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半上课,夏黎桐嫌班里面太乱,影响她学习,所以一直等到两点二十的时候才开始收拾书包,伴随着两点二十五准时响起的预备铃声走进了教室。
她是全班最后一位进教室的学生,下午第一节是英语文学课,老师却比她来的还晚,整个班级处于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
然而令夏黎桐意外的是,今天的班里面竟然安静极了,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喧哗,寂静的空气中甚至还透露出了几分诡异。
在她走进教室的时候,有几个同学抬头看了她几眼,又迅速地把脑袋埋了下去。夏黎桐有些奇怪,下意识地朝着苗绘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苗绘正安安静静地低着头看书,整个人全须全尾的,并没有什么异样。夏黎桐收回了目光,朝着自己的座位走了过去,才刚一坐下,她的男同桌就把一张从演草本上撕下来的白纸推到了她面前,上面用黑色签字笔写着一句字迹捐狂的话:「你听说了么?」
夏黎桐蹙眉,正准备开口问问他发生什么了,英语老师却在此时踏进了教室大门,她只好放弃了语音对话,迅速从包里拿出了文具盒,在纸上写:「听说什么?」然后默不作声地把纸推了过去。
没过多久,男同桌又把纸推了回来,这次写了好长一句话:「苗绘牛逼了,今天中午她抱着一只死猫去一班找王仁超了,还拿了一根从食堂里面偷出来的削尖的木筷子,戳着王仁超的脖子警告他,以后要是再敢找她的麻烦,她就用筷子捅穿他的脖子,让他死的像那只猫一样。我艹你是没见那只猫,死的老惨了,整个喉管都被剖开了,浑身全是血,他妈的吓死我了艹。」
呦,还知道把铅笔换成木筷子了?夏黎桐看着纸上写的字,忍俊不禁地勾起了唇角,感觉苗绘这人真是孺子可教,日后必有大作为。随后,她又在纸上写:「王仁超什么反应?」又推了过去。
男同桌又很快地把纸推了回来:「吓尿了,真尿了,裤-裆湿透了,凳子底下都流了一滩尿。不过说真的,要是我我估计也会被吓尿,你是没看见那只猫,死的真惨,我都要看吐了,苗绘这女的真是心狠手辣!」
夏黎桐在心里冷笑一声:你们哪只眼睛看到猫是她弄死的?怕她心狠手辣的是你们,看她软弱好欺负的也是你们,你们全都是一帮贱骨头,尤其是王仁超。
天生坏种也分三六九等,王仁超就是最低贱的那一种,有坏心却没坏胆,只敢挑软柿子捏,一旦柿子突然强硬起来,他就怂了,吓得屁滚尿流。
她没再回话,直接把白纸揉成了一团,扔进了桌洞里,开始专心致志地听课。
周五下午有两节课,然后再上一节晚自习就能回家过周末了。
五点半放学,然而下课铃响之后,夏黎桐却没着急收拾东西,因为孟西岭说他要晚半个小时才能来学校接她。
正趴在桌子上写英语作业,忽然走来一人,站到了她的课桌旁,小声对她说了句:“谢谢。”
是苗绘的声音。
已经是第二次屁颠屁颠地跑来跟她说谢谢了。
不错,挺有礼貌的。
但是夏黎桐并没有抬头看她,甚至连笔都没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苗绘却站着没走,紧张地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询问:“那、那我以后可以和你交朋友了么?”
什么东西?
和我交朋友?
我看起来是需要朋友的样子吗?
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真不礼貌!
夏黎桐终于停了笔,抬头,冷眼瞧着苗绘:“你凭什么会觉得我愿意和你当朋友?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她的话语尖酸又刻薄,苗绘登时羞耻万分,瞬间涨红了脸,感觉都快哭出来了,但却很坚强地没走人,努力鼓足了勇气,声音却依旧像是蚊子哼哼:“你、你不是说,只要我敢用死猫威胁王仁超,就会继续和我交朋友么?”
夏黎桐:“……”
我说过么?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好像是这么说的:干不干随你,但是我告诉你,我不会再救你第二次,也不会再让你跟着我,我从不和没用的人交朋友,你不配。
所以,苗绘是自觉主动地把她的这句话理解成了:只要你敢干,我就愿意和你交朋友?愿意让你继续跟着我?
夏黎桐瞬间无语了,还奇了怪了:这种烂透了的阅读理解能力怎么敢申请耶鲁?
苗绘看她不说话,又立即地向她保证:“我、我真的不是一个没有用的人,我可以变得很厉害!”
夏黎桐都被气笑了,半是讥讽半是纳闷地发问:“你干嘛非要和我交朋友?我看起来像是个好人么?”
“你当然是!”苗绘又急切又认真地说,“你是我见过最好最善良的人!”
夏黎桐:“……”
她的头皮开始发麻了。
真的麻了。
苗绘怯怯地看着她,又说:“我被他们拍照片的时候,只有你去救我,也只有你会帮我出主意对付王仁超,你还救了那只猫,很多人遇到那种情况的时候都只会和我的反应一样,想去救猫又不敢,怕被疯狗咬,只有你敢在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出手去救它,你真的很善良,也很有胆量和勇气,能够当你的朋友一定很幸福。而且,我觉得你有点孤单,也需要一个朋友……”
夏黎桐的脸皮突然热得发烫,好恼火、好生气:“谁孤单了!我一点也不孤单!”
她是大美女,美女不需要朋友!
她就是喜欢独来独往!
苗绘一愣,立即改口:“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很孤单,我在学校里面也没什么朋友……“她实在是太自卑太无能了,家境也不好,和身边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她们、也不愿意和我这种人交朋友。”
我就愿意了?夏黎桐心里窝火,直接把头低了下去,重新拿起了笔,一边超级用力地在本子上写东西一边没好气地说:“随你便吧!”
苗绘先是一怔,然后有些惊喜:“这么说你同意和我交朋友了?”
夏黎桐没抬头,恶狠狠地说了句:“你不怕我用刀宰了你就行。”
苗绘忙不迭地说:“我不怕的。”又说,“那我们从现在起就是好朋友了!”
夏黎桐依旧没理会她,埋头写作业。
苗绘也看出来了她现在不想搭理自己,就没再打扰她,最后对她说了一句:“拜拜,我先走了,我们周一见。”虽然夏黎桐看不到,但她还是朝她挥了挥手臂,然后才转身离开。
直到她跑出教室,夏黎桐都没抬头。
不过多时,宽敞明亮的教室里面仅剩下了夏黎桐一人。
空气安静的像是春夜的长风,无声地吹拂着满树海棠。
夏黎桐渐渐停下了手中的笔……好多好多年前,小棠也对她说过:“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那时的小棠和现在的苗绘一样,都是主动跑来和她交朋友,完全不介意她的异样和另类,更不介意别人的想法和目光,也不在乎和她交了朋友之后其他人会不会一并排斥她。
她们从来不考虑和她交朋友的后果,只是很单纯地想要把自己的友谊分享给她,怕她孤单。
是不是天真善良的人都长一个样?唇红齿白,眉宇温莹,鼻尖一点黑痣?
但是,她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总是能吸引来这种单纯的小傻子?
不知不觉间,学校里面的铃声又打响了,夏黎桐忽然回神,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挂在黑板上方的白色圆表盘,竟然已经六点二十了!
她迅速收拾了一下书包,一路小跑着冲向了校门,心情和步伐一样轻快愉悦。然而即将跑到校门口的时候,她却又猛然收住了急匆匆地步伐,站在原地做了几组深呼吸,把因跑步而变得急促的呼吸节奏调整到了正常频率,然后才重新迈开步伐,双手插兜、昂首挺胸、不疾不徐地走出了校门,并且始终保持着一脸傲娇的表情。
孟西岭早已在校门外等她多时了。整片宽阔的校门外也只剩下了他的那辆白色奥迪,看起来孤零零的。
夏黎桐从校门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孟西岭正百无聊赖地抱着胳膊靠在车门上,身上穿着一件灰色呢子大衣,内搭米白色高领毛衣和黑色西服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皮鞋。
他是双腿交叠,身体微微倾斜着靠在车门上,九分长短的西服裤向上抻去,露出了一截黑色袜子,脚踝修长,很有骨感。
看到夏黎桐之后,孟西岭立即放下了手臂,同时站直了身体,正要去迎她,结果谁知道夏黎桐压根就没看他,直接走到了马路边,朝着马路上左右张望,看样子是要打车。
孟西岭知道,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装看不见他,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才十九岁就把他折腾到没招儿了,再长长还不得把他给吃了?
夏黎桐就是故意装的,左边的马路上刚巧来了辆空车,她正准备伸手拦车的时候,孟西岭走到了她身边:“还生气呢?”
夏黎桐顺势把手插回了兜里,斜眼瞧着他:“你是谁呀?我认识你么?老男人少在学校门口和小姑娘搭讪!”
孟西岭:“……”
他彻底无奈,直接投降认输:“行,全是我的错,我认错。但是夏老板,能不能透露一下,我这次到底是怎么招惹你了?”
夏黎桐气闷又憋屈地咬住了下唇,心想:谁让你一直把我当小孩的?谁让你继续把我当妹妹的?我早就长大了,我也不是你的妹妹了,你就不能把我当成女人看待么?你能用男女之情喜欢别的女人,为什么不能用这种感情喜欢我?
但是,她该怎么跟孟西岭说呢?直接说的话一定会让他觉得自己疯了。虽然她、确实是个疯子,但她并不想让孟西岭看出来她的本质。神佛是不会喜欢妖魔鬼怪的,她需要伪装,也一直在伪装,像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妖怪。
她想了想,看着他,说:“我爱上了一个男人,比我大七岁。”
孟西岭神色一僵,整个人都是懵的,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两棍子……第一句话令他猝不及防,第二句更是,并且这两句话的份量一句比一比凶猛,如同敲打在矿石上的斧锤一般劲猛地冲击着他的脑海和心脏。
是那个,小树么?
他迅速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重新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夏黎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夏黎桐:“我当然知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马上就二十岁了,还能拎不清自己的感情吗?还有,你又不是我亲哥,干嘛管我那么多?我长大了,你应该换种方式对待我。”
孟西岭哑口无言……是啊,长大了,开始把他当外人了,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天天缠着他的小家伙了。心里面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让他气闷又心酸,觉得这丫头真是没良心,白对她这么好了。
他的太阳穴都开始突突跳着疼了,对付这丫头简直比连轴转工作一天还让他累。
叹了口气,孟西岭再次把眼睛闭上了,抬起右手,用指腹摁着太阳穴,疲惫地询问:“你喜欢他什么?”
他的手型绝佳,白皙修长,指节流玉。
夏黎桐是个手控,一直盯着他的手看,继而将目光落在了他俊逸清隽的眉宇上:“我喜欢他的干净,喜欢他的慈悲,喜欢他身上的那份我没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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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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