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医生来了。”

“放他进来。”

“是。”

副手有点看不懂自家长官了。

去首都前，整天绕着医生转，恨不得变成连体婴；从首都回来后，一直避着医生，两人同框屈指可数，现在医生进办公区域，还要提前报告。但暗地里，长官又派人盯着医生，比过去还严密。

难道是吵架了？

副手暗暗猜测。

副手猜错了，蒙巴顿准将只是看中医生的头脑，无论如何厌恶那类人，他都得承认，医生的研究是无价的，关键时刻足以扭转战局，改变整个医学界。

其次，他也要防止对方找理由纠缠自己，产生不好的后果。自己的变化被他察觉到了，他做过打探消息的尝试，还好自己英明，及时发现并警告了他。对方还算识趣，没有继续探究下去。

现在看来，第二点显得有些多余。

蒙巴顿回想起属下的报告，冷笑。

上面称医生和一个年轻的下等兵走得很近，男性本来就是花心的生物，被**操纵，哪怕是天才的大脑也会犯糊涂。医生才离开自己不久，就有了新目标了。

不过，这样也好。

蒙巴顿乐得见到事情如此发展，他不但可以彻底摆脱医生，还能以此为把柄，要挟医生乖乖听话，操控他继续从事研究，不必担心对方背叛自己。

门响了几下，蒙巴顿回神，说：“请进。”

“你有事找我，长官？”

“长官”这个称呼取悦了蒙巴顿，他很高兴医生的识趣，这才是他们之间该有的关系，但他没有显露出来，脸上的表情算不上友好。

“我准备把我们的研究报告给军部，申请研究经费。”

“长官，我很高兴我的研究获得你的认可。但我想这里面有一些误会，是我没有及时向你说明，这是我的过错。”

尽管肖律的语气很谦逊恭敬，但蒙巴顿还是感觉到了冒犯，因为肖律口中，研究前的归属是“我的”，而不是“我们的”。

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肖律的话更是让他火冒三丈。

“现在战争告一段落，这里的设备和条件不如医院，我计划回医院继续从事我的研究，现阶段投入临床应用还有较大困难，离大规模量产还有不小的距离。目前我已经在和同事、上级联系了。”

是的，军队提供了一定的资金和设备，但威廉当初做主拨款给肖律做实验，带着私人帮忙的性质。他们之间连合同都没有签，纯粹基于朋友之间的信任。现在不做朋友了，那么自然可以终止合作，而无需承担任何义务。告上法庭，法官也会判研究成果全部属于肖律——当然，在法律和道义上，肖律需要对威廉和军队做一些补偿。

“实验的成功离不开你当初的支持，我心怀感激。如果有一天青霉素实现工业生产，我一定会以最低廉的价格出售给军队，优先满足军队的订单，支持国家作战。”

这远远不够！和蒙巴顿的预期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因为他认为，青霉素这项发明，有他的一半。

情况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蒙巴顿压抑着自己的愤怒，避免在这个家伙面前失控。“如果你的头脑还有一丝清醒，就该明白，这样的研究，军队不会放手的。”

“军队也要遵守法律，长官。”

长官？My ass。

肖律毫无留恋地离开了，门合上的瞬间，他听到背后有什么摔到地上的声音。

门外站岗的士兵留下了冷汗，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他们肯定医生把长官给惹怒了，或者反过来说也可以，默默给医生捏了把汗。

副手送肖律，一起走了一段路。他观察医生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试探：“最近长官的心情不大好。”应该不是故意朝你发脾气的。

肖律像是无所谓：“也许是太忙了吧。”他心中了然，看来蒙巴顿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有不同的人格。

“我已经打过报告，也订好回家的车票了。这几天就收拾东西。”

“……”副手在原地停了一会，目送医生走远，无奈地回去了。

激怒蒙巴顿，是肖律故意为之。刚才透露给军官自己准备回去的消息，肖律也是故意的，他想看看这样能不能把威廉激出来。

他要验证威廉这个人格是否还在，找机会谈一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现在他的精神状态怎么样，有几分治愈的机会……

系统任务进度目前还是大大的零蛋，肖律怀疑自己要同时攻陷两个人格，这可不是一加一的问题，难度绝对不止二。

自己再有魅力，也不可能把一个反同的人追到手吧？

战地医院已经没什么事，肖律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如他所说的那样，收拾东西。

他翻出几本旧书，原本是特地带过来消遣的，结果太忙了根本没时间看。再带回去也麻烦，他就收拾出来，准备送给萨米。

他以为自己的东西很少，但没想到还能收拾出一桌子杂物。

有一枚梧桐叶制的书签，肖律拿出钢笔，在上面写下：“沉默是金，言语是银。致最亲爱的萨米。”希望小话痨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他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军官，看来这种方法没什么作用。

实际并非如此。

威廉·蒙巴顿背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他进入了一个梦游一样的状态，脑海中有不同的声音出现。

“干得漂亮，一座宝山就在眼前，而你就这么拱手送人了。”说话的人把面孔藏匿在黑暗里，不客气地发出讥嘲。

“闭嘴！”穿着军装的蒙巴顿骂道。他并不认为是自己的错误：“一开始就该签合同！那个愚蠢的家伙……”

说曹操曹操到，第三个声音出现了：“你做了什么？这就是你的处理方式吗？你是怎么承诺我的？！”

军装蒙巴顿冷酷地说：“我解决了你的问题，斩断了你们之间的不正常关系，别叽叽歪歪的。”

“可我没让你伤害他……”

“他活该！”军装蒙巴顿还想说出更恶毒的语言，但被一开始嘲弄他的人制止了：“好了，我们似乎只能放他走了。”

“哼，你在低估我的能力。”军装蒙巴顿对青霉素的利益志在必得，煮熟的鸭子，还能教它飞了？

“停止！我不许你算计他！”那个威廉试图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但他和军装蒙巴顿比太弱小了，被丢回黑暗中。

“玩得开心。”另一人也消失了。

匆匆浮出潜意识，谋划如何控制医生的蒙巴顿，没有发现那两人还在悄悄活动。

威廉坐在黑暗中，背靠着某处，整个人都蔫蔫的，散发着颓废和消极的气息。他懊恼自己的软弱，轻信了另一个人格，使本就糟糕的局面变得更糟。

有人靠近了他，说：“他不会放过医生的。”

“我知道……”

“知道就做点什么。”

威廉苦笑：“你刚才也看到了，他比我们都强。”

“如果是我们加起来呢？”

“这……”威廉不由坐直身体，他十分动心。

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轻笑一声：“我们走着瞧，他总会露出破绽的。”

蒙巴顿的破绽是肖律亲手制造的。

蒙巴顿准将，他只是性格变了，对同性相恋的态度变了，智慧的头脑依然在线。他要把肖律和他的研究成果控制在手里，就得有要挟肖律的把柄。他也想过其他手段，利用军方施压之类，可惜那些传统的老顽固，一点也不重视这种新药，不相信什么细菌、感染，推脱对方是医生而非士兵，拒绝签署强制命令。

他只好采取最简单最粗暴的办法，就是拿医生是同性恋这件事威胁他。喜欢同性，此时这不是社会容忍度的问题，而是法律是否许可的问题。一旦违法，后果相当严重。

可惜的是，他目前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

医生还没有机会对威廉做什么，两人还没发展出超友情的关系，蒙巴顿就来了。

之前蒙巴顿是庆幸，现在却产生了一点惋惜。

哪怕有一封情书都好啊。

好在医生有了新情人，和一个金发蓝眼的年轻小子交往甚密，蒙巴顿派人紧盯着他们，希望能找到奸情。

“这是医生送给下等兵萨姆的，趁他不注意，拿了过来。”

副手把一叠旧书放到蒙巴顿准将的桌子上，他低着头，掩饰住自己复杂的表情。

唉，自家长官好像越来越……

副手找不到合适的词，无论哪个词都不妥当，都不适合用在长官身上。

蒙巴顿让副手下去，自己翻开了那几本书。很普通，是经典的小说和散文，没有什么违禁的文字或图画之类。他飞快地翻页，突然有一片树叶掉出来。

梧桐叶，带着它落到地上时金黄的颜色，被定格在死亡的那一刻。

上面写着一行字，蒙巴顿认出医生的笔迹，正是那句“沉默是金，言语是银。致最亲爱的萨米”。

“最亲爱的”这几个字刺痛了他，像童话里带着魔咒的针锥，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钉在他的心脏上。

“该死……”蒙巴顿诅咒一声，他感到脸颊上的湿润，用手触摸，才发现眼睛不受控制地留出液体。他感受到内心涌起的妒火和酸涩，口腔有种苦味蔓延开来，灵魂被一股力量牵扯着。

灰色的眼睛闭上了，再次睁开时，已经换了人。

【任务进度100%】

肖律听到系统提示，完全懵了。他在自己房间待得好好的，突然进度就变了。

在这个世界，任务进度已经有三个不同的水平：零，一半，全满。

零是蒙巴顿，一半是威廉，全满的是谁？

正思索着，门被人打开了，那人冲进来，立刻把门反锁，扑到医生身上。

“肖律！”

是米格尔。

你的小鲸鱼已经上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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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春日无战事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