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重睛鸟

李知真笑出声来:“你不问问,我杀的那些都是什么人?”

江斐其实嗅到这个问题带有的一丝危险气息,想到他在那坟地时残忍诡异的模样,后怕得心里直打鼓。

但她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倚着枕头,一边用手指梳理头发一边笑道:“我认为,只要杀的不是我,就与我无关。”

李知真左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窗台,依然带着笑意问:“所以你一点也不好奇?”

好奇,好奇死了。

你要是实在要憋死了非要告诉我的话,我勉为其难可以听一听。

江斐心里这么想的,面上却一副与世无争温柔解语花模样,温声道:“既然与我无关我便不好奇,何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晨光从窗台照进屋,江斐便扭头看向李知真,有斑驳树影落在他的侧脸,衬得他更加清冷。

朗眉星目,玉面朱唇。

可这个人只要敛了杀意,冷峻里便多了一份平和,会莫名引起他人的注视。

许是江斐的目光不加掩饰,李知真似有察觉地回看她,笑问:“你又在发什么呆?”

江斐此刻已经被饿得有点眼冒金星了,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既然费了力气给我治伤,应该不想把我饿死。”

李知真微颔首赞同,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静坐窗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又过了好长时间,他依然还坐在原地,丝毫没有要投喂江斐或者放江斐出梧桐秘境觅食的意思。

屋里的一整壶茶水都没了,江斐喝了个水饱。

她几次欲言又止,干脆自己出去了,江大厨就不信了,这么好的生态环境,没一点山珍野味。

前几天江斐第一次想打野味时,兴致勃勃地从殿前最矮的一棵梧桐树上挑了一节最合眼缘的树枝,砍下来做成了弹弓。

她幼时寒暑假都在农村外婆家,会和小伙伴们一起爬树偷果,够不到的果子便拿弹弓打下来。

结果江斐兜了一大圈都没见到什么猎物。

她一度怀疑秘境里的草木流水都是幻化出来。

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竟然一出门听到了鸟鸣声,清亮悦耳,是江斐从没听过的一种声音。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密林上空,有一群五彩斑斓的鸟儿盘旋飞舞着。

它们齐齐振翅时便有羽毛从身上脱离,彩羽纷飞而不落,如绸带般汇聚成几股,随着如歌般的鸟鸣飘舞。

领舞的头鸟再啼鸣振翅,彩羽绸带便散开重回群鸟身上,如训练有素的舞团。

这般奇幻绚丽的画面,江斐眼睛看直了,还咽了几下口水。

因为这彩鸟抖掉羽毛时,有些肥美,更像鸡。

烤着吃、炒着吃、清蒸红烧应该都不错。

可惜它们飞得有点太高了,实在是够不着。

正在江斐惋惜时,有一只五彩鸡从远处飞来,并且越飞越低。

眼看它离自己越来越近,江斐便动了歪心思。

江斐出来没带初弦月弓,不过带了她自制的弹弓。

她捡了几颗石头,踮着脚往五彩鸡低飞的方向走,瞄准了它,在它速度减慢时射了出去。

没打中,连尾巴都没擦到。

江斐从小就是做弹弓吃果子的那个,只因为她技术实在不咋地。

她并不气馁,拿起石子打算再来。

彩鸟越过宫墙飞进了云门殿,江斐便跟了上去,又拿弹弓试了几次,都没打中。

江斐掰了掰手指关节,跟这只鸡较上劲,誓要把它变成盘中餐。

终于在它停落时,打中了!

江斐趁它被石头打得身形不稳,又来了几发,但许这五彩鸡体型比较大,十分抗打,晃了晃身子便腾飞起来。

它四处张望,愤怒地叫了几声,想要找到偷袭者,好在江斐反应快,躲在了树后。

虽然听不懂鸟语,但江斐直觉它骂得很脏。

等鸟声停下,江斐便探出头,没见到那只五彩鸡。

正疑惑时,有什么东西拍了拍她肩头。

江斐回头,对上了两只大眼,四个瞳孔!

它立在半空高高仰首,傲慢地盯着江斐。

这五彩鸡成精了!

啊!

江斐在它尖喙张开时,尖叫一声转头就跑。

五彩鸡在后面穷追不舍,抓掉了江斐身上好几块布料,江斐也不示弱,捡到石子就砸它,离得远就拿弹弓射它。

一人一鸟打得有来有回。

“你给我等着,等我修炼有成我一定把你这只死肥鸡炖了!”

江斐一边跑一边骂,每次江斐骂完,五彩鸡也用鸟语回骂她。

……一人一鸟骂得有来有回。

江斐已经累得喘不上去气,五彩鸡还是扑腾个不停,趁她弯腰时,蓄力扑了过来。

它伸出利爪就要挠花江斐的脸,却被一声“重睛”喝止。

江斐又逃过一劫,长吁一口气。

五彩鸡立在李知真肩上,一点也不像刚刚凶神恶煞的模样,一双眼委屈巴巴泪汪汪的,气血不足地叽叽喳喳几声,一看就是在告状。

江斐指着它,问李知真:“这只鸡,它是不是成精了?”

五彩鸡用鸟语回她:你狗眼看清楚,老子是神鸟!

李知真安抚性摸了一下它的头,道:“重睛鸟有灵识,能听懂人话,一般不会攻击人,你怎么惹上它了?”

江斐站起身来,一头乱发糟蓬蓬的,心虚地捋头发。

既然它能听懂,更不能说自己一开始是打算炖了它。

咦,不对劲。

江斐方才光顾着跟这五彩鸡打斗,现在才惊觉它竟跟李知真一样,也能看到她!

她在不落城也遇到过不少动物,它们都不能感知江斐的存在,难道是因为它们没有灵力?

可普度司峰主们的那些灵宠对她也没反应啊。

江斐目光好奇地打量着重睛鸟,试图找到它的特别之处,最后视线落在了它的双眼。

它每只眼有一双瞳孔,两孔并无交叠,正印证了它的名字。

李知真大约知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虽然不知你用了什么障眼法,可重睛鸟又名破障鸟,双目可破一切迷惑障碍,能看到你并不奇怪。”

破障……

江斐想到系统便是称李知真为破障目,看来他和这些重睛鸟的关系,远不止主人和灵宠这么简单。

该不会他是这五彩鸡修炼成形了吧……

想到这五彩鸡飞舞时抖落羽毛的肥美模样,江斐已经自动脑补出了李知真一边跳舞一边脱衣服,最后变成了一只公鸡的画面。

再看李知真俊美的脸庞,一时间有些不忍直视,有些幻灭……

李知真看她五官几乎快扭在一起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微微歪头,似乎是示意她有话直说。

她嘴比脑子快:“你跳舞也喜欢脱衣服?”

李知真被问得一愣。

可没一会儿他竟然跟上了江斐的脑回路,反应过来了这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本该生气,却忍不住想笑。

飞禽走兽可以生灵识通人意,但修炼成形一说纯粹是民间话本杜撰的,可凡人信以为真。

李知真不作解释,故意施出一些威压假装被戳破秘辛,想看这捡回来的奇人还能生出什么荒缪。

江斐赶紧把脑中的垃圾发卖,下意识后退几步,生硬地转移话题:“可是,怎么前几天我都没见到过它们?”

李知真冷声道:“此处天地间的灵兽不同于外界,它们的真身只有灵髓与此处同源的人才能看到。你此前是普通凡人,肉眼自然看不到它们。”

别人看不见?

那不是和我一样?

江斐一时间和刚才还水火不容的重睛鸟同病相怜起来。

江斐问:“意思是,我现在体内有灵髓?”

难怪江斐醒来觉得自己焕然一新。

李知真从重睛鸟脚上解下一张纸条,点头道:“你引灵成功,灵骨已成,若是静心沉气,应是可以感受到体内灵气的游走。”

李知真看完纸条内容,纸条便无火自燃化为细小灰烬。他一指点向江斐,江斐便从狼狈不堪变回了干净整洁的样子。

重睛鸟不敢对主人发牢骚,只好不满地怒瞪江斐。

江斐得意地朝它做一个鬼脸。

李知真道:“走吧。”

江斐问:“去哪儿?”

李知真笑道:“你都饿得要吃神鸟了,你说我还能带你去哪儿?”

听到这句话的重睛鸟立马奓毛,恨不得朝江斐吐口水。

江斐:……你前半句明明可以不说的。

她怀疑这人是故意的,但她没有证据。

江斐敢怒不敢言,甜甜微笑着问:“你不是说要在这里闭关三个月吗?要不你打开出口,我自己出去也可以的,可不能麻烦你。”

其实她就是不想跟李知真这么危险的人呆在一起,但她偏要说成一副为别人考虑的样子。

李知真示意让重睛鸟飞回树林待命,道:“没错,李知真确实要闭关三月,可要出去的是白雪心。”

他施法将江斐拢进袖中,右手覆面用幻相术捏出了面具。

江斐自认为谨慎地小声嘀咕:“变态,又玩cosplay。”

可洗尘境高阶修士的耳力远超她的想象。

李知真也许不懂后面那个词,前面那词可明晃晃就是骂人的。

她话音刚落,就整个人都被乾坤袖里的灵力波动甩起来,天旋地转,活像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里。

待到江斐被放出来,她落地扶着墙角就开始狂吐!因为太久没进食,呕出来的全是酸水。

天晓得她用了多强大的意志力才没吐在他的衣袖里!

李知真一脸嫌弃地捂鼻子,没管她,独自走进了不落城的遇仙楼。

遇仙楼的伙计看着自己一刻刚打扫过的地方,火冒三丈,脸红脖子粗地甩扫帚咒骂:“啷个来的没品酒鬼!老子祝你筑基时碎成渣!”

没品的江斐还站在他面前,心虚地绕道,贴着墙溜进了遇仙楼。

遇仙楼生意红火,上下三层楼都是人来人往,江斐一时间找不到李知真的人。

她在一楼转悠着寻人没找到,正要上二楼时,恰好碰着乌老板和春娘急匆匆地上楼,便走在了他们后面。

夫妻俩进了一隔间,移门打开又合并的片刻,江斐瞥见了里面端坐的人。

好像,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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