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月微说完，只见他低头不发一语地审视着她。

目光先是在她脸上停了一瞬，最后落在她脖子挂着的相机上。

他的目光是没有攻击性的，甚至说的上平和，就像是羽毛轻飘飘地落下。但宁月微却无端觉得自己此刻有些无地自容。

他的眼睛确实很好看，很亮，很蛊人，好似有一汪清泉在里面晃荡，漾出波光。

被他这样盯着半晌，宁月微也不由得在此败下阵来。

他真的很好看啊！比他们学院那些自诩校草的男生都要好看！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不冷静也正常。她这样安慰自己。

宁月微不是自来熟的性格，甚至说得上是社交恐惧。平日连与朋友间最简单亲密都让她觉得难以招架，但今天却发疯似的追着一个男生跑了大半条街，这实在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周身被他的气息围剿，她一时之间心跳难以平静，甚至都不敢再抬头看他。

宁月微只得去看自己抓着人不放的手指，然后后知后觉地松开。

短短几分钟，竟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你放心，我不是狗仔，不会拿你的照片做什么坏事。”水波般的眸子漾了漾，满眼的紧张被下垂的眼皮盖住，她缓缓收敛心神，以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终于鼓起勇气解释以及…寻求帮助。

“我没有任何恶意，我是南大摄影专业的大一学生……我就是觉得你很上镜，于是想给你拍一张照片。”

“顺便完成一下老师布置的作业………”

不是都说真诚是最好的必杀技吗？

“我带了学生证，你不相信的话我也可以把我的学生证给你看。”她说着就要去掏相机包里的学生证，庆幸自己今天背了包。

“嗯？”男生眼中隐隐有了几分动容，似乎是觉得她此举过于坦诚。

没见过谁一上来就给别人看自己学生证的。

下意识的，他伸手拦了一下。

就这样，他的手突兀地触碰到她的，一触即离，他被她的温度冰了一下。

这仅是一个阻拦的动作，没带任何旖旎与冒犯。

宁月微明白，她只是短暂地拥有了几秒他的温度。

“学生证的话就不用看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出意外的好听。

“好的。”目光从他修长漂亮的手指上收回，宁月微慢慢抬头，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眼睛，澎湃的心湖也奇迹般地跟着静了下来。

知道自己从始至终都表现得莫名且唐突，但话都说到这里了，她只得继续厚着脸皮，趁热打铁道：“那么…我想请你帮下这个忙，可以吗？”

…

风肆意地吹着，丝毫不顾人的死活。

女生一副文弱长相，仰头祈求地看着他，风吹着她的发丝在莹白的脸上轻舞。

没什么氛围感，甚至有些狼狈。

仅从外貌，她和他平日里见过的那些女生没什么不同，甚至还不如他身边的那些女生外貌出众。

但就是她的那双眼睛，他透过她的瞳孔，仿佛嗅到了一丝同类的气息。

他再次沉默，似乎是在思考。

宁月微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她碰过的壁实在是太多了。

就在她以为他犹豫这么久是要拒绝时，他竟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的声音落在她的耳中，此刻犹如天籁：“可以。”

…

他出乎意料的好说话，也许是觉得拍几张照片也不是什么难事。

陈牧阳找了个能挡风的地方，宁月微趁机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衣服和头发，心想总算挽得一些颜面回来。她这才正式看他。

“对了，我叫宁月微，月亮的月，微笑的微。你呢？”怕自己的主动会引起不必要的尴尬与误会，宁月微问完便主动解释：“不然等会儿拍摄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

“陈牧阳。”少年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名字，“牧师的牧，阳光的阳。”他学着她的自我介绍，依葫芦画瓢。

“陈牧阳…”宁月微轻声咀嚼着他的名字，善意一笑：“好，那我们去那个书店拍吧！”

陈牧阳点头，全程配合。

…

陈牧阳身上的气质矛盾且抓人，不然宁月微也不会大老远的一眼就相中了他。

他皮肤很白，是那种不带任何攻击性的淡颜长相，气质自带忧郁。有点像她以前买的那些青春伤痛文学的小说书模，有种朦胧的破碎感。

他本就扛镜头，再加上书店装饰出片，宁月微专拍特写，放大他的长相优势，拍摄进行的很顺利。

但仅是书店就凑齐二十张人像实在是单调且敷衍，宁月微又带着他去外面拍了几张街拍。

虽然现在这样想有点过河拆桥的味道，但陈牧阳全程配合，面对镜头时的表现极为出色，这极强的专业性比她之前那些赶鸭子上架的同学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直到拍摄完成，看着陈牧阳被风吹得通红的耳朵，宁月微将相机关机，她揪扯着相机带子小心翼翼地看他：“辛苦你了，我能请你吃饭吗？”

陈牧阳想说不用了，但肚子却不配合地唱起了空城计，早饭都没吃的他现在确实饿了。

拒绝的话就这样生生咽了下去，反正一个人也是吃，两个人也是吃，“走吧。”

看着街上的一排餐馆，宁月微一时犹豫。

自开学以来，她一直待在大学城，还没有来过这边，也不知道哪家店好吃。她担忧，万一自己刚好运气差选了一家味道不好的餐厅的话…那岂不是很抱歉？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毕竟是请人吃饭，她将选择权交到他手上。

“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见她犹犹豫豫明显也是不知道去哪，陈牧阳轻车熟路地走在前面：“跟我来吧。”

“好。”宁月微跟着他进了一家其貌不扬的小店。

“这家蒸饺的味道还不错，蘸料的剁椒特别香。”陈牧阳主动跟她介绍。

“哦哦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店里，比起外面的寒风肆虐，里面温暖极了。

宁月微不自觉放轻松了许多。

陈牧阳和老板熟稔地打招呼。

“还是蒸饺和小面吧？”老板问他。

“是的，李叔。”

“这位是？”李老板注意到同行的她，胡乱猜测：“第一次见你带人来，女朋友吧？”

“朋友。”

两人声音不小，宁月微尴尬地低头，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地里去。

“你想好吃什么了吗？”陈牧阳主动问她。

宁月微捧着菜单看了半天，选择困难症发作，最后索性也跟着点了一份蒸饺。

店里人少，老板将烤火桌让给他们，然后就去蒸饺子煮面了。

将相机搁在桌上，宁月微掀开桌布一角小心翼翼地将腿放了进去。

里面有个小烤炉，热烘烘的，没一会儿身上就暖了起来。

很快的，热气腾腾的饺子和面条就被老板端了上来，蒸饺旁边火辣辣的剁椒料看得人食欲大增。

“小心烫，慢用哦。”老板善意提醒。

“谢谢。”

“吃吧。”可能是真饿了，陈牧阳一点都没客气，拿起桌上的醋框框就往面里倒，然后大快朵颐起来。

他吃饭倒是和他漂亮的外貌有些不相称，就是没那些扭扭捏捏，颇有些不拘小节。

他吃得快，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但吃相一点都不显粗鲁，反而让人很有食欲。

宁月微蘸着蒸饺调料，小口小口地咀嚼着。如他所言，确实很香。

她时不时拿余光去瞥他，俨然对他十分感兴趣。但又不敢太露骨，待到他要察觉时就慌忙移开视线。

当模特真的是个体力活，虽然已经吃过一碗面了，但吃起饺子来陈牧阳也是一点都不含糊。

他先是将饺子在醋碗里淹死，然后才蘸了剁椒酱塞进嘴里，一口一个。

宁月微就这样看着他。

发现他好像很喜欢吃醋，他碗里的半碗醋都快要见底了。

夹起碗里的最后一个饺子塞进嘴里，陈牧阳忽然抬手看了看时间，含糊道：“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了。”

“好。”宁月微抬头：“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久，你有事就先走吧，不用管我。”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你直接走吧，这顿我请你。”

陈牧阳：“嗯，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我走了。”

陈牧阳走后没几分钟，宁月微也终于吃完了剩下的饺子。

她没急着走，坐在原处发了一会儿呆，脑子不受控制，全被关于他的疑问覆盖。

比如，他看着年纪和她差不多，是干什么的呢？这么冷的天，他之前一个人坐在那里是在干什么呢？还有…………

他们……还会再见面吗？

这时，桌上的手机亮起，注意到时间的宁月微突然脸色大变，她匆匆拿起相机。

她先前光顾着拍照，都忘了老师提前说好的要集合的事了！

她关掉手机的免打扰模式，这才发现有好多未接电话和新消息。

眼下时间都过去许久了，她失联这么久，不会给老师添麻烦吧……

宁月微快速给老师和张橙橙报了平安，她崩溃地走到收银台，想着快点付完钱赶紧回去。

但她去付款时却被老板告知已经付过了。

“啊？”宁月微不解。

他什么时候付的？

他走时她还特别关注了，最后没看到他扫任何码后她才放心…

许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老板解释：“小阳和我是老熟人了，他一般都是直接微信转钱给我的。”

“好吧…”

宁月微轻叹口气，愧疚感油然而生。

说好请他吃饭的，最后竟然还让他破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