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特别。”

这句话不止一个人对他说过。

第一个跟他这么说的人是穿着白袍的医生，冰原幽灵项目负责人，他带着手下们将他切开，注入液体金属，滚烫又冰冷，令他极度痛苦、生不如死。他们将他改造成他们想要他成为的样子，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

他成为了冰原幽灵，但新产品总是不稳定的，需要不断调试和改进，他在一次失败的调试中杀了项目里的所有人。他不是为了逃跑，也没有感到愤怒，只是脑部大概被触发了什么开关，使他失去了控制，那些不幸牺牲的，只是倒霉，遇到了产品失灵的时候。

第二个是教授，一个异能者，在他追捕对方的过程中，被对方制服了。他以为自己会被销毁，但那种情况却没有发生，他反而受到了治疗，主要是脑子这块。

从那之后，他就跟着教授了，慢慢地他想起了一些进实验室之前的事情，但大多是碎片，那些残缺不全的画面和文字片段令他头痛，仿佛脑壳要裂开一样。

剧痛令他脾气暴躁，他有时候会分不清记忆和现实。前一秒自己还在实验室，头戴着冰冷的金属仪器，全身被束缚，接受调试、校准；下一秒他又被热可可的气味包围，鼻尖和手上都是温暖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走在软绵绵的棉花地上，站不稳，一不小心就会栽跟头。

现在，第三个人跟他说了这句话。

按照过去经验，好坏五五开，他该怎么回应？

不过，自己是阶下囚，好像也不需要回应的样子。

他只是脑子坏了，又不是蠢。

见他沉默，刚才说话的那人又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想回答，名字改变不了他的处境，甚至会令他的情况变更糟。他还是冰原幽灵的时候，执行了一千六百九十一次任务，伤亡人数过万，仇人应该挺多的。

对方露出了一个兴味的表情，像所有故作高深实际很弱鸡的反派一样，说话慢悠悠的。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我立刻放你走，第二个，你可以去你们认为的‘转生池’。”

他想了想，说：“第二个。”

再说一次，他只是脑子坏了，智力正常，甚至超过普通水平。

前面说过教授是异能者，专门擅长治脑子，这几天他虽然被关着，实际一直和对方有联系，正是因为这个，异能者们没有直接闯进来救他。

然而，当他走入那个神秘山洞时，那个精神联系就断了。

他有一秒的惊讶，但并不慌张，这种独闯敌营的经验他可谓非常丰富，他唯一遗憾的是那个弱鸡反派头领没有跟来，不然他可以抓他当人质，增加逃生成功的概率。

“快点，别磨蹭。”

因为走神，他被推搡了一下，是那只坏脾气的大灰狗。

对方很讨厌他，但碍于主人的命令，只能带他来这儿。

他其实挺喜欢狗的，会打架的狗让他感到亲近，尤其是能和他打成平手的那种。

他终于见到了那个黑池。

当所有人类都离开了之后，肖律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笑出了声。

阿诺德扶住他发颤的肩膀，无奈有宠溺：“弟弟，什么让你发笑？”

“那个人，很有意思。他的想法简单、直率，像个孩子一样。”这和那张经历风霜，杀人机器般冷酷的脸形成了强烈反差。

阿诺德知道弟弟使用了魔法，倾听别人的心声，他是一流的法师，对人类做到这一点轻而易举。

“你知道吗？他觉得你看上去很蠢，我很弱，废话还多……不过，他倒是很喜欢玛拉基，尽管他们打了很多次……”

阿诺德收了收自己抓住他肩膀的手，示意他关注眼前人，不要再想那个英俊的俘虏了。

“他是我的手下败将，记得吗？”

“当然，”肖律适可而止，他手握拳放到嘴巴，稍微掩饰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你是最棒的。”

“你可以听听我的心声。”

“不用听我也知道。”无非是弟弟最可爱，我最喜欢弟弟了之类，看太多我也会不好意思的好吗？

进入转生池的是冰原幽灵，出来的是俄国突击队士兵库德里亚。

他想起了一切，包括他是怎么落到实验室的，以及自己的家人、战友、曾经的恋人。

“你看上去并没什么变化。”那只大灰狗一直候在边上，见他出来，探究地看着他，目光警惕。

玛拉基清楚，看不出变化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很大可能是内在的、本质性的改变，那样最危险。

库德里亚将之前脱掉的衣服一件件穿回去：“替我感谢他。”

玛拉基冷笑，这狗熊，装逼装上瘾了还。“谁允许你走了。”

“我已经确认了，这里不是转生池，而是比转生池更强大、神秘的地方。”它能给人们心里最想要的东西，可谓神的恩赐，所有人会为他抢破头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异能者。”

玛拉基脸上写着“信你麻痹”这四个字，在老毛子看不到的地方，铠甲慢慢爬上他的身体。

库德里亚仿佛毫无所觉，继续说：“我会离开这儿，远远地离开。”

眨眼间，铠甲覆盖了玛拉基的全身，他朝那个还没穿好长裤的家伙扑了过去。

肖律收到了下属汇报的最新消息：玛拉基被那个俘虏当人质捉走了。

他盘算着自己是不是该制造出新的战士保护自己，但他看了眼正在努力给自己做煎饼的阿诺德，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所住的套间有厨房，人类的食物引起了阿诺德的兴趣，他好像致力于从一堆奇特的工具和原材料中做出能入口的东西来，可惜除了几个黑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团团，他到目前还没成功过。

肖律用魔法让空气中烤糊的味道散去，对手下说：“由副团暂时接手巡逻和防务，你们的团长不会有事。”

打发了手下，他看向哥哥，后者心有灵犀，立刻熄火，放下锅铲：“我马上就回。”

阿诺德对弟弟言出必行，他果然很快就回来了。

单独一人。

面对肖律疑惑的目光，阿诺德镇定地回答：“我看到他们被人追杀，反击时配合默契，游刃有余，似乎处得挺好，就没有插手。”

“追杀他们的都是什么人？”肖律问，最近盯着他们的势力挺多的。

“普通人类，穿着统一的灰蓝色衣服，口音和玛拉基很像。”

可能是M国的某个势力。

对于阿诺德的不插手，肖律没说什么，只要玛拉基没事就好了。

神本来就不应该过度插手凡人之事，这是普遍适用的规则，不然弱小的世界轻易就会乱了套，阿诺德的做法有一定道理。更何况这个宇宙并不属于他们。

这一点是他们兄弟的分歧之处，有点差别，无伤大雅。

其实阿诺德有私心，他想让那个沾染了硝烟而充满魅力的佣兵团长离自己的弟弟远一点儿。

在人类中，对方属于有极大性吸引力的那类。目前，他的身体各项数值都在巅峰的时段，阳刚坚毅，游走在死亡边沿，浑身充斥着雄性荷尔蒙混合了雪茄、威士忌的气味，十分有魅力。

阿诺德觉得，让他一直在弟弟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刚才一直在观察弟弟的神色，对方的不上心令他着实松了口气，他最怕的是弟弟真的迷上人类。人类寿命这么短暂，雄性的黄金时间也有十来年，怎么配得上弟弟，怎么给他幸福？阿诺德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纯数字的理性讨论。

再说，按照人类的年纪，弟弟还未成年呢！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更加坚定地朝着弟控的那条路上一去不回。

心安理得的阿诺德走向厨房，继续和煎饼奋斗。

Arnold是在一个夜晚出现的，他到的时候，肖律他们还没有就寝——谢天谢地，否则他得解释自己为什么和哥哥睡一张床这件事。

“弟弟，我需要你的帮忙。”Arnold神情焦急，面容憔悴，他不知道房间里有别人，穿过窗户在室内站稳后才看到阿诺德。两个相貌几乎一模一样神对视，一个有红披风，一个没有，同时露出惊讶、善意的表情。

肖律听到那句话就意识到了不详，在彼此短暂的寒暄后，立刻问：“是不是Lancer出了意外？”

Arnold点头：“我在一个偏远的星系找到他的踪迹，可他被一股强大的势力抓住。他们有庞大的军队，连神域都无法等闲视之，我只能暂时先回来，寻求帮助。”

肖律和阿诺德毫不迟疑地答应帮忙，这没什么好说的，Lancer陷入危险，他们不可能袖手旁观。

阿诺德大概了解了前因后果，问：“父神怎么说？”

Arnold叹气：“父神认为必须谨慎行事，以谈判为主，不能擅起干戈。”

“都什么时候了，”阿诺德忍不住埋怨，“神域二王子被抓，是对神域的挑衅，这时候不开战什么时候开战？”

Arnold沉着脸，没有为众神之父辩驳，显然也认同这样的观点，只是碍于父亲的尊严才不对此发表意见。

肖律问：“他们有提什么要求吗？”如果是绑架勒索的话。

Arnold摇了摇头，他充满自责：“我应该保护好他的，也不知道他现在会不会害怕。”

“或许会，但他会坚持，因为他知道你肯定会去救他，”肖律安慰道，“既然目前只是关起来，说明Lancer在对方眼里还有价值，暂时没有危险。隔壁有间客房，你先住下，养精蓄锐。别反驳我，你现在看上去太疲惫了，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不能慌，从长计议。”

Arnold勉强振作精神，宽慰地笑着：“你听上去就像国王。”

“你才是未来神王。”

接下来是营救弟弟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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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诸神黄昏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