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rprise!阿绿,我在你家门口呢,按了半天的门铃怎么不给我开门呢?”欧司晨扯着嗓子,一听就是喝多了。
从可绿略显尴尬。虽然她没开公放,但她确定,欧司晨说的每个字秦画舸都听见了。
“别闹,我搬家了。”她小声说,希望欧司晨也能和她一样压低音量。
“就是你新家,你搬家的事欣欣告诉我了,你今天在家欣欣也告诉我了,她还说你要在家偷偷吃小饼干……”
从可绿吓得一身冷汗,如果此时欧司晨站在她面前,她一定立马上前捂嘴。
秦画舸看出了她的局促,淡淡地说:“你回去吧,小饼干我吃到了,我收拾收拾也该睡觉了。”
从可绿很恨,恨甲方爸爸坏她姻缘。
“下次回洛城,我请你来我家暖房,一定要来啊!”
从可绿风风火火地走了。
虽说今晚从可绿算是“不速之客”,可当秦画舸看着从可绿跑出去时,又不由得有些落寞。
深更半夜,作为男朋友的欧司晨喝了点酒,忽然来访,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秦画舸用脚趾盖都能猜到。
也说不上是为什么,秦画舸想到俩人可能在她楼下酱酱酿酿,心里有些别扭。
她放下剥到一半的虾,只觉得自己最后一丝食欲被水泥封住了。
秦画舸不是思想保守。她在国外曾经跟别人合租,同租的情侣在隔壁折腾得天翻地覆她也不曾有过一丝嫌恶,只觉得是人之常情,但此时,她竟莫名地觉得这件事有点倒胃口。
她轻吮手指,指尖残留着水煮虾的咸鲜味。
她难以自控地臆想出一些旖旎的画面,然后烦躁地长叹口气,懊恼自己的多管闲事。从可绿和欧司晨配不配,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拎着碗筷进了厨房。
然而此时楼下的情况和秦画舸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欧司晨和从可绿面对面坐在餐桌的两端,一个冷着脸,一个委屈地瘪着嘴。
“阿绿,你也太小气了吧,东西不给吃,酒也不给喝!”欧司晨撒娇的样子像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我今天能让你进来你就该谢谢我宽宏大度!”从可绿没好气地说。
“你不给我,我自己找!”欧司晨小声嘀咕,去厨房里一通翻,什么都没找到,“欣欣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不知道要给老板的家里备点吃的吗?”
“你觉得欣欣允许我这么晚了还有热量的摄入吗?”
“她不是给你买曲奇了吗?”
一提曲奇从可绿更生气了。如果不是欧司晨搅局,她起码还能在秦老师家再赖半个小时。
“说吧,这回又怎么了。”从可绿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欧司晨拧开瓶盖,拿出喝酒的架势,仰头一口干了。
作为一个有眼力价的乙方,从可绿马上又递了一瓶。
欧司晨没接。
“阿绿,路安昔说她不喜欢我。”
“哦。”从可绿努力想演出共情的模样,却始终找不好状态。
“你也太冷漠了吧?”欧司晨委委屈屈,红着眼眶。
从可绿很想说,七尺男儿哭哭唧唧的像什么样子,但她又觉得这不是对甲方应有的态度。
“你难道是今天才知道路安昔不喜欢你的吗?”打从欧司晨第一次跟她提这个名字,她就能感觉到,路安昔根本不喜欢他。
“知道是一回事,被明明确确地拒绝是另一回事。”他抬头望着她,格外深情,但那份深情却不是属于她的。
“阿绿,在路安昔那,我被判死刑了。”
“哦。”从可绿依旧应得很淡漠,“置之死地而后生。”
“啊?你是说我还能有机会?”欧司晨的眼眸忽地一亮。
“我是说,你该向前看了。”从可绿像个长辈一样摸了摸欧司晨的头,“欧少,其实你人不错的。”
欧司晨轻笑:“我不信,这些年我对你这么坏,你居然说我人不错?”
“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
如果时间再回到拍《仙食情缘》的那一年,如果没有欧司晨出现,她至今也想不出自己要怎么走出泥潭。
当年的她如同把车开进了单行的死胡同,后面还停着一辆无论如何都不肯给她让路的车。
那辆不肯让路的车就是她的小姑从雯。
她被从雯从□□到大,每当她想反抗,从雯就会说这是为了她好,为了她爸妈好。钱这么好的东西,多挣点有什么错呢?
从可绿小的时候很容易被她哄住,可再大一些她便发现,从雯不是不懂涸泽而渔的道理,她只是不想在从可绿身上投入一分一毫,只想榨取。
从可绿21岁那年,演了很多女配的她终于重回大众视野,也让资本发现,当年那个一心赚钱的小童星如今长大了,不仅没长残,反而更加明艳动人了。
某段时间,从可绿忽然多了好些饭局。她和其他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小嫩模一样,成了那些饭局的点缀。
从雯骗她说,多跟这些大佬社交,她会获得更多的资源。
说来也不算骗,她确实通过这些饭局认识了一些制片人,拿到几个角色,可她还是本能地厌恶着。
某一次饭局,从可绿忍无可忍,拒绝了大佬的酒,任性地跑了出来。
从雯怒气冲天地给她打电话:“从君,你当你是千金大小姐吗?别说是你了,那些有名气的演员不也是一样要应酬的吗?只不过凭着你在圈里的地位挤不进人家那种高端的饭局而已。”
“靠着喝酒拿来的角色,我宁可不要。”
从雯轻蔑地笑道:“不来这儿陪酒,会有角色主动找你吗?要么你就趁着年轻乖乖嫁人,我帮你找个有钱又年纪大的,事儿少死的早。”
她倒是毫不遮掩,十分露骨。
从可绿觉得自己像只被缚在蜘蛛网上的小虫,想逃,又使不出力气。
“你不要再给我安排这种酒局了,我不会去的。”
那次之后,无论从雯怎么软磨硬泡从可绿都坚持不肯再参加酒局,于是连着几个月她都没接到新工作。
忽然有一天,从雯跟她说有个小网剧找她演女主。
从可绿欣喜若狂,以为自己要转运了。谁知进组拍了没几天,令她厌恶的饭局又出现了。
那是资方安排的饭局,不止是从雯,连制片和导演都跟从可绿说作为女主角她不能缺席。
从可绿硬着头皮参加了那次饭局。
她没想到,《仙食情缘》这种小制作的网剧投资人居然会是高清源。放三十年前,他就是娱乐圈第一人,天王天后几乎都是他旗下的艺人,有娱乐之王的称号。如今虽然有很多后起的公司超过了他,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在圈内的地位还是有的。
高清源对她格外热络,招呼她坐在自己身边,握着她的手说看了她好几部戏,觉得她很有灵气,一定能火,所以才特意找她来演这部戏的女主。
出于基本的人情世故,从可绿假笑着忍了。可没想到,她拍戏的几个月,高清源隔三差五就会请组里的人吃饭。而参加饭局的人也逐渐从全组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逐渐过渡到几个主演。
每次吃饭,他必会要求从可绿坐在她旁边。
尽管他最多也就是碰碰她的手,但从可绿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总觉得这一切都是专门为她准备的陷阱。
终于有一天,大约是高清源觉得时机到了,他表面是请了剧里的几个主演,实际需要赴约的只有从可绿一个人。
那是家很有名的私房菜,能约上的非富即贵。
偌大的包间里只有高清源一个人,推开门的从可绿怔住了。她世故地笑了笑,刻意没关门:“是我来得太早了吗?”
她明明记得那几个演员搭了一辆车,比她先出发的。
“不是,是我今天只请了你。”高清源笑得很斯文。
谜底揭晓,他的目标一直是从可绿。
“把门关上。”高清源用客气的语气命令道。
从可绿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让她觉得最基本的吞咽都格外困难。
“关上门说话,你看桌上这么多菜呢,我也犯不着在这儿吃你。”
从可绿关上了门,却坐在距离高清源最远的位置上。
“来,可绿,听说你最近在拍和醉蟹相关的戏,来尝尝这个醉蟹,看看这家老板的手艺有没有小说里写的那么神乎其神。”
从可绿没吃蟹,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高总,我这个人不识抬举。”
这段时间她也听了些高清源的八卦,他就是个老公厕。
高清源笑了,柔声道:“不识抬举的人,有不识抬举的手段。”
他顿了顿:“但我不想把你逼上绝路。可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是跟你客套,你真的很有灵气,如果有人愿意拉你一把,你肯定能红,说是站在娱乐圈顶端也不夸张。我在娱乐圈这么多年,看人很准的。”
“借您吉言,但我有我的底线。”
“像你这种身家背景的,有底线是混不出来的。而且很多时候,你也没法坚守你的底线,就比如,在你接这部戏之前,我通过你经纪人约了你好几次你都不肯出来,但现在,我们不也一对一地吃上饭了吗?”他阴恻恻地笑着。
果然,从接戏开始就是个圈套。
高清源也是大方,为了跟她吃个饭,专门投了部剧。
“可绿,只要我想,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像今天一样,出现在我的床上。”
他说得云淡风轻,从可绿却觉得仿佛有一柄斧子悬在她头上。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着一桌美味佳肴,胃里翻滚着,极度恶心。
“人总要经历无数个选择,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谁都不会选择最差的那个选项。所以,还是那句话,只要我想,我会让你未来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更靠近我的那个,甚至你都没法判断哪个是我的陷阱。”
从可绿推门走了。
这家私房菜的位置略偏,大部分来这儿的客人都是自己开车,唯独从可绿是打车过来的。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一辆出租车都没有。
她用手机软件叫车,哪怕是加钱,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也叫不到车。
就仿佛一场噩梦,睡着的她无意识地压到了腿,以至于明知身后有一只凶残的猛兽,她却无论如何都跑不动,用尽全力依旧停留在原地。
她蹲在原地,积压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埋头痛哭。
大约是她的哭声太大了,吸引了路人的注意,一个人轻拍她的肩膀,问:“需要面巾纸擦鼻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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