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夫君死得早

(二)

菜摊老板说,魔头会吃人肉,她从前没听夫君说过这事。

魔头如果真的吃人肉,她和小崽这么瘦,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呢。

她强撑着把小崽往身后藏了藏,硬着头皮望向面前的三个魔头。

穿深青色衣服的男人持着染血长刀,一个雪衣男人孤高冷漠地立在一旁,还有一个……

那个唯一坐在她的小木凳上的男人,一身黑衣劲装,脸上覆着玄色鬼面,身形挺拔,肩宽腰窄。手很大,茶杯在他手心显得小小的,抬手时手臂肌肉青筋虬结,看起来能把人一拳打死。

那样的手臂她见过,她夫君先前也是如此,力气的确很大,箍住她后腰时怎么也挣不脱。

他安静地端着她的茶杯品茶,丝毫没有多看他们一眼的意思。

楚黎情不自禁地颤了颤,要饭多年的直觉让她可以精准看出谁才是地位最高的人,她猜测这个男人或许就是这三人里的头头。

“主子,这里只有这个女人和孩子……”

果不其然,那身穿深青色衣服的男人只是手下。

他忽然摘下了面具,望向楚黎,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提着那把泛着凛然寒光的长刀朝楚黎走来,意图再明显不过。

楚黎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喊道:“不要!”

她不能死,她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还有她的因因,她的因因怎么办?

为什么非要到小福山来,为什么偏偏挑中她的家,她这一生的苦难难道还不够多么?

“求求你们,我家没有钱,我和孩子也很瘦,没有多少肉给你们吃……”眼看他一步步走来,楚黎眼眶渐渐红透,她把小崽严严实实护在身后,

“放过我的孩子,你们想对我要杀要剐都可以,只杀我一个好不好?”

那执刀的男人烦躁地皱眉,掏了掏耳朵:“吵死了。”

楚黎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身旁的小崽颤抖着攥住她的手,声音染上哭腔:“娘亲,我们快跑吧。”

跑?

跑去哪里?

深更半夜,瓢泼大雨,从小福山到最近的吉祥村也要走三刻钟。

不到半路他们便会被抓住杀掉,这魔头已经铁了心要杀她,否则不会摘下那张遮掩身份的面具。

楚黎深吸一口气,她绝不能死。

她将目光投向屋内那唯一坐在桌边的男人,求人一定要求能管事的人。

不管怎样,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黑衣大哥,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今天见到你们的事,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就可以把舌头割掉,把眼睛挖出来。”楚黎极尽哀求地抱紧身旁的小崽,轻声道,“我的孩子还小,他什么都不懂,求你们放过他。”

对方终于将目光转向她,眸光一滞。

隔着那张面具,楚黎猜不透他脸上的神情,只不断地求饶:“如果你们要吃肉,可以吃我的,我也可以去山下给你们带路,附近有很多村子……”

“你还真狠心,为了你和孩子的命,引我们去屠村?”深青色衣服的男人蔑然地看她,又低声道,“你以为这样你就能活下来了?”

楚黎的心一点点凉透,她蜷紧指,咬牙道:“我没跟你说话,你难道比你主子还厉害?”

为了因因,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对方挑眉,用长刀拍了拍她脸侧,上面还凝固着殷红的血,“哟,还知道挑拨离间。”

楚黎丝毫不愿理会他,只直勾勾地盯着那黑衣青年,低声哀求:“黑衣大哥,求求你放过我,我夫君死得早,我一人独自养大孩子实在不容易,我能吃苦,可以给你当牛做马,干什么都行。”

暗夜里,黑衣青年指腹摩挲着茶杯,不知从听到哪句开始,眸光转向了她。

楚黎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对方拄着下巴,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灼烫欲念,似乎还蕴着些许意味不明的笑。

咯噔一声,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

不会吧。

怎么可能呢?

她眼睁睁看着他漫不经心起身,缓慢走到她面前,推开了那持着长刀的手下。

“哎,不要为难一位寡妇。”

手下神色愕然——和楚黎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

他朝楚黎伸出了手,骨节分明、温润如玉的指似是上乘的玉雕。

漆黑的眸子沉沉看她,笑意更深。

她怔愣片刻,听到对方客气而温柔地轻声道:“别怕,他方才在跟你开玩笑。我等只是途径此地,雨天路滑,山路难行,小娘子可否让我等在此避雨?”

那声音很好听,且说不上来的熟悉。

楚黎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是哪里熟悉,她也没有心思去细想,只胆战心惊地望着对方,那张浓墨一般鸦黑色的恶鬼面,不知在酝酿着什么诡计。

可眼下别无他法,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她只能咬紧牙关逼迫自己,将手搁在了他的手心。

意外的,他的手很暖。

黑衣青年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在手下们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为楚黎拍去身上沾染的尘灰。

小崽在身旁面色担忧得像是快要哭出来,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娘亲……”

“小子,别光喊娘,你快有新爹了。”那身穿深青色衣服的手下轻嘲了一句。

黑衣青年不轻不淡地朝身旁手下瞥去一眼,像是警告,对方郁闷地把刀插回刀鞘,站到了窗边看雨。

楚黎惊魂未定地垂下眼睫,不敢抬头去看他,却听对方轻笑着道:“不必惊慌,这两人是我家中小厮,性子顽劣,我代他们同你道歉。”

她点点头,尽管无比清楚他口中说的全是谎言,但她不得不信。

“窗边那人名叫顾野,他性子急躁,还望包涵,”黑衣青年始终握着她的手,好像黏住她了,一点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另一人名叫晏新白,他不爱说话,你当他不存在就好。”

听到他的话,顾野费解地再度看向他,怎么还真把名字告诉这山里的小寡妇了,打算住下?

“至于我。”

黑衣青年捉着楚黎的手,温声道:“在下没有名字,你唤我无名便是。”

楚黎怔了怔,抬眸望向他,视线交汇,竟让她觉得无比熟悉。

他的眼睛生得极好,眉骨锋利,微微上挑的眼尾冷冽而矜贵,睫羽繁密如扇。望向她的时候,楚黎似乎透过那双洞黑幽深的含笑眼眸,看到很多年前某个人立在檐下时的场景,那人捧着书,也是这般朝她笑着。

微微弯起眼角,原本冷沉似深潭的眸子便霎时解了冻,如雪后初晴的山泉,漾开细碎柔和的清晖。

“阿楚,昨晚睡得好么?”

好像,真的好像。

可楚黎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记忆里那个人已经死了,眼前这个人,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而且还对她心怀邪念。

太可怕了,她夫君都没这么看过她。

她踟蹰半晌,小声道:“我叫楚黎。”

“楚黎,好名字,好就好在……”他默了默,像是没编上词来,“哪个黎?”

楚黎声音更低,轻轻地说:“星夜过黎光晓,是黎明的黎。”

听到她的话,无名非常配合地笑了声:“果然是好名字,你爹娘很有品味。”

“是我夫君给我起的,他名字里有星字,说这样可以跟我对应。”

“……”

无名默了默,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顾野,热一桶水,给孩子洗澡。”

闻言,楚黎望向他身后,果然看到顾野听命搬起水桶搁在房中间,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扯起嘴角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楚黎浑身一抖,立刻拒绝:“不行!”

他们一定是想把因因煮熟吃了,这群魔头绝没有那么好心!

无名静静望着她,半晌,他缓慢靠近楚黎,附在她耳畔,轻声道:“不洗也好,我喜欢吃生的。”

楚黎吓得一把将他推开,却听到男人乐不可支地低低笑声。

她很快反应过来,他是在故意吓唬她。

混蛋。

水桶静静搁在房中央,无名和顾野他们又坐回到桌边,似乎在聊什么宗门什么魔尊之类的事。

楚黎摸着小崽冰凉的脸蛋,咬紧下唇。

不能生病,她见过太多病死街头的人,虽然她现在有钱看大夫,可世上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好的,稍有差池就会死人。

她捋开小崽额头的碎发,轻吻了下:“因因,去洗澡吧。”

小崽怯生生地道:“娘亲,我怕。”

“别怕,娘亲在旁边保护你。”楚黎把他湿透的衣衫脱下来,身上也冰凉凉的,她心疼得要命,忙抱着光溜溜的小崽走到浴桶边。

用手试了试水温,刚好,不烫不凉。

她这才放心地把小崽放进去,认真地守在浴桶边。

而里屋内,三人闲得无聊正在打竹骨牌,好像真把这里当成他们的家似的。

无名捏着牌,余光不时望向楚黎,心思在何处昭然若揭。

容貌生得不算姝丽,可却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无名总觉得他知道那件湿透的、薄薄的外衣下,有着怎样瓷白的肌骨,手感软绵,腰很细,不盈一握,稍微触碰便引起一片红痕,哭的声音也很好听,会抱着他喊夫君,喊到嗓子哑透。

实在奇怪,他中了邪般,满脑子全是这些下流场面。

“角木,亢金。”顾野甩下几张牌,意有所指地道,“这地方这么小,咱们夜里怎么睡觉?”

“毕月,参水……我赢了。”晏新白捏着牌,轻轻搁在桌上,目光不经意从无名身上掠过,淡声道:“外面正巧有片竹林,你陪我练练剑吧。”

顾野立刻领悟他的意思,嗤笑了声,装模作样地伸了个懒腰:“那还愣着干什么,走吧?”

还打什么牌,某人的眼睛压根没在牌上。

待到他们离去,无名仍在原处思索。

楚黎眼见他们离开,激动地站起身,却发现屋里还剩一个男人。

无名还在。

心头骤跳,她意识到什么,连忙跑到灶台边拿起菜刀藏在袖内。

他若敢对她做什么,她就一刀把他阉掉……虽然她根本不可能砍到他,还有可能激怒对方。

楚黎欲哭无泪地把菜刀放回去,她似乎只剩下认命这一条路可走了。

里屋传来轻慢的脚步声,每一步仿佛都踩在她的心尖,将她的心踩得一沉再沉。

楚黎闭了闭眼,对小崽轻声道:“你乖乖的,娘亲一会就回来。”

她方要离开,一回头,却对上了无名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眸。

“洗好了么?”他轻声问。

小崽在浴桶里探出半个头,怯弱地躲在楚黎身后:“我洗好了,洗得很干净。”

要是吃肉的话,吃他就好了,不要吃娘亲。

楚黎忙把他的脑袋按回身后,心情复杂地低声道:“别让孩子看到,你跟我来吧。”

无名神色微怔,看着她给小崽擦干净穿上衣服。

“因因,在这里等娘亲,不要乱跑。”

嘱咐完小崽,楚黎深吸了一口气,望向身前高大的男人:“走吧。”

无名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抬步跟在她身后,被她带到了床边。

下一刻,楚黎双眸噙着泪,缓缓解开腰间衣带。

无名呼吸微滞,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他倏忽低笑了声。

楚黎动作顿了顿,回头望向他,有些茫然:“你不脱?”

他抱臂懒散依靠在墙边,意味深长地在她身上看过。

楚黎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脱下去,将外衣脱下时,对方突然欺近了些。

她僵滞在原地,望着他居高临下地朝她探出手。

那修长的指骨节分明,覆着些许浅浅起伏的青筋,腕骨上戴着漆黑如墨的玄檀珠链。

指尖微微的凉,楚黎浑身紧绷得无法动弹,呼吸停滞,她缓缓闭上双眼。

那只手如同描摹般勾画着她的眉眼,动作很轻,慢条斯理地轻抚过她的脸侧,渐渐划向她的唇。

指腹在唇瓣上不轻不重地按压,楚黎情不自禁颤抖了瞬。

“小娘子。”

他将自己的衣带搁在她手心,低垂下眼看她,温柔轻声道,

“你帮我脱可好?”

楚黎悚然睁开眼。

有病吧,撒什么娇?

你老公死了?太好了。哦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于你丈夫的死我很遗憾,真是天助我也。不你理解错了,我是说生命无常不过你老公走的挺是时候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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