快要被吓破胆了,腿脚一软,后背直接撞到了柜板上,哪知下一秒,魅就飘到了柜门前,死人般灰白的身体挡住了唯一透光的缝隙,柜子里瞬时陷入了黑暗。
赵小铭的呼吸一滞,身体如同被冰封似的僵硬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捂着嘴,双目中翻滚着无措与惊惧。
魅将缠在房间门板上的那些头发收了回来,发散浮动在空气中,如同游动在海底的水藻,其中几缕慢慢爬上了柜门,伴随着在门板上结起的冰霜,陆续朝着门缝探了进去。
月鎏金轻叹口气,无奈地朝着床上的纸灵外孙儿勾了勾手,下一秒,床铺那边就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和翻身声。
魅的身体迟疑的一顿,已经探入门缝的那几缕头发也随之停止前进了。魅困惑地扭头,朝着身后的单人床看了过去,巨大的眼珠子转了几转,随即又将脑袋扭了回来,贴近了门缝,闭上了独眼。
即便它没有鼻子,但赵小铭还是能感觉到它像是在嗅闻什么东西。但赵小铭身上的气息已经被掩去,鬼魅什么都嗅不出来。
随即,它又游移到了平躺在单人床上的“赵小铭”的上方,漂在水里似的忽上忽下地与他面对面,再度闭上了独眼,继续嗅闻。
很快,魅就睁开了眼皮,乌黑的瞳孔中尽是疑惑与茫然。
它又是试着嗅了一次,却还是徒劳无功。
硕大的眼球开始转动,像是在思考,半分钟后,它结束了思考,应该是思考出了满意的、合理的、可以说服自己的答案,所以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去了。
赵小铭却一直不敢从衣柜里面出来,生怕这只鬼魅又杀个回马枪,直到他姥打开了柜门,冲他说了句:“出来吧,走远了。”他才从衣柜里面摔了出来。
真的是摔,腿软的走不动道,才刚迈出一步就瘫坐在了依旧冰冷的地面上,屁股被冻得拔凉也起不来,后背的衣服都要被渗出的冷汗给浸透了。
月鎏金知道自己外孙儿胆小,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胆小:“小乖乖呀,它不就是一只鬼么?你有什么好怕的?”
“它不就是、一只鬼么?”赵小铭顿时怒火中烧,双目赤红地瞪着他姥,“不就是一只鬼么?不就是?你知道在人类社会撞鬼意味着什么么?”
月鎏金还真不知道,摇头啊摇头:“意味着什么?”
赵小铭的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定:“意味着恐惧、害怕!意味着面对未知力量的惊愕和无助!意味着我爸妈今晚十二点就要去路口给我喊魂儿了,还要请专业团队来我家驱鬼做法!”
月鎏金却说:“你妈不会的,你妈从小就不怕鬼,我以前带她去阴间——就是鬼界——玩,她可开心了。”随即又安慰了自己乖孙儿一句,“你放心吧,那只魅不会再来了。魅的智商不高,它刚才没闻到你身上的气息,纸灵又没呼吸,就以为这屋里的人死了,所以才走了。”
赵小铭:“……”重点是这么?重点是老子受够了!
赵小铭都要绝望哭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自灵魂地质问:“我只是一个低能儿,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让我经历这一切是不是太残忍了?”
普通平常的生活忽然被打破,像是在毫无防备间被抓进了噩梦里,经历了一环扣一环的离奇事件,还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
月鎏金愣住了,盯着自己外孙儿看了一会儿,突然直起了身板,难得一次没有表露出溺爱骄纵的态度,严肃又认真地说:“谁也没让你经历这一切,但事情既然落在你头上了,你除了面对还能怎样?低能儿也不是个贬义词,只是一种混血儿的常态,你何必要妄自菲薄?谁也没嫌弃过你,是你自己先贬低了自己。”
赵小铭的眼眶热热的,委屈得不行:“谁说没人嫌弃我?梁别宴他就嫌弃我!”
月鎏金无奈叹息:“姥可以以性命向你担保,你姥爷他从来没嫌弃过你,他只是脾气臭了点、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而已。”
“我就是觉得他嫌弃我!”赵小铭也倔强得很,油盐不进,“我也不想当什么妖神混血,我就只想当个普通人!”
“我们也想让你当个普通平凡的孩子呀。”月鎏金长叹口气,屈膝蹲在了自己外孙儿的面前,将一条手臂搭在了支地的那条腿的膝盖上,语重心长地说,“可即便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不可能一生都顺风顺水,遇到困难,退是一刀,进也是一刀,为什么不试着突破自己一下呢?”
赵小铭拒绝任何形式的pua:“我就想摆烂,当个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轻轻松松地过完一生。”
月鎏金也理解外孙儿的选择,但是:“摆烂的后果是将自己的生死交付于他人掌管你也能承受么?”
魅,出自《山海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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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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