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夜色朦胧。

半开窗外银辉如同一层薄纱,轻轻地披在了塌上桌。

少女的手摸索着将瓶塞打开,淡淡的药香味萦绕在鼻尖。

她试探性地向前探出手,指尖刚刚戳到软而翘的触感,就被一只手倏地擒住,少年的声音冷漠,“你想把我也给戳瞎?”

裴玉荷挣扎了半天,才把手从那滚烫的掌心中挣脱开,她扯了扯嘴角,“这样,你不就能陪我一起在这治眼睛了?”

黑暗中,没有人说话。

只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

除了那一身熏人的血腥味,完全感受不出有受伤。莫不是真的在消遣她?

她心中腹诽。

两人一坐一站,少年依靠在软榻上,裴玉荷不得不上前一步,双膝相抵。

即使是呈俯视,可因为目光受限,她不得不紧绷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探索。

这一次落下的时候,没有碰到睫毛,而是落在了少年挺翘的鼻梁上,没有伤口。

指腹缓缓下移,刚刚触碰到柔软的边缘时,手指又被人捉住,“别乱摸。”

裴玉荷:“……”

“好。”她甜甜地笑了。

等手上的禁锢消失后,她的嘴角瞬间落下。

什么毛病,有本事就告诉她哪有伤口,偏偏让她自己找。

想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和谁如此近距离接触过,若是被父皇知晓了——

裴玉荷泄愤似的向下伸手,揪住身前人的衣襟,向前一拉。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少年本就不算多紧的衣襟微松,露出雪白的一片肌肤,苍白得不太正常。

锁骨处有一道血痕,因为衣襟被粗暴的扯开,边缘蹭上了血痕,将原本的赤红晕染成了淡淡的粉。

少女指腹上也染了淡淡的血色。

周怀砚一僵,他抬眸看向毫不知情的裴玉荷,最后闭了闭眼睛,一把夺过她另一只手中的药瓶。

“笨手笨脚的,我自己来。”

裴玉荷不乐意了,刚刚戏弄她戏弄够了,现在又嫌她笨手笨脚?

她上前一跨,一边伸手乱抓,一边放轻语气,“怎么能让病人自己上药呢,我会心疼的……”

手因为失去支撑的惯性,她几乎是在前倾的时候,身体紧紧地撞在了少年身上。

陌生的气息让裴玉荷直接弹了起来。

但由于两人微妙的姿势,她别扭着腿猛地一拧,下意识地跨坐在了身前人的大腿上。

被猛地一撞的周怀砚脸色一变,他刚抬手,柔软的身躯便直直地闯进了他怀里。

脖颈间温热的呼吸让他想要躲开,可不躲还好,一躲柔软的唇瓣便直接蹭了上去。

他瞳孔一缩,不由分说地一把将人从腿上推开。

本来旖旎的气氛被瞬间打破,摔到地上的裴玉荷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脑袋还晕乎乎的。

等痛处后知后觉地蔓延时,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不敢置信地抬头,“你推我干嘛?”

胸膛不断起伏的周怀砚别开了视线,许久没有开口。

就在裴玉荷自己愤愤爬起来以后,才听见那道微哑的声音,咬牙切齿道:“我不需要别人为我上药,请回吧。”

裴玉荷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来,她回过味来,惊讶,“你不会是不好意思了吧?”

“滚。”

那道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少女心头微微一动,猜出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周怀砚两步上前,将人连推带拉地推出了门,转瞬“砰”地将门关上。

等门关上的刹那,那种不适感仍然没有平静下去,裹挟着对少女的恼意。

翌日。

裴玉荷刚换了药,就听见了周怀砚和赵神医的交谈声。

“今日就走?可是她的眼睛——”

“我没那么多功夫在这里陪她耗下去,”少年的声音很冷,“你那的药不是很多?给她多准备点不就行了。”

他明显打定了主意要走,赵徽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只能不死心再问,“那姑娘可同意了?”

“她同不同意很重要?”周怀砚冷笑一声,“但凡她长了点脑子,就知道现在的局势,她再多拖时间下去,也别想回去了。”

少年的话落在裴玉荷的耳中犹如响雷,她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什么叫做她别想回去了。

她连忙站了起来,有人走了过来,将一样东西向她怀里一抛。

裴玉荷下意识接住,发现罐子。

竹子的清香下是熟悉的药味。

赵徽瞪了眼一点都不知道珍惜药的周怀砚,随后看向茫然少女的时候,放柔了语气解释,“竹罐里是这一个月的药水,姑娘每日用眼纱入药,敷于眼前,自然便能复明。”

“二十六,”他招呼正百无聊赖出神的少年,“你记得每日提醒小姑娘敷药,有必要时多帮帮人家。”

周怀砚没当回事,左耳进右耳出。

赵徽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没听进去,上去就把人拽到了裴玉荷身边,将准备好的眼纱放在他手中,“我现在就看着你,给小姑娘把药敷上。”

“凭什么?”

被推上去的周怀砚难以置信,“她又不是没长手。”

“嗯?”赵徽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怎么,现在连我和你说话都不管用了,这些年我为你——”

“……打住,”周怀砚紧绷着下巴,“敷就敷。”

其实今晨起来的时候,裴玉荷就惊喜地发现原本黑暗的视野里逐渐有了画面。

可仍然模糊得难以分辨。

就比如说现在。

她捕捉声音的方向看去,身前出现了与幽绿背景更深的玄黑身影,僵硬的身影不断地靠近,遮挡了她视野中金辉的光芒,晕染出金色的边缘。

异样在接触到睫毛时,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冰凉的触感敷在了她眼皮上,视野再次重归黑暗。

她尝试过睁眼,但药水就会顺势钻进她眼眸里,有些微微地刺痛。

于是敷了药纱后的她,一般不会再睁开眼了。

这是周怀砚第一次给人敷眼,僵硬的肩膀连带着胳膊手指,等小心翼翼地为人在脑后打了个结,确定不会掉下去以后,才收回了手。

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赵徽满意地摸了摸发白的胡须。

“以后小姑娘的眼睛就交给你了。”

周怀砚还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没有听清楚。

等反应过来以后,他也只是沉默没有说话。

裴玉荷下意识想要去碰纱布,结果就被人擒住了手腕,“别碰。”

她怔然片刻,随后“哦”了一声,然后顺着少年的力道,将手缓缓地放下了。

“……咳,既然你们决定要出发了,那老头子我也就不再劝了。”

其实在今早天刚亮的时候,少女便和他说了要离开这件事,只不过二十六那小子并不知晓罢了。

等交待完两人需要注意的事情以后,他便摆了摆手让他们自便。

随后就转身投入去看其他病人了。

诡异的静。

裴玉荷刚要继续问之前的问题,就听见有人走到她身边,“走吧,去京城。”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京城最短,且必经两个城。

一个是除京城外第二繁华的瑚州城,一个便是素有护国粮仓称号的衍州城。

瑚州城四通八达。

百姓富足,是游玩的最佳圣地。

可惜裴玉荷和周怀砚二人,都不是来游玩的。

两人小半个月的路,一路风餐露宿。

对于周怀砚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可对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裴玉荷来说,多少还是不太适应。

几次被人在林子里,直接捞到了树上歇息。

歇息不好不说,不知是不是因为毒虫的啃咬,她现在浑身瘙痒疼痛。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锤了一下身边人的胳膊。

周怀砚不能理解,“你干嘛?”

结果这一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不知道何时开始,那红疙瘩已经蔓延到了脖颈,疑似有往脸上攀爬的趋势。

周怀砚:“……”

他摸了摸自己,没有一丝异常。

果然是皇宫里长大的金贵公主。

不过他没有再嘴毒说什么讨人嫌的话,而是不由分说地带人去医馆。

少年靠近时,帷帽长长的纱堆叠在她肩上,扫过脖颈,些微地痒。

她之前就好奇问过他为什么出门要戴帽檐,对方听见她话,每次都是用不喜欢被人看见脸搪塞。

不过其实裴玉荷也能理解,毕竟作为杀手,怎么能天天在外面晃荡露脸,万一被仇家盯上。

不过相比这个,最好笑的是之前赶路,路过一座村庄,当时有个胆肥的小孩跑了过来,问身边的人是不是因为长得太丑,觉得配不上身边的漂亮姐姐才不以面示人。

当时直把裴玉荷逗得身子颤抖,她都能够想象当时少年黑脸。

不过最后,他也只是咬牙切齿地瞪她,“笑什么笑?”

然后头也不回地拉着她离开了。

那不要命的小孩还在后面吆喝,“你怎么还急了呢——长得丑不是你的错——”

“噗”

捡完药的周怀砚一转身,就看见那戴着眼纱的少女不知想到了什么,在那傻乐。

药铺老板见此,羡慕地感慨,“小娘子笑起来可真明媚,小郎君真是有福之人。”

莫名其妙变成有福之人的周怀砚:……?

他在说什么鬼话,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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