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应揽舟一触角抽碎屏幕,在倒计时中缓缓开口:

“S。”

“诶,别叫的这么生疏吗,我们都认识多久——”

画面里,S灿烂的笑容逐渐有些抽搐,眉尖微挑,稚气消瘦的面庞上逐渐浮现出一抹神经质地揶揄和奚落:

“你瞧,我忘了,我们小揽舟已经逃出来了。”

“那就小心一点,不要再被捉住哦~”

应揽舟微微皱眉:“花枝街,我们只见过一次。”

S不太老实地舔了舔自己尖锐地小虎牙,将屁股底下的转椅来回扭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弹簧声:“好嘛,那就算一次,既然第二次见面,我当然要准备一些礼物咯。”

他朝应揽舟眨了眨眼,一根滑溜溜地触手从桌子底下蠕动上来,卷起一根炭笔,娴熟地在纸面上拼写了几个字母,举了起来。

而他身后,一副巨型油画悬在红色丝绒上,笔触浓烈,意味颇深。

应揽舟没有说话,一时间只有电流声滋滋作响。

倒计时结束,鲜红的时钟随着应揽舟走出电梯旋即消失,毁坏地物品被一股莫名的力量进行了重置,十二宫的圆环也已经消失不见,只在它原来地位置上留下一扇木门。

Aries调转字母,便是Arise,发生,出现。

将糖果字母招牌调换,一切皆有答案。

但是实际上,更让应揽舟感到好奇的,是S的举动和他背后的那副画。

那是费拉基米尔的作品,名字叫《没有主人》。

一名系着白围裙的红衣男仆,悠闲地坐在画面正中的摇椅上,飘飘欲仙地抽着雪茄,他垂下的手中攥着一块抹布,而清扫的工具早已散落一地,仿若自己便是这间房屋的主人。

“还好吗。”

应揽舟抬起头,陆乘风站在他身前,略微俯下身子,和他四目相对。扣脸上的赛博格面具让应揽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好在搜查官长了张不正经但足够漂亮的脸蛋,眼角一弯,眼睫微颤,看得应揽舟觉得自己被羽毛搔了手心。

“不好。”

应揽舟觉得自己有理有据。

“哟,刚才推我的时候怪斩钉截铁的,这会儿怎么不好了。”

陆乘风有意逗他,跟拿着逗猫棒来回在主子爪下骚动的铲屎官一样,要么让主子“勉为其难”的陪玩一会儿,要么被大尾巴一扫,连猫毛都撸不到。

应揽舟现在这会儿显然是后者,但陆乘风却还被那声陆哥烧得处理器报废,穿了好几天的人皮蜕下去,露出本性来。

林渡不耐烦地推开木门,柳岸一副想拦不敢拦的怂样,两只爪子在空中虚按了一把,还是让他林姨制止了陆乘风招猫逗狗的伟大进程:

“别腻了,快点进来。”

陆乘风玩砸了锅,怏怏收势,跟着蝴蝶进了门。

木门背后地空间意外的开阔,装潢也一改医院那种阴气森森的鬼屋风格。

墙壁被涂装成温馨地奶黄色,布艺沙发玻璃茶几,实木书架,郁郁葱葱地阔叶植物散落其间。地面还铺着一层看起来就不耐脏地毛绒地毯,浑身散发着一种过犹不及地原木风民宿摄影棚的味道。

柳岸迈出去一脚又收回来,有点神经错乱:“进门脱鞋吗?”

陆乘风很不客气地踩在地毯上,一副地主家出身的资本少爷嘴脸:“你又不来干保洁。”

“还不如在家干保洁那,”柳岸很有心理负担地也走过去,把自己整个摔在沙发上:“要是我知道这游戏这么邪乎,我宁愿去拖地洗衣涮菜刷碗。”

“不是游戏。”

应揽舟窝在一旁的椅子上,双膝合拢,捡了个猫猫头抱枕抱在怀里,整只蝴蝶蔫蔫地耷拉下触角。

等他将抱枕捏圆搓扁揉过瘾了,才探着触角朝陆乘风的方向打了个旋儿,淡淡道:“我见到S了,他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陆乘风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生怕他想不开一头扎进抱枕里把自己捂死。虽然他仍旧不太明白S到底秉持着什么仁义精神,亲力亲为地将他们耍的团团转,劳心费力,将这么些人围困在这里,但从应揽舟这副模样来看,事态比他预估的或许还要严重。

“说什么了?”

应揽舟捏了捏猫耳朵,避重就轻:“‘真相被揭露,乌托邦也会来临。’他还告诉我,不要忘记埃德维亚。”

他抬起头,表情有茫然,海蓝宝般的瞳孔空洞失神,看得陆乘风心头一颤。

“我已经忘记了。”

当他决定彻底脱离那个鬼地方时,便动用分化能力,将那些痛苦地,没有价值的玩意儿删了个干净,只留下一条指令——逃出去,挣脱那个将他禁锢了二十余年的铁笼,哪怕将身泯灭在滚滚浪潮之中。

“忘了就忘了吧。”

陆乘风的机械蛇从他手臂上滑下去,甩着响尾爬到应揽舟旁边,昂着金属蛇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腿。

“嘶——”

应揽舟用指尖摸了摸它的脑袋:“伴生系统激活自我意识了吗?”

装空气的林渡柳岸:“……”

陆乘风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觉得自己的处理器又过载了。

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随手抓过沙发上一本小册子胡乱翻开掩面,打算把话题叉回正轨:

“既然S是事件的谋划者,那安荷的身份也很可疑,你不说你之前在第六区大厦也见——”

话说一半,陆乘风却突然没了声音,应揽舟捏着机械蛇的七寸,疑惑地晃了晃触角。

陆乘风面色凝重,他在茶几上摊开册子,众人围聚上来,看向他用手指着的地方。

这是一本孤儿院的宣传画册,除去一些常规的关爱幼儿的彩色标语,领养须知,被放在正中央的,是一张大合照。

合照本身并不稀奇,但稀奇地是这里边没一个展现出拟态化的孩子。

“这至少是六十年前的照片了。”

林渡垂下眼皮,有些漠然。

她曾在那些无人监管的区域内,发现过一些藏匿在老旧城建里的私人福利机构,废弃的仿生材料,堆积成山的金属垃圾中央,几个长着兽耳孩子在昏黄地天空下放飞风筝。

而陆乘风的手旁,熟悉的脸庞再一次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哪里,他稚气未脱的脸颊上扬起一抹微笑,露出唇边一颗小虎牙。

应揽舟和陆乘风对视一眼,答案呼之欲出。

是S。

“不对。”

应揽舟突然想起S那条举起纸片的触手,微微皱眉:“S是变异种。”

他将手指点在画册中S那两条裹在肥大裤管里的腿上,“他有触手,应该是章鱼之类的拟态,这些就像我的触角,是没有办法收起来的。”

“那会不会是跟那个光明女神蝶一样的情况?”

柳岸举起手,像个上课插嘴老师讲话的小学生:“那种蝴蝶你也见过了,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这种事情可以发生一次,那为什么不能有第二次?”

但孤儿S出现在这个场景之外。

一个在吉祥街,一个在六十年前的宣传画册上,唯一一个进入场景内的,还是在屏幕之中。

“没有……主人。”

应揽舟忽然想起那副油画,鸠占鹊巢地男仆,谜团一般的S,七零八落地线索像是根缠紧了的线团,拽住线头,牵出来一连串死结。

林渡默不作声地拿过画册,往后翻动,仔仔仔细细地寻找着任何藏在角落里的蛛丝马迹。

“他说真相被揭露,乌托邦会来临,会不会是我们还有东西没有找到?”

陆乘风有些头疼地扶额,手掌触碰到自己脸上冰凉地赛博格面具时,心思一动。

柳岸也已经将任务面板调了出来,原本在倒计时之后,他们都以为任务已经结束,但不此时一看,【k—130】的任务指数停留在百分之九十九,留下细微的一点空白。

陆乘风直起身,意识到所谓的惩罚还未来临。

“本来还以为是中场休息,没想到还没结束——”

“其实,我这里还有一个疑问,”

林渡打断了陆乘风的话,将宣传册在手上掉了个个儿,递给了他:“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刚才我们都忽略了,这个孤儿院就是艾达孤儿院,为基因实验提供帮助的那个孤儿院。”

陆乘风把画册接过来,翻看两页,眉头越皱越紧:

“还有那副画,诱拐伽倪墨得斯,如果将这些东西拼凑在一起,我这里有个大概的故事。”

“六十五年前,科研院为了研究物种之间的基因融合技术,和艾达孤儿院达成了协议。但如何达成的协议,用了什么手段,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如果根据画来判断,最有可能的,是那些被送去实验的孩子都被蒙在鼓里。

但是实验的结果我们现在都知道了,他们只造出来一些早夭的融合体,记录留档,毁尸灭迹。但是现在,又有人想要将这件事开诚布公,向大众曝露。”

应揽舟微微伸直触角,戳戳陆乘风:“外面的事,要说吗?”

陆乘风看着林渡和柳岸,脸色冷峻,他将画册攥在手心里,慢慢地点了点头。

小蝴蝶晃晃悠悠又往他眉间甩了个烟圈,将他紧皱地眉心吹散,轻声道:“皱眉,不好看。”

陆乘风愣了一下,觉得一个现在不该问的问题即将脱口而出。

应揽舟倒是不用他问:

“开心,这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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