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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江市后，黎泱约经纪人mia见了一次面。

当听黎泱提起解约时，mia眼神中带了几分复杂。

“黎泱，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提前解约需要支付一笔不小的违约金。”

“我知道。所以我今天就是问违约金的事。”

即使已经做了心里预算。

可当mia说完那串数字后，黎泱还是悄悄倒吸了一口气。

三千两百万。

这笔费用足以和当红艺人的身份地位相匹。

可是换到黎泱一个寂寂无名的小艺人身上，那就真的是不合理的天价违约金了。

她被梁恪带着签约盛美时，那份合同本身就有问题，可没人敢指出来。

从那时起，梁恪就在织一张能困死黎泱的网。

要她一步步踏入，直到再也走不出。

“你好好考虑清楚。”mia言已至此，临走之际还是迂回了脚步。“黎泱，你也在这个圈子待了几年。要怎么做出明智的选择应该最清楚。”

mia在告诫黎泱：一是违约金数额不小；二是可能会让她深陷解约风波。

《无界》才刚刚拍完，黎泱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如果这时解约，没有哪个公司敢和盛美叫板签下黎泱，对她来说无疑是致命打击。

梁恪确实下了一步好棋。

既让她看到希望，又封住了她的退路。

黎泱在回家的公交车上，认真思考自己的出路。

如果支付不了违约金，那就得在盛美再待两年。

可是两年......

梁恪不会再放过她的。

他耐心耗尽，一次又一次失败没有得手。这次是下药，那么下次呢？会不会直接在门口堵住她？

黎泱忽然有些绝望，她连自己的安全都没办法保证。

如果她没有在三年前遇到梁恪，如果那时她再敏锐一点发现异样......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公交到站，她机械地下车，思绪还有些麻木。

然而等走到小区楼下，看到停在地面上的一辆车时彻底愣住了。

是梁恪经常出现在公司的那辆。

他真的来堵她了。

黎泱身上血液一凉，调转脚步就要往回走。她在背后听到了车门打开又闭合的声音。

“黎泱。”

梁恪下车叫住她。

像毒蛇吐信，那种生理性的厌恶和恐惧充斥在黎泱的心间。她恍若未闻，脚步没停。

梁恪步子迈得大，上前几步追上了黎泱，站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正值下班的时间，周围人群来来往往，还有不少散步的老人。黎泱不想把动静闹大引来围观的视线，只得压低声音瞪着梁恪：

“这是公共场合，你再纠缠下去信不信我立刻报警？”

“上司看望员工也算纠缠？”

梁恪语气玩味，丝毫没有被震住。但大概也是碍于周围的路人，没有下一步动作。

不用猜，黎泱也知道他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

“杀青宴那天，你最后去哪了？”

果然。

闻言，黎泱脸上带着讽刺的笑：“我当然是回自己房间休息了。还是说梁总，你认为我应该到哪去。”

现在是盛夏，即使已经日落室外温度仍不低。黎泱穿着件挂脖白裙，一侧是丝带系成的蝴蝶结，裙摆长度刚好到大腿中部膝盖以上。

她为了演戏而剪掉的头发已经长出来，超过了肩部，被她用夹子束到了脑后，露出光洁的后颈和修长的脖子。

说话的时候她微微仰起头，肩颈连成一线，弧度很美。

梁恪不易察觉地压低眉眼。

他想到了那晚，翻遍酒店仍然没有找到黎泱的身影。

从她离开时的状态，他可以断定黎泱没有能力再走出酒店。可就是找不到她去了哪。

除了一处地方，梁恪没有资格去查看。

因为前台委婉地告诉他，那间房的客人姓沈。

姓沈，还是在港城。

梁恪只能想到一个人。

当他把那个人的名字同黎泱联系起来后，从中抽丝剥茧，终于浮现出过去他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那晚在酒店等电梯时，梁恪注意到沈有容身边有个看不清脸的女人。

他本来要以投资方的名义对剧组施压，让他们撤下黎泱的女二身份。但没想到谈由却突然注资，力保导演的想法将黎泱留下。

谁也说不准，谈由究竟是临时起意想要砸钱玩，还是背后授了谁的旨意。

再加上今天翻遍了酒店也没有找到黎泱的踪迹，无论怎么看只有唯一一种可能。

黎泱，沈有容。

会有这么多的巧合吗？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梁总可以离开了。”

黎泱不愿意再浪费时间纠缠，直接下了逐客令。她不知道梁恪是否清楚自己准备解约的事，担心他再情绪不稳定会做出其他伤害自己的举动。

“你和沈有容上床了，对不对？”

黎泱眉心一跳，诧异于梁恪怎么突然提到沈有容的名字。

她佯装镇定，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诓自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梁恪深深盯着她。

语气在陡然之间转变，染上危险的意味：

“所以你现在觉得有恃无恐，认为自己有了资本和底气。但是黎泱，你有没有想过在沈有容眼中，像你这样的身份根本就不算是东西。”

“沈有容的身份地位，向来眼高于顶。你和他之间的差距，还需要我说给你听吗？”

黎泱打断他：“够了——”

“你只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物，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难道还真的妄想和他扯上关系。”

梁恪的眼神当中淬着一丝狠意，他要摧毁黎泱的心志。让她明白她和沈有容之间的鸿沟差距，让她意识到她身份卑贱，根本不配得到关注和喜爱。

他从见到黎泱第一眼开始就暗藏心思，觊觎了三年。

这三年里他冷眼看着黎泱挣扎，为的就是要看到她服软认输，看她饱受身心折磨。最后同他共沉沦，活在黑暗中再也出不来。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梁恪有了危机意识。

他原本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耐心等待黎泱彻底崩溃。

但在沈有容出现后，梁恪察觉到自己逐渐失去了对黎泱的掌控。

——他快要抓不住她了。

“我和谁有关系，做出什么选择，那都是我自己的事。”

黎泱觉得愤怒和好笑。她很想质问梁恪是出于身份来对她说这些话的？是怎么能那么光明正大从施暴者的角度来嘲讽她不配的？

梁恪这么气急败坏，无非是因为他比不过沈有容，没有能和他匹敌的资本。

所以才会把矛头转到黎泱身上，话里话外都在说她身份不够格上不了台面。

这算什么，PUA她吗？

要从身心各个角度打压她？

她突然后悔，觉得自己就应该在包里装上一瓶防狼喷雾，对着梁恪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使劲砸过去。

“是，我搭上了沈有容。”

黎泱顺着梁恪刚才的话往下说，讥讽地看着他：“我愿意跟着他，永远也不会对你屈服。他比你强大，比你温柔体贴，比你懂得怎么尊重别人。”

“而你——只让我觉得作恶。”

“我不在乎最后怎么样，至少眼下我拥有了。梁恪，你现在敢动我么？”

.

黎泱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狐假虎威和仗势欺人。

在她搬出了沈有容的名义后，梁恪没有再对她纠缠下去。只是临走之际留下了一句话：

“我和你打个赌，堵你在沈有容身边待不到三个月。”

“黎泱，我等着看你最后的下场。最好祈祷不要再落到我手里。”

“你最好祈祷不要落到我手里！”

她在电梯厢里愤愤不平握紧拳头，说着梁恪威胁她的话。

可是发泄完，黎泱不得不继续思考她接下来的路。

她一个人付不起那笔违约金，也没有人会借那么一大笔钱给她。

一分钱难倒好汉。

三千万压垮黎泱。

手机在这时响起，她心不在焉地随手接通：“喂，你好。”

“是我。”

黎泱重新看了眼屏幕，发现确实是那天沈有容存进手机的号码。

她走出电梯，站在家门前翻找钥匙，把手机夹在肩头，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你找我是？”

“happy想见你。”

“沈有容，happy是条狗。”

不会说话。

“嗯，那你想见它吗？”

“......”

黎泱看了眼刚插上的钥匙，又给拔了下来。“地址？”

“项叔在去接你的路上。按照时间，应该快到了。”

所以，沈有容这招分明是先斩后奏，黎泱心想。

项怀英很快到了楼下。她打完招呼，在去的路上回想了那天发生的事。

和前任发生关系不可怕。

可怕的是事后要理清双方的关系。

黎泱其实心里很清楚，她对沈有容的感情和沈有容对她一样。

都没放下。

当年沈有容大哥沈闻时出事，沈家大厦将倾，内外虎视眈眈，多少人都等着看沈家垮台。是沈有容临危受命接下了继承人的责任。

他身上肩负了太多。相比起来，他们的感情显得无足轻重。

在沈铮找黎泱谈话前，她其实就已经做好要离开的准备了。

黎泱知道沈有容会用尽办法平衡好家族和她之间的平衡，一如车祸发生时他将她护在身下。

可她不也不忍心再看着沈有容承受那么多压力。

她对在一起的那半年足够满足和珍重。但故事终归有结尾，就像灰姑娘的魔法会在十二点前失效。

贪心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黎泱告诉自己。

重逢之后，她以为保持距离就能避免再产生联系。

但一而再再而三发生的巧合，证明没有那么容易。

都说酒后吐真言，她在酒后依赖的那个人还是沈有容，就足以说明一切。

她还有再装下去的必要吗？

那就不是感情迟钝，是矫情了吧。

什么十八流小说能写出这么庸俗狗血的情节。

步入社会经历过许多事后，黎泱体悟了“做事不能太瞻前顾后”。这个也想那个也想，最后往往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事半功倍。

感情也是。

随便吧，就顺其自然吧。

她虽然是演员，可也做不到时时刻刻都能演戏。

况且黎泱现阶段最在乎的是工作，她想要追回荒废的那三年时间。

刚下车，她就在大门口看到happy朝她飞奔而来。

黎泱蹲下身，将手亲昵贴在happy的头上，开玩笑说：“宝贝，你现在怎么变成一辆小车了啊。”

happy委屈巴巴坐在地上。但小狗有什么心眼，几秒过后，又开心地叼着玩具球去蹭黎泱的腿了。

黎泱又一次将球抛远，happy撒欢去追，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沈有容给捡了起来。

“你今天的运动量够了。”

happy哼唧一声，仰头和沈有容对视了两秒，悻悻败下阵来。

汪汪，这在它们族群里可是会被叫小□□的。

黎泱洗完手出来，看到佣人正在准备晚饭。沈有容在沙发上翻看杂志，看起来情绪正常。

她这趟来确实有事和沈有容商量。

但借钱是个尴尬的话题，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她一开始想要找涂思媛，对方爽快地答应了，但因为近期资金周转紧只能借给她两百万。

黎泱考虑要卖掉房子。因为过去寄人篱下的经历，让黎泱对拥有一间属于自己房子的念想很深。当时买下来的时候花了她两年的积蓄，全款，一笔付清。

但也导致她现在手里不剩多少存款了。加上《无界》的片酬还没有拿到，黎泱东算西算，离凑齐违约金的数额还遥遥无期。

她没有办法，想到了沈有容。

但是，哪有稍微破冰一点，就开口问人借钱的？而且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黎泱纠结的表情溢于言表。理所应当的，在吃饭时被沈有容发现了。

“谈由和我提到你找他借钱。”

出乎意料，话题是由沈有容先提起的：“你最近很缺钱？”

都到了这个份上，黎泱只好把话全盘托出。她又在后面补了一句：“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做公证。”

沈有容未动声色：“先吃饭。”

用过晚饭，沈有容有个临时的线上会议要开，黎泱便牵着happy去院子外遛弯消失。别墅区内环境很好，四周静谧。

她打开手机，在《无界》的拍摄群内看着剧组今天的工作。就在这时，梅仁给她打了电话。

“梅导，是有我的镜头需要补拍吗？”

“不用紧张，不是剧组的事。”梅仁笑容宽厚安抚了黎泱，随意聊了几句后，问到了她后面的安排。

黎泱也没有遮掩，说了她准备解约的事。至于工作方面，可能会有段时间处于空窗。

“我认识一位朋友最近在筹备电影，可以把你介绍给他。”

听到梅仁说出那个名字，黎泱觉得十分惊讶：“叶松云导演复出了？”

叶松云算是导演界的一位鬼才。他从二十岁开始进入电影行业，在十年时间里也总共交出了两份作品。拍一部便退圈五年，被业界戏称“cd最长的导演”。

但他的两部作品，在国内和国际上都具有极大的影响力，拿下过不计其数的奖项和提名。其中一部《明天后》更是在当年的威尼斯电影节获得了主竞赛单元的金狮奖。

再次之后，叶松云便又退出了大众视野。

“是，相信很快外部就有风声放出了。他的作品选角全部亲力亲为，只挑自己满意的，从一定程度上说是最公平。”

黎泱听得懂梅仁的意思。他能做的只是引荐提供一个机会，具体结果如何，还得看黎泱自己的表现。

直到道完谢挂了电话，她仍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对于过去的黎泱来说，能试镜叶松云的戏是从未想过的事。

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看到时间不早，黎泱带着happy回去，正好碰上结束工作下楼的沈有容。

她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里，全然忘记了晚饭时未说完的话题，拿好自己的东西便准备离开。

沈有容叫住她：“心情很好？”

“很明显吗？”黎泱用随身的镜子照了照，觉得自己应该控制得很好没有那么明显，也不知道沈有容是怎么看出的。

“只是有一个好消息，但还没有定下来。”

沈有容颔首，递给了黎泱一张卡片。她接过，是一家在业内很有名的传媒公司——星禾传媒。

“相熟的一个朋友推荐的。她对你很有兴趣，看你有没有相谈的意愿。”

黎泱还没消化完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又听到他的下一句：“解约的事会有律师和你联系。”

沈有容伸手，替黎泱将肩头原本松散的丝带重新系好，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出现在他手下。

“对你来说，这算不算今天的第二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