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陈凌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因为刚出生的孩子如果没有得到任何属于外界的爱意，就会屏蔽周围一切的反馈的感情。

妈妈并不爱他，因为当时的妈妈并不清楚他属不属于那个男人的孩子。

或许是，但她也不止一条路可以走。

就把他随意的丢在了奶奶家，而爷爷奶奶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每天随意的喂喂，哪怕是哭闹也不会给他换尿布。

所以久而久之他吃着百家饭长大，有明显的感情障碍，也不会和正常人交流。

精神上，他会把所有不会伤害自己的物品作为自己的朋友，取名字就是他和他们做朋友的门槛。

陈凌不怎么爱哭，但挨打后要是笑会更疼。

他经常被小学老师打，会打的很疼。

因为他不写作业。

但陈凌不懂，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是作业，也不知道什么是老师，更不知道班级里的人为什么要放垃圾和老鼠放在他的桌洞里。

他只知道要定时定点去上课，挨打之后再回家吃饭剩饭然后睡觉。

他回家不会洗澡，只会吃饭上厕所。

经常闻这股臭臭的气味也没有关系。

陈凌没有同桌，但他觉得自己有朋友，是垃圾桶小绿。小绿是个可爱的人，哪怕是臭臭的垃圾也会接受，也让自己扔垃圾。

所以两个人就是朋友，他给它取名字叫小绿，也给它画上眼睛，它就可以眨眼睛了。

它说自己的命运就是被扔垃圾，但它觉得很开心可以每天吃垃圾。

可为什么也有人会去欺负他的小绿呢？

好像是因为成为自己的朋友，小绿的肚子里被扔了干净的苹果，他着急的捡出来，小绿告诉他干净的苹果他可以吃。

但他开心吃完了，别人又都在笑他。

陈凌不懂，但没有人去教他。

今天也是一样，自己又要挨打了，作业是什么？班里那个看起来高高壮壮的女孩子总是问他作业写完了吗？然后自己不说话他过一会就要挨打了。

他不清楚，作业是什么？为什么都要做？怎么写字啊？铅笔又是什么啊？

他真的不知道。

胆战心惊的捏着书本，其实他觉得挨打挨骂很难受……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老师没有叫他上台挨打。

一整天都没有一个老师喊他的名字，只是会因为他浑身恶臭而嫌弃的瞟他一眼。

他不知道怎么说话，他只觉得很奇怪很奇怪。

但很开心。

又是几天过去了，都没有挨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那个高高壮壮的女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问他:“写作业了吗？”

陈凌好紧张因为他真的有点怕她，却不知道说些什么，磕磕绊绊的努力试图挤出来两句话，怕她着急后打骂自己。

但她好像并不着急，她就那么站在那里等他许久，等他挤出来那几个字:“作业…作业…是什么……？”

明显感觉到那高高壮壮的女生错愕了几分，视线往旁边挪了挪思考了好久，才摇摇头回答:“你一直都不知道老师布置的作业吗？”

陈凌努力去理解她的话，却始终无法理解，就那么傻笑的摇头。

高高壮壮的女孩子沉默了好长时间，最终叹了一口气，拉过空闲的板凳坐在了他的面前。

视线撞上，陈凌不懂，但他从来没有被那么认真的看过，奇奇怪怪的歪着头看着她。

她许久才掏出书本，翻开第一页，指了指什么的字【我】这个词语。

声音缓缓，像是涓涓细水:“这个词念‘我’”

在他不理解的目光中，又指了指他自己。

交给他第二个单词也就是【你】。

陈凌疑惑的看着她，却跟着念出了这两个字:“我…你……”

跟着她的手势也明白了意思。

接下来她努力用话语和手语的方式让他理解，这里是【学校】，教书的人叫【老师】、其他人是读书的人【学生】、而接下来她指了指自己，简单明了的告诉他:

“我是你的班长，以后…会是你的【同桌】。”

也许那个时候他还是不懂吧。

但接下来她真的坐在了臭气熏天的他旁边，也会她像教孩子一样教他认字拼写，在他成功理解后奖励他吃特别特别好吃的饭菜。

也会‘仗着’自己高高壮壮，拿着扫把赶走了那些欺负自己的人。

会试着省钱带他去洗个头发，教他看洗澡的视频去教他。

为什么呢？但真的好开心，因为身上好像不会很臭了，也不会因为头发很痒而头疼。

老师也不会骂自己了，也不会有人欺负自己。

他喜欢她看着他，眼神里不带任何责备；他喜欢她揉他的头发，舒服令人发颤；喜欢她说话，喜欢她……喜欢……

没有需要任何报酬，只是单方面的为他做出牺牲。

他好想，好想为她取名字。

便在上课时间扯了扯她的衣袖，稚嫩的说:“我…我可以…给你取名字吗？”

女孩明显愣了愣，随即轻笑一声，好声好气的给他写出了自己的名字:【柳昭】。

他盯着书本上的字迹，却在下一秒撕掉了她写下来的字迹，将它囫囵吞枣一般吞入腹中，无视柳昭呆滞的表情，傻笑的说:“我把你的的名字吃掉了，我们是好朋友。”

柳昭呆滞的反应过来，猛的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朋友就朋友!吃纸干什么啊？!”

好喜欢柳昭。

特别喜欢。

……

……

在六年级之后，他什么都可以学会了，什么都可以理解了。

可是自己被带走了，被那个始终没有任何音讯的母亲突如其来的带走了，甚至算得上威胁。

威胁他最喜欢的柳昭。

那天晚上，他约了柳昭去散心，甚至希望柳昭可以挽留自己。

但她还是没有，只是觉得他终于可以自由了。

于是，他向她祈求再写一次名字，并承诺不会吃掉。

然而，在离开之后，却又拼命地将那写有她名字的纸条吃到肚子里。

他是多么渴望吃下这个纸条就能拥有柳昭的孩子，这样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纸条散发着笔墨的味道，仿佛吃下它，他就能永远记住属于柳昭的一切。

车辆驶离这个县城，他侧门看向窗外的风景，轻轻抚摸自己的腹部，好像里面有稀世之宝。

等他足够强吧，等到足以待着柳昭离开这里，或者永远和她留在这里。

怎么样都可以，只要足够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