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九咬得挺狠的。
其实钟夺绪在应九蹭开止咬器时就反应了过来,用右手虎口处卡在了对方齿间,但比预想中更加明显的刺痛感倒是让他意外地挑了下眉。
“队长!”在文渡殊用长鞭控制污染物的间隙,看见此景的程景燃立刻神情一凛,他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应九果然对队长心怀不轨……!”
程景燃说这话的声音不小,甚至因为愤怒音调还格外得高,钟夺绪一下就感受到从休息室外投来的数道视线,隐隐暗含着八卦的气息。
钟夺绪无言:……
左手的空气剑刃已然在他手中不知不觉成型,而不远处的污染物被火打的浑身焦黑,越来越多的灰色污染粒子自它身上的伤口处倾泻出来,它的动作变慢了,显然耗费了不少力气。
时机可以了,钟夺绪通过小队频道对另一头的两人传达了指令:“你们可以把污染物带过来了。”
随着污染物躲避攻击的路线逐渐朝钟夺绪趋近,四周的空气也像是受到了召唤,在空气剑刃的上下盘旋,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那锋利的剑尖早已凝结成了纯粹的白色。
钟夺绪抬手,他黑色作战服下的肌肉拉出了一道流畅的线条,紧接着长臂急速落下,刃气以迅雷之势向污染物而去,眨眼间便斩下了它的头颅。
污染物连最后的嘶吼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体在下一秒就轰然倒塌下去。
与此同时,污染粒子自切割处猛地倾泻在休息室中,空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蒙,清理部立刻涌了进来,他们在周筝的部署安排下井井有条地开始了污染清除工作。
“队长,这……”主要问题解决,走过来的文渡殊一面收起长鞭,一面意有所指地看向应九。
程景燃倒是一副想把应九扯下来揍一顿的架势,他愤愤道:“队长!你手流血了,还是赶紧……!”
不等程景燃说完,钟夺绪就抬手制止了他。
钟夺绪只问:“盥洗室空出来没有?”
文渡殊转头,就见青家兄妹已经在后勤人员的带领下离开了休息室,她回道:“空出来了。”
“好,你们在外面待命。”叮嘱完队里两人,钟夺绪手上用力钳制住应九,不顾应九的挣扎,带着他朝盥洗室快步走去。
这时,从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需要我帮你解决吗?”
是郑棋,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几人的身后,那只纤细的手指正搭在她外套下的枪套上。
钟夺绪停下,他偏过头,冷淡的嗓音里透着股强硬:“不需要,我自己能解决。”
话落,也不做多余的解释,钟夺绪直接抬步离开,身影被重新关闭的盥洗室隔绝。
郑棋挑挑眉,助理恰在此刻来到她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她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放下手,衣角落回覆盖住了枪套。
“我知道了,走吧。”郑棋说完这话,便转身走了。
*
……
…………
应九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飘荡着。
他浑身上下仿佛都在被火灼烧,尤其是胃部,不断攀升的强烈饥饿感使其抽痛不止,连带着他的头都跟着晕乎起来。
应九难受地睁开眼,周围的黑暗里好似有一片柔软的海洋,他陷在里面起起伏伏,这种异常熟悉、温暖又潮湿的触感包裹着应九,将恼人的灼烧感隔绝在外,令他稍微好受了一点。
不过还没等应九理清楚状况,他突然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蜿蜒着爬上他的身体,并且在抵达他的肩膀后,就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戳起他的脸来。
“克西?”应九反应很快,“是你把我拉进这里的?”
随着问话落下,脸颊上的动静消失了,正当应九以为克西会主动告诉他些什么的时候,取而代之的却是更重的戳弄,应九都有种自己脸颊要被戳凹下去回不来的错觉。
倒是把“我很生气”这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你在生什么气啊……”应九语气无奈道,“要生气也是我先气好吧,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把我拉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话至于此,应九正打算让克西赶紧把他送回身体里去,结果还未等张口,下一秒,他就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面前,原本还是触手状态的克西竟变成了与他一般无二的模样。
尽管躯体是由柔软触手融合变成的,五官也没有完全显现,但在一片未知的模糊中应九仍然感到一股由心底升上来的莫名战栗感,他机械地眨了一下眼,大脑也在极力处理着双眼所接收到的画面。
看着压制在上方的克西半晌,应九逐渐意识到自己在某些地方想错了——
先前,克西在列车上保护他,甚至在贪吃闹脾气被他说了几句时还会乖乖认错,这样温驯的表现,弄得应九险些忘记在这个生存条件极其恶劣的世界里,污染物到底是怎样危险的存在。
而随着克西的拟态变得越来越真实,越来越熟悉,应九眉间同样紧紧蹙了起来,一种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诞生的怪异感笼罩上他。
【我要亲自去吃了!九!你自己睡觉吧!】克西说完这话就想走,它语气活泼,仿若小孩子在玩闹似的,并不觉得强行占据身体的举动有什么不对。
闻言,应九用尽力气,好不容易抬起一只手拉住了克西,他秉持着最后的耐心,一字一句道:“克西,这是我的身体。”
克西停下动作,眼睛犹如完成任务一样不自然地闭上又睁开,它听完话后似乎想笑一笑,却因为不知道如何摆出表情,整张脸上的五官瞬间变得乱七八糟的。
然后它顶着这张伪人感十足的脸,张大嘴也吐出了一句,语调竟有十成十的像:【克西,这是我的身体。】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信号,应九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凭空冒出,把克西剥离了出去往上托,而他则在缓缓下沉,眼皮不受控制地阖上。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应九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真是上赶着往钟夺绪的雷点上踩啊……
*
盥洗室里,清洁工具散落一地,多数都卡在门边,应该是之前青家兄妹用来防止污染物闯进来用的。
门在背后关上,钟夺绪一脚扫开杂物,他手下用力,将还在不停挣扎的应九按在了地上。
不过,钟夺绪看着那双不知在何时变换成竖瞳的眼睛,觉得有些东西确实在暗中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
“你倒是会给我找事。”带着不明意味的笑声,钟夺绪说完这句话后,他不顾身下人的剧烈动作,利用异能力,操控部分空气,强势地固定住了应九的四肢。
做完这一步,钟夺绪俯下身,他此刻跨坐在应九的上方,左手覆在其胸膛上,整个人处于一种可以随时镇压的姿势。
“行了,与其朝我龇牙……”钟夺绪捏住应九的下巴,他瞧着露在外面的几颗尖牙,语气冰冷道,“不如赶紧让应九出来,我不和污染物讲道理。”
听见这句话,应九……不,应该说是克西,停下来不动了。
克西微微歪头,它很疑惑,但脸上的神情却是一潭死水:“你为什么会知道?”
钟夺绪不答,指尖用力,霎时在应九的下巴上留下红痕。
照目前特异局研究部所发布的资料来看,污染物的进化虽说不存在既定规律,但也不是无迹可寻,连危险等级的判定都是靠长期的战斗收集积攒下来的。而且伴随着类人形污染物的出现,它们居然会自发向人类模仿,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更何况,最近又有一个特殊的案例——青茵。
尽管已经通过应九的关系得到痊愈,可钟夺绪知道,研究部的那群人,尤其是秦博士手底下的,恐怕不会因为她变回正常人而放弃。
“为什么不说话?”克西问完,反倒是一副不需要得到答案的模样,被识破后索性也不装了,开始前言不搭后语起来,“我很饿,你让我啃几口,我就把九放出来!”
“怎么样?我可是特地学习了你们的方式来谈条件的!”克西觉得自己说的太有道理了,它猛地向上凑近钟夺绪,一人一污染物之间的距离几乎鼻尖碰鼻尖。
钟夺绪没躲,甚至没动,他一直在心里默默收集着克西的信息:它具有一定的学习能力,交流会随着次数变得越来越顺畅,智慧等级显然比类人形污染物要高出不少,目前唯一能区别它和人类的只有瞳孔差异。
钟夺绪思索着,然而下一刻,他倏得抬起手,伴着空气利刃挥斩的破空声,数截漆黑触手掉落在地。
“啊,失败了。”克西说得很平静,但它略微拱起的身体却因难抵本能传递过来的疼痛而颤抖着。
钟夺绪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轻轻嗤了一声,抓着一条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触手道:“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吧。”
克西双唇紧闭,眼珠滴溜溜转的比谁都快。
“刚刚被我斩断的感觉怎么样?”钟夺绪挑眉,嗓音里裹挟着戏谑。
“…………”
盥洗室内一片安静。
钟夺绪不着急,他手指慢慢使力,柔软的触手伴着五指的收紧发出骇人的声响。
克西紧皱眉头,即使它不说话,每一秒都在不断变化着的竖瞳则在明晃晃昭示着通感带来的感觉远没有它表现的那么平静。
最终,在触手要断不断的时候,克西忍不住开口道:“你这么做,伤害的可不是我的身体!”
听它这么讲,钟夺绪直接笑了出来,他一双桃花眼笑得弯起温软的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不像是在看活物一般。
“那又如何?”钟夺绪停下笑声,他双眸清冷冷的,“至少此时此刻,是你在身体里,对吧?”
克西眼神晃动,仿佛预感到了危险,竖瞳迅速融化,完全覆盖住了眼白,两只眼睛刹那全黑。
钟夺绪根本不在意克西的小动作,他手边的空气重新凝结,尖锐的白色气刃被高高举起,悬置在克西的正上方。
“不想痛的话,就把应九叫醒,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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