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空间虚拟牢笼的限制，空间跳跃器再次被使用。
机械之都的夜晚是非常漂亮的，在每年的联盟最受欢迎城市中，它回回当选第一。
原因除了那些漂亮的霓虹灯，便是极具科技感、代表着最为先进的都市建筑。
站在被高楼拥簇的陌生楼顶上，被窄缝中穿梭而过的夜风吹拂着，张行眯着眼打量远处不断变化的霓虹灯，打趣道：“江上校，怎么把我带到了这里，是迷路了，还是想杀人灭口？”
下一秒，带着血腥气味的风窜入鼻腔，张行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朝身侧瞥去。
江晏身上的黑衣服有几处的颜色明显要比别处深一些，往上看去，他本就偏淡的唇色更是泛着几分不正常的白。
虚拟现实牢笼里虽然亮着灯，但是在爆炸产生的烟雾、做手术的异味和打斗时产生的血腥味的影响下，张行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觉江晏受伤了。
空间跳跃器有准确的定位，但跳跃过程和持有者的身体现状有关，如果持有者意识不是很清晰或者体力不足以支撑这场跳跃，那么就会产生随机跳跃到其他地点。
江晏把手中的空间跳跃器交给张行：“去你家。”
空间跳跃器上已经沾上了顺着江晏指尖滑落的血，张行能明显看到他的身形在晃动。
真是一个怪人。
张行脑海中突然想到了这样一句话，他没有犹豫的伸手将人揽住，说：“抓紧我。”
再度的眩晕过后，两人出现在张行家的客厅里。
张行没有丝毫犹豫的把江晏放在那张价值不菲的沙发上，让其被血液沾染，他起身朝外走去：“我去找医生……”
“不用。”江晏拦住他：“你家里有医疗箱，你来给我处理。”
张行脚步一顿，回头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道：“你那么防备我，你就不怕我中途给你动手脚？”
江晏扯了扯唇角：“我要是死在你家里，也算是做了一件贡献。”
张行觉得有些荒谬：“贡献什么？让我以杀害理事长小儿子的罪名被枪毙？”
江晏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没有再说话。
片刻后，张行取来医疗箱，小心用剪刀剪开江晏的衣服，露出血肉模糊的内里。
右胸口、腹部中央都有中弹。
张行取出定量的麻药打进去，然后开始按照曾经教学过的内容一点点将伤口里的子弹取出。
“全人类进化提案。”
江晏仰躺在沙发上，受麻药的影响，他并感觉不到疼痛，看着白皙的屋顶，脑海中是一闪而过的、躺在简易布置过病床上、眼底带着希翼接受基因编辑手术的赵文。
“字面意思，让全人类都进行一场进化。”
张行的手十分稳的给他取子弹：“进化？”
“基因编辑不再被一等公民所拥有，全面开放，让所有公民都享有基因编辑的权利。”
“你可以理解为修改限制性基因编辑法案。”
子弹被取出来，放在托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张行若有所思道：“所以，他们想赶在基因编辑全面开放之前，筹谋更多的利益？但是——”
张行提出自己的疑惑：“猎鹰为什么又要说进化是不可挡的？”
“想要谋取利益和想要全人类都进行一场进化并不冲突。”
“人总是贪心的，总想着既要又要。”
“可是，你不是一个坚定的平等主义者吗？”
张行敏锐的觉察到这中间细微的矛盾点：“全面开放基因编辑，让全部公民都有进化的机会，难道不好吗？为什么她说，你在螳臂当车。”
江晏似是有些疲惫的闭上眼，可嘴角却扯出了一个讥讽的弧度：“平等主义者信奉自然进化，基因编辑算什么东西。”
张行终于把全部子弹取了出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发出一声疑惑：“嗯？”
“说起来，我好像一直没有问过你一个问题。”
“如果你将来有了孩子，会让他在出生前做基因编辑成为一个完美人吗？”
“beta不能生孩子，但现代医疗技术下未必不会实现。”
张行有在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是你的孩子，我不会同意。”
“为什么？”江晏像是没有听到他前面如同失心疯一般说出的话，问道。
“人而已，要那么完美做什么？”
话落，张行意识到这个问题背后所指代的含义，他了然的点点头：“所以你会在这次投票选举上，投出反对票。”
江晏这次是真的笑了，他侧头看向张行。
客厅里明亮的灯光让所有晦涩都无所遁形。
话里带着最细微但又最容易被觉察到的试探：“那你呢，如果你不是中立派，你会投赞成票、还是反对票。”
张行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细细打量着江晏的面容。
那双漆黑的、如同在黑暗森林处警惕藏匿、准备在对手最脆弱时主动出击的冷漠眼睛和往常并无二致。
可是客厅内难得的氛围却让他误以为对方在难得的和他交流内心。
之前的字字句句重新在脑海中浮现，张行终于恍然大悟般意识到自己的自作多情。
蛇蝎一般的美人。
和这样的人对话，就必须打起是十万分的精力。
否则稍有不慎，他就会被那张漂亮的唇毫不留情的咬住喉咙，直至咽气。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心口像是被人拿着小锤子一样、一下一下敲着。
片刻后，张行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
他看着江晏不避不闪的眼睛，真情实感道：“反对票。”
伤口很快被处理好，张行将白纱布围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在紧致又不显过分蓬勃的腹肌处打了个蝴蝶结。
江晏拍开他的手，起身朝浴室走去，打开水龙头，将手上沾染的血迹洗干净，抬头对上镜中出现在他身后的人，拿起一旁的毛巾擦干净手，说：“你去查一查猎鹰他们的身份，最好在三天内给我答案。”
张行挑了挑眉，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江晏手腕处的智脑发出一声很奇特的消息传递声。
像是一种并不尖锐的警报声。
紧接着，面前的人便抬起了手，是一个噤声的手势。
张行又顺理成章的闭上嘴。
江晏绕至落地窗前的小沙发上坐下，随意扯了件张行扔在一旁的外套穿上，投放下3D屏幕在客厅中央，接通了那个从联盟中央议会打来的通讯。
在接通的一瞬间，一个眉眼含笑、光风霁月的男人出现在客厅里。
燕良思，联盟中央行长，是彻底拥护江百川那一派系的坚定支持进化论者。
燕良思坐在办公桌后，观察着江晏此刻所处的环境：“本来不想这么晚给你发消息的，但是联盟内部紧急发了消息，我担心你没有看到，就赶紧给你打来电话，没有打扰到你吧？”
他的嗓音温柔的好似夹带着桃花芬芳的春风吹过。
坐在背后的张行眼眸不自觉微微眯起。
“……这个问题，你可以在两个小时之后问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江晏说。
燕良思对他话语中的夹枪带棒早已习以为常，失笑道：“我又说错话了，好了，说正事吧，中央紧急决定将投票议会提前至明天早上十点，是关于全人类进化提案的。”
投票议会每十年举行一次，每年的日期都是固定的。
按正常情况，今年的投票议会时间应该是在三天后。
突然提前了三天。
江晏微微挑眉：“这么重要的议会，时间说改就改？”
燕良思静了静，声音放低了一些：“三天后是江晖的二十七岁生日。”
“……”
“当然，理事长一向不是什么有私心的人，我相信理事长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况且，只是提前了三天而已。”
江晏面上露出一抹很浅的笑容，但笑意不达眼底：“那倒是我以小人之心揣度了。”
燕良思：“你别这样说。”
江晏点了点头，说：“议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没事的话，就挂了。”
“等等——”
燕良思拦住他，道：“我听说，今天你和理事长吵架了，是因为和刘家联姻的事情，我已经劝过理事长了，这件事是他做的太冲动了，但是理事长说你今晚没有回家。”
“所以你现在是在酒店吗？”
燕良思的目光很快的扫过他身上那件看起来有些眼熟的衣服，说：“酒店再好但终究是廉价的东西，我在日出区有一套房子，还没有住过，每天都会派人去定时清理，不如你今晚就住我那儿吧。”
江晏顿了顿，出声安慰道：“不用担心我，我现在住在张行家里。”
“……”
燕良思的表情发生了很细微的变化，但在瞬间就被他调整好，说：“啊，原来是这样，不过说到底，张行毕竟是一个外人，经常住在他那里也不好，如果实在不愿意回家的话，我可以让人送你去我那里。”
燕良思很是温柔的说：“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意，到底是可靠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