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彻你以为你死了你就可以偿还你的罪孽么,不准你死!』
『你若敢这么死去,我定让你遗臭万年!』
少年已然而立之年,却依旧说着荒唐话。
看着闯殿门猩红着眼的胥畴,高坐帝王座上的衣彻无奈摇了摇头,咽下了口中的乌血。多年教养也不能让猫肖猛虎。
衣彻仔细折上那人留给他的信,放在裘冕下心口处,有些倦惫地合了合眼:“小畴,路是你自己选的,踏上了就不由得你后退了。”
帝国百年守成之路,不算轻松,但所有覆亡的危险他均荡平,胥畴再怨再恨,也要这样走下去,
落棋三百,今朝势成…他的死会是这棋局最后一子。
…………
“醒了呀!我去找城野!”
门口女声惊喜,看见衣彻睁了眼,连忙一溜烟跑走。
衣彻扶了下裂痛的额头,望向自己身遭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意识逐渐回笼。
他记起了,
是的,他重生了,半月前。
而重生的节点,恰巧是他主动踏进棋盘的开始,一切都刚刚好。
但,不知为何,这一世却与上一世不尽相同。
衣彻视线望着窗外的桃花,思绪有些飘远。
无论是追杀路上那最后一追踪箭,还是那人与上一世比完全不同的态度,都让衣彻有些觉得有什么脱离了掌控。
那人…不肯留下救治他、失礼唐突的信息素标记、还有那时不时让他心颤的沉默审视,
那人也是重生了?
不能,不会,若那人也是重生回来,一见他定会即刻杀了他。
衣彻想到这儿自嘲地勾起唇角。
是蝴蝶效应么?
莫名来路的一箭导致他攻击性十足的信息素失控…然后引来了胥城野的戒备,而对方也因此不得不临时标记压下他的信息素,免得引起谷内族人的狂躁。
他与胥城野百分百契合,自己求生**下的信息素疯狂四溢求助,而衣彻知道那人最厌恶的就是生理压迫导致的失控…
是了,所以不比上一次人畜无害可怜的自己讨那人喜欢了,这一世踩到对方雷点的自己引来了对方的心理抗拒还有理性上的戒备。
衣彻想到这儿神色不明,好看的狐狸眸中透出一丝带着懊恼的讽刺——这些Alpha果然都逃不出出于保护欲的怜弱心理。
青年闭了闭眼,深呼出口气,平复着自重生回来便难寂悸动的心。
『惟愿来世各自安好,不复相见』
上一世对方陈情的话语莫名又一次在脑海中阴魂不散浮现,狐狸又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浊气。
平和心境后,狐狸缓缓地睁开了眼,摸了摸方才撕坏了身上薄被的一角,又不慌不忙地将那一角压在了床褥下拍了拍——遮掩得很完美。
青年眸光在窗外桃花上淡然流转,风吹拂花间而过,吹散了青年少许郁气。
他在这里看过这花开过三个年头,之后哪怕走遍洛河星系,也再也没有地方能看到这般朱红浓烈的桃花。
狐狸微微叹息。
棋局初摆,一切还未排开,你想见或不见都由不得你。
狐狸从好景色上移开了眼,抿了抿发干的唇,慢条斯理地掀开被子,撑着身体欲下床倒杯水——那人不愿来,他总不能自己渴死。
然而扑通一声落了地,一团白绒绒砸在了地上,打了个滚,嘶嘶抽气。
青年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纤白手指变成了厚厚肉垫的梅花爪子,衣彻尝试张开手指——然后山竹就开了花。
青年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不知何时居然变成了狐狸形态——还是幼年期的。
狐狸闭了闭眼,再次深吸口气。
没关系,不过也是上一世没经历过的,他已然适应了。
狐狸抖了抖摔疼的脊背,觉察并无大碍后,也就站了起身扫视屋内,这里布局他很熟悉但也数十年不曾真实见过了,一时间觉得颇为失真——
简约明净的大平房房间只一张硬板单人床,一个落地镜、不大的衣柜还有靠着窗口的桌椅,空荡荡的,若不是能嗅到淡淡莲花味道,都会怀疑这是否有人住。
家具尺寸都在衣彻眼中放大了几倍,衣彻望着桌上的水壶,又看了看自己的爪子,不大高兴地甩了甩尾巴。
白狐四处张望了下,最后落在了那面被阳光照射亮晶晶的镜子上,狐狸撑起优雅的身姿,一步步踩到了屋子内的落地镜前。
伤口处理好后,忽略一些绷带,自己的皮毛还算整洁漂亮,狐狸眼中略微满意,在镜子前缓缓转了个圈,狐狸蹙眉,蓬松尾巴居然被包上了纱布还系上丑丑蝴蝶结。
成何体统。
狐狸抿着嘴,回身去咬自己尾巴上的丑东西,但却被系死死的,狐狸收了嘴,盯着尾巴很久,似乎在抗争什么,半晌后冷不丁再次回身咬了上去,似乎誓要和那丑东西好好斗争一番。
“你在做什么?”
狐狸打了个激灵,脊背拱起,瞬间松开了嘴,掩耳盗铃地背过身去,只留给对方一个白绒大尾巴。
他在做什么,衣彻有些懊恼,果然精神体融合后带来了习性变换。
这真是…不成体统。
看着红透耳朵的白狐,胥城野没再说什么,只是走上前去,拎住了对方后颈,和对方那双狐狸眼对视,“收好信香,要来人了。”
对方的信香波动,他的临时标记都压不住的信香等级不会低,其他人进来怕是要被诱导狂躁。
白狐被胥城野稳稳放回了床上,肉垫一着陆,刚刚被制控悬空而乖巧无比的白狐瞬间变了态度,踩着步就到了床铺枕头上,背过身蜷着,又留给胥城野一个系着蝴蝶结的大尾巴。
胥城野轻嗅了下空中的味道,没再说什么。
狐狸虽不理人,但还是听话收敛了信香,只有淡淡余存味道。像是一场初雪并不再凛冽。
而男人视线落在狐狸身上,对方似乎感应到自己在嗅闻,那双闻风而动的白色狐耳更加发红,尾巴尖也无意识羞怯地往自己毛皮下藏了藏。
“都说了,换了药醒了就是好了,药房都开了,叫老夫作甚!我还能让他立刻活蹦乱跳不成?”
门外传来一些人声动静。
“吴叔爷爷,您就去看看嘛,伤的那么重谁能放心的下呀。”
“谁放心不下找谁去,我放心得很!”
门口几声争执,却被一计麻利爽快女声压了下去,“一老一小吵什么,一路都不消停,来都来了不进去还回去?”
“椿丫头你你你,真是越来越…”
“再啰嗦,春喜您就别进了!”
老人被三十出头的女子推进门,扶着拐杖吹着胡子走到了胥城野面前,身后还跟着胥畴那个古灵精怪探头探脑的小尾巴。
“叔爷。”胥城野给老人让开了位置。
老人不大耐烦地欲上前查看,但绑着纱布的手伸了一半,想到什么似的,瞪了胥城野一眼,“你自己去把他尾巴上纱布解开!”
之前给衣彻处理伤口,刚刚碰到对方尾巴,就被昏迷中的狐狸狠狠挠了一把,手背见骨,吴问颢这辈子都没受这病患气!
“他有意识了,不会伤你。”
老人瞪着眼,一下下摸着自己胡子,看着那床头蜷着的白狐狸转过身来,一双狐狸眼清淡地望着自己。
老人将信将疑,和狐狸谈判,“只是检查伤口,不痛,你休要伤人。”
狐狸不作声,只是摇了下尾巴,吴问颢便伸手去解绷带,然而却又被狐狸尾巴不轻不重打开了。
“你已恢复了意识,是不是太不懂事些!”老人声厉色荏,随即眼疾手快得完全不像耄耋老人,抓起对方前爪打了下直接当场报复回去。
狐狸睫毛颤了颤,直勾勾望向吴问颢,又看了看自己被打的前爪肉垫,但对方早在他指甲亮出前将手缩了回去。
老顽童似的老人疾步如风,三步并两步走到胥城野身后,拐杖怼着男人后腰,小声催促,“快去快去,还是你去换,他就让你换。”
胥畴看到了吴问颢作案全程,看着床上那本就伤痕累累的可怜毛茸狐狸团子,良心大痛,深觉自己所托非人,“吴爷爷您怎么还教训病人上了!”
那可是巨漂亮的白狐狸!天降祥瑞!怎么打得下去手的!少年痛心疾首,带着绷带的手捂着自己心口。
胥椿站在一旁同样绑着绷带的手搭在双臂上,表情沉痛地认同点头。
“他的烧已经退了,尾巴活动正常,不必检查。”男人拒绝。
老人瞬间炸了,狠狠打了男人一下,“你们折腾老夫好玩是不是?硬生生逮着老夫来又不看病?”
胥城野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看了不理睬他的狐狸一眼,走到了窗边接了杯水,又放到了狐狸面前,“我看看伤。”
狐狸抬眸瞥了男人一眼,没有表示什么,只垂头舔舐水,而尾巴却乖巧地钻进了男人怀里。
男人顺势坐下,一双覆茧骨节分明大手却分外灵巧细致,拆开了丑丑蝴蝶结,但却只掀开纱布看了一眼,并没有全然卸下——草药还没吸收,再折腾对伤口并不好。
“无碍,有些炎症,我会注意。”
男人平静地手指翻着,系出一个好看的四瓣蝴蝶结,待到对方喝得差不多,接过狐狸推过来喝了一半的杯子,起身走送回桌上。
“就说没事没事,”老人不太耐烦拐杖敲了敲少年额头,一下一下又一下和敲木鱼似的,“城野小子在能出什么事,非要老夫跑着一趟。”
“老夫要回了!现在走还能赶上苤娘午饭…”
老人嘀嘀咕咕推着另两个还伸着头巴巴望着的年轻人,那两个人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也没推动。
“哪有刚来就…”
拐杖轮流敲着那两个人赖着不走的人,年轻男女不得不在老人一句接一句的啰嗦埋怨中离开。
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那几人离开后,气氛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中。
“还有哪里不舒服?”
男人垂眼看着床上卧着的狐狸。
狐狸摇了摇头。
“要休息么?”
摇头。
“右肩绷带紧么?”
再次摇头。
男人沉默一瞬,看向对方自刚刚就一直缠着自己小臂不放的尾巴,继续猜着。
“饿了?”
狐狸尾巴尖扫了扫对方手臂,肚子应景咕噜噜地叫了叫,一双湿漉漉的狐狸眼淡淡望着胥城野。
痒意自男人小臂皮肤传到了肌骨里,男人抬手缓缓拿开对方的尾巴,沉着一双黑眸,“不要拿尾巴缠人,想要什么张口。”
狐狸完全不理睬,漫不经心地舔了舔尾巴上的毛。
莲花味儿的。
胥城野等了对方一段时间,见对方完全没有张口的打算,也没说什么,默默离开了。
狐狸转头瞥了眼对方离开的方向,耳朵动了动,男人出了院门。
狐狸等待了一会儿,男人似乎并没有回来的迹象,便收回了一直望着门口的视线。
屋中突然静了下来,狐狸精神也倦了,兴致缺缺卧在自己的尾巴里动了动,找到一个不压伤口的姿势,闭上了淡漠的狐狸眸,似乎安静地陷入睡梦中。
阳光晒在皮毛上,暖意舒适,不知过了多久,衣彻似乎真的陷入了这难得安稳的梦中,恍惚间,似乎有什么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又有什么贴了贴自己的额头。
唔,香。
狐狸皱了皱鼻子无意识嗅着。
荷叶鸡。
狐狸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整碗撕好的鸡肉垫在新鲜荷叶上,而眸光右移,就可以看到旁边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倚着床头抱臂闭目小憩。
狐狸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碗中的荷叶鸡,尾巴晃了晃,虚虚圈住男人和食物。
嗯,都是他的。
彻:才不要嗷呜嗷呜奶声叫唤,不成体统
野:想听
彻:以为某人走了,不期待就不会失望
野:去热早早做好的荷叶鸡,专门吊幼年小狐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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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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