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碧色小池清澈见底，几条灵鱼在水中嬉戏，水面荡起一圈圈粼粼波光，倒影着水边的小亭。

亭中坐着一位绿衣少女与一位蓝衣少男，两位佳人与这佳景相映成趣。

——如果两人不是在互相扯着彼此的头发的话。

“孟云声，你给我放手！”沈秋念杏眼睁圆，恼火地瞪着对方。

“你先抓我的！要放也是你先放！”孟云声咬牙切齿地说，像一只乱咬人的金毛犬，手上的力度却悄悄松了几分。

“谁让你贴隐身符吓我的，你是真的狗啊二狗。”

沈秋念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立即踩了他黑色的鞋面一脚，留下一个鲜明的鞋印。

沈秋念本打算再阴阳怪气两句，却突然把扯着孟云声的手放开，还规规矩矩地坐好了。

孟云声的直觉告诉他不对劲，扭头一看：

季渺渺正在不远处笑盈盈地看着他们，旁边还站了一个男的。

见状，孟云声缓缓松开手，也老实地在沈秋念旁边坐好，装作无事发生。

只是如果他有尾巴的话，现在肯定还在不停地摇。

……

季渺渺和于熄走到两人面前坐下，四人之间隔着一张石桌。

她看着对面装得一本正经的两人，忍着笑意，语气温柔地意有所指道：“这是我师弟于熄。”

沈秋念和孟云声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于熄，闻言更是吸了一口气。

忽地，孟云声低下头靠在沈秋念耳边，还装模作样地用一只手挡住嘴，以仅他们两人听见的音量道：“啊？师姐哪门子的师弟——不对，那我应该喊他师兄还是师弟？”

沈秋念无语地顿了一下，给了他一个自己悟的眼神。

孟云声：哦，完全懂了。

他抬起头自信开口：“你好师弟哥，我是孟云声，符修。”

在场除了他以外的三个人都无语了。

沈秋念连忙捂住了孟云声的嘴，一脸风轻云淡地对于熄说：“于师弟，我叫沈秋念。”

“嗯，师兄师姐好。”于熄嘴角带着一贯的浅笑，语气和善道。

孟云声不小心撞上了于熄的视线，心里默默挠头：

他怎么感到了一丝杀气，不可能，小师弟这么和善，一定是错觉。

所以他转头就继续找季渺渺搭起话来。

“渺渺师姐，我昨日画符时忽然发现我能画出隐身符了，但是我试第二次又失败了。”说罢，孟云声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画得歪歪扭扭的隐身符。

隐身符是金丹修士才能画出的符篆，而孟云声现在仅是筑基满期左右。

至于为什么会请教季渺渺，原因是某日他偶然发现，师姐居然也会画符，虽然画都是低中阶的符，但是不妨碍他屁颠屁颠地找她探讨。

季渺渺当时只解释是她看书学会的，但其实是阿娘闲着没事让她学的，没想到她还真的学到了几分。

没办法，她就是这么聪明。

“如此，试试便知效果如何。”季渺渺伸手拿过符纸，飞快地结了一个手势后，猝不及防地把符贴到了于熄身上。

旋即，于熄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他上一秒还在看着季渺渺贴符时那双匀称修长的手，因常年握剑，指腹虽然有一层茧子，却格外好看。

下一秒便被她一个符拍在身上。

于熄：“……”

“哦，忘记说了。”季渺渺不急不缓的声音响起，“师弟你修为最低，在你身上试试。”

只不过她眼中闪过的那一抹狡黠的笑容，被于熄发现了。

“嗯。”他声音闷闷的，听不出喜怒，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却直直地看着她，视线几乎黏腻。

季渺渺虽然看不见于熄，但是感到了熟悉的视线，被盯得有些发毛。

随后她默不作声地选择性忽略，转过头看向孟云声，浅浅一笑：“云声，符起效了，或许不日后你便能结丹了。”

闻言，孟云声咧嘴嘿嘿傻笑起来，他摇着沈秋念的双肩：“念啊，你听见了吗，不亏本少爷偷偷背着你们修炼。”

“什么，二狗你居然偷偷修炼！”沈秋念拍开他的手，冷声道：“你背着我和师姐悄悄内卷？”

沈秋念瞪了他一眼，在心里狠狠地想：不行！今天开始她一定要焚膏继晷，卷死所有人。

此时，想起自己总是半夜醒来去练剑的季渺渺心虚地笑了两声。

而孟云声面不改色地开始和两人探讨起他画符的心得。

季渺渺认真地听着，垂在腿上的手却忽然被人暧昧地捏了捏，从指尖到腕节，被轻轻的握住。

有点凉，还有点痒。

她终于转过头看向她那被迫隐身的师弟，嫣唇微启，但没有发出声音。

于熄看懂了她的口型，她说：

“别玩了，师弟。”

但他假装没听见，指尖依旧缱绻地摩挲着她手上的薄茧。

季渺渺忍无可忍，反手将他的手一扣，牢牢地牵住他骨节分明的手，制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他总算乖巧下来。

一盏茶后隐身符失效，于熄的身形显现，季渺渺立刻无情地甩开了他的手。

而对面的两人望见小师弟忽然黑下来的脸，不约而同地开口道：“师姐，既然这符没问题，我们就先走了哈哈。”

话音刚落，沈秋念和孟云声步伐几乎一致地离开，一边走一边小声密谋。

孟云声：“念啊，我这符有问题吗，师弟怎么那个表情？”

沈秋念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师姐没说有问题啊，我看着也挺好的。”

孟云声：“哦哦，话说回来，师姐有了新师弟我不会失宠了吧。”

沈秋念点头：“会哦，嘻嘻。”

越走越远的两人身影消失在尽头，这边的季渺渺和于熄却还在面面相觑。

眼见小师弟一脸风轻云淡，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季渺渺也装作不知道。

她微笑开口：“既然没什么问题的话，那我就先走了，师弟。”

待她走后，于熄才低头看着自己被握过的手，嗓音如浸了雪般冰冷：“好嫉妒啊。”

师姐要是他一个人的就好了。

*

一个月之后。

孟云声没成功结丹，反倒是沈秋念在练完一炉丹后，突然天光大亮，降下一道雷劫。

炼丹炼得太入迷的女子还没意识到自己结丹，猝不及防地就被雷劈了。

那时的季渺渺正在和于熄用剑互砍，听到雷声后，她心念一动，急忙后退一步，往丹宗的方向飞去。

临走前还留下了一句：“师弟我有点事先走了。”

在丹宗弟子赶到之前，季渺渺已经从沈秋念居所把人捞到医修处了，还给丹宗留下了传音。

所幸沈秋念除了灵气紊乱外没有什么大碍。

沈秋念醒来后，便看见一脸担忧的季渺渺和孟云声两人，以及一旁好似在发呆的小师弟。

见她无事，季渺渺嘴角一扬，柔声道：“恭喜小念，日后定大有可为。”

其实沈秋念在季渺渺抱她过来的时候，便意识到自己结丹了，所以她一脸欲哭的样子：“师姐你对我真好，呜呜呜。”

倏地，一声抽泣的声打破了两人的对话。

沈秋念没哭，但现在真的有人蹲在地上哭。

“孟云声你哭什么？”沈秋念一脸嫌弃地看着蹲在地上的人。

“你和师姐都金丹了，那我算什么？”他拿出一张手帕，胡乱地擦了擦眼泪。

“算智障呗。”沈秋念想了想，还是决定鼓励他一下：“二狗，别灰心，你再这样的话，小师弟就要超过你了。”

孟云声：“……”

要不还是别鼓励了。

这一个月下来，于熄几乎每天都找季渺渺指导剑法，进步颇大，人变得开朗许多，修为已到筑基中期。

所以的确可能快要超过孟云声了。

但季渺渺总感觉他的实力不止如此。

……

季渺渺和几人说了她过几日要去东海秘境的事。

东海秘境的入口在东海中央的一座岛上，秘境里有各种灵宝，亦有可能遇上奇遇，同时，也有可能遇上高修为的大妖。

季渺渺觉得这兴许是一个突破的好机会，而且，她想要避雷罩。

不过看着沈秋念和孟云声强忍眼泪的表情，她心中亦落下万分不舍。

有时候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走到未卜的真相中。

孚还峰很好，时而明朗时而晦暗的太阳，院子里有她最喜欢的桃花。

第一次见到师母的那天，第一次见到师妹师弟的那天，随着光阴流转，在脑海中愈加生动。

可是她时常感到恐惧。

梦境总是提醒她，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也许有一天，她想起童年时落下的桃花，却不记得是谁种下的，何时种的。

她只能选择孤身一人往前走。

如果再不走的话，她真的，要找不到阿娘和她自己了。

于是夜里，季渺渺前往风雪阁找谢蓉与。

她在院子里安静地看着谢蓉与沏茶。

两人一言不发。

“师母，我明日下午要走了。”

终于，季渺渺开了口，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后，一口一口地喝完了。

谢蓉与静静地望着她良久。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

“想去便去吧。”她平静地开口：“有事，可告知为师。”

谢蓉与伸出手，像平时那样摸了摸季渺渺的头发，随后牵起嘴角，温柔地说：“不过为师相信，你已长大，亦可挡风雪。”

季渺渺一瞬不瞬地望着师母，眼眶微微发热，忽然想起来很久之前的事情。

拜师那日，谢蓉与告诉季渺渺：“日后可不必向她行礼，不需太多规矩，随意即可。”

因此季渺渺一直喊的都是“师母”而不是“师尊”。

可现在，她临走时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拜师礼。

她说：

“师尊，徒儿愿您顺遂无忧，万事欢心。”

*

次日响午，季渺渺拾掇好房中的物品，将一些可能用上的丹药和法器放入芥子袋中，准备离开。

一打开门，便见到站在暮色下的三人，落日余晖将他们的身影照得温暖。

“师姐，我娘说跟着你有前途，我们也要去。”沈秋念的眼睛亮晶晶的。

季渺渺没回答，伸手帮她将被风吹乱的碎发捋好，内心却暗道：

——小骗子，你娘怎会放心你。

但她没有戳穿沈秋念的谎言，因为，她的心底感到了被余晖照耀的暖意。

她自知劝不住三人，转念一想，对他们也并非坏事。

终于，季渺渺眼角弯了弯，开口道：“好啊，走吧。”

她一定，会将师弟师妹护好。

《孚还峰f3变形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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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