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林施微,出大事了。
而听觉在同一时间告诉她,你可能聋了。
不然怎么会听到……
微、微?
林施微嗓子眼儿尖锐的痒。
痒到说不出话。
有段日子前,易闻圻说她不应该在外人“易先生”“易先生”地叫,太生分了。
他让她直呼他的名字,她怎么也唤不出,索性釜底抽薪反问:那你该叫我什么?
没成想易闻圻比她勇。
就在他即将叫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又怂了,彻底认输。
于是这事儿搁置,她以为就此过去。
……
结果他还真在外人面前叫她——微微。
林施微心脏砰砰,跳地很快。
倒是没有想象中别扭。
江宁坐在林施微左手边,手捧柠檬水,淡淡问她:“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话是什么时候吗?”
林施微回神,想了想:“没记错的话,是综艺复选那天。”
“我们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
她进入化妆间,先是跟吕紫杉打招呼,然后被江宁嘲讽是跟在窈姿屁股后面打杂的野模。
再然后,因为江宁的包放她位置上,林施微软硬兼施让那位黄姓助理拿走,压对方一头导致黄助理气的半死。
总之那天两边都没说什么好听的话。
挺难复述。
“我当时对你有情绪,看不惯你,说话很难听,算我不对……”
江宁抿唇一笑,冷意森森,牙缝里挤出下半句话,“但你的好闺蜜吕紫杉也不是什么好人。”
几次三番提到吕紫杉,尽管还不确定具体发生了什么,林施微已经预感不好。
她太阳穴突突跳,连带着整个脑仁发胀,反应愈加迟钝,缓缓问:“你什么意思?”
江宁优雅翘着二郎腿,云淡风轻:“这档综艺在策划之初就有内幕,晋级人选在海选前确定,是各大经纪公司之前心照不宣的秘密。原本相安无事,谁知道……”
适时停顿,她抬眼看向易闻圻。
易闻圻神色自若:“请继续。”
江宁哼笑一声:“不管因为什么吧,大热天把人折腾去复选,还传出风声说之前定好的晋级名额可能也有变动,上到经纪公司,下到艺人本人,谁都不乐意,我也一样。”
“我家老板孟建云也不是吃素的,立马多方打听。可惜花了大量人力物力,也没搞明白节目组突然变卦是抽的哪门子什么风,最后还是吕紫杉神通广大,弄到一则消息……”
她扭头,别在耳后的长发落下来,像尖锐的鱼钩。
林施微喉咙一痛,仿佛被刺穿。
“她说,因为我?”她不确定地问。
江宁闭了下眼睛,权当点头:“吕紫杉前脚跟你吃完饭,后脚返回公司,把我们召集起来,说她亲眼看见你从易总的车上下来,想必关系微妙。老孟一听,立即让她探你口风,就算跟你没关系,也得借你的关系打听点儿事出来。”
“她当时狞笑一声,说‘还用头儿您教吗,我早就套过她的话了,那臭丫头口风很严,软的硬的都用过了,就是不说,但看她吞吞吐吐,俩人关系肯定不简单’。”
“她还说你一贯爱装清高,喜欢玩出淤泥而不染那套,在她面前立纯洁人设,现在被她发现在背后勾引大佬,抹不开面子,肯定不会承认。”
“但是好容易有点线索,公司肯定不能断,她建议老孟从京市电视台那边打听打听。老孟毕竟在圈里混了多年,从京市电视台弄原本的晋级名单还是很轻松的,上面果然没有你。他俩没有打草惊蛇,一直关注着,复选完了后,果然就有了。”
“而且复选的成绩单很奇怪,前八十名是按照名次选的,一点水分没有。唯独第八十一名,也就是你,总分排一百多,硬给拔到八十一,甚至不惜添了个名额,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
林施微心里已经不知道什么感觉了。
江宁一句废话都没有,描述得绘声绘色,以至于吕紫杉的另一面以极快的速度在她面前展现,快到她难以消化,像一口干涩的粗粮,梗在胸口,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她……不算撒谎。”林施微握住水杯,指关节发青发白。
尽管吕紫杉没有说谎,尽管林施微清楚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跟易闻圻的关系瞒不住,风言风语早晚会有……
但依然不舒服,很不舒服。
不该从她最好的朋友嘴里传出去。
还是以这样的口吻。
“是不是撒谎不重要,你真是太天真了。”江宁笑了笑,“你以为她跟老板说你的八卦是出于工作需要?实话告诉你,从上周开始,她借聊天的名义到处透露风声,现在各大经纪公司,都知道这档号称公平的综艺里有一位超然的皇族,那就是你,林小姐。”
林施微愕然,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所以那天你故意试探我?”
江宁坦然,语气微冲:“别人或许怕你关系硬,我可不怕,看不惯就是看不惯,管你是不是皇族,偏要恶心你一下。也就是一屋那俩笨蛋都是独立模特,没公司,消息慢,不然那天就能挤兑的你够呛。”
林施微沉默,垂下眼睛。
说到这事她硬气不起来。
她……真的是所谓皇族?
江宁冷笑说:“你知道你现在在大家眼里有多恶心吗?为着你一个,三伏天重新搞了一次复选,又因为你,节目组对外统一宣称公平竞赛,一切靠实力说话,结果背地里偷偷搞大皇族。真是笑死了,要搞内定那一套索性多搞几个咯,大家也好抱团,这下好了,就你一个拿了身份卡,其他人都是平民,你说你讨不讨人嫌……”
林施微脸色难看。
易闻圻适时打断:“讲重点,江小姐。”
江宁停住嘴,眼神垂下来,虚虚盯着面前的茶几。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皇族是第一件事,大概就这些,我已经说完了。第二件事……林施微,你知不知道上周我恨死你了。”
林施微难以置信看着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能做了什么让江宁谈“恨”。
就连节目组内定的事她都只是挤兑、嘲讽,又会是什么事让她恨。
“你恨我?”
“是上周,”江宁强调,语气却柔软下来,“这周不恨了,我想明白了,跟你没关系。”
她说完深呼吸,像是努力攒一团勇气才能把话说明白:“还是吕紫杉,她暗示我,你能搭上东升集团的小公子,是因为徐松平。”
“靠!”
林施微没忍住,“没有的事!”
“但是我不知道!”
江宁频繁眨眼,唇色从淡粉变得愈加透白,轻微发抖,“连我们公司前台都知道你跟她关系好,她说你的私事儿,我当然信以为真。”
林施微恨铁不成钢:“我都跟徐松平撕破脸了,你不知道他封杀我的事吗?”
“圈里谁不知道,但是她说你后来偷偷跟徐松平低头了。”
“……”
“也是我蠢,前段时间丢了个大饼,太着急了,轻易听了她的鬼话!”
江宁越说越激动,突然抽搐一下,像碰到脏东西一样猛地把手里的水杯甩出去。
“哗啦”一声,玻璃撞到茶几腿儿,砰然炸裂,迸成或大或小的碎片,瘫在江宁脚下。
而她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小客厅里的盈满她低弱混乱的呼吸声,近似于哭。
另外两个人保持沉默,安静等她平复。
很长时间后,江宁终于冷静下来,颓然说:“上周四,彩排那天,在宿舍听你们两个说话,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在内涵我。”
林施微沉默几秒:“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内涵你。”
“我怎么知道你人那么好呢,”
江宁语气介于嘲讽和真诚之间,笑得凄凉无奈,“我以为你知道自己是皇族,以为你恨我阴阳你,所以故意报复我。”
她笑得愈加悲愤,“当天中午,你出去没多久,我就好了,结果圈里的朋友突然来问候我,问我是不是跟徐松平有事儿,我当时一下子就懵了,问她听谁胡说八道,她说跟我一起参加梦想新天使的朋友说的,但是那个人跟我没交集,我就想或许是你替我宣传的吧……”
“我的天,我发誓我没说。”林施微就差翻手机聊天记录自证清白了。
“我不确定是你,也不确定不是你,总之那天下午我彻底崩了,根本没法彩排,就请了假回家……”
江宁深深看她一眼,“结果你还不放过我,你知不知道我发高烧,就指望她看着我别让我死了,你还约她出去……”
林施微目瞪口呆:“我?约她?出去?”
“不是吗?她告诉我,你跟男朋友吵架了,被我们的易公子……”
江宁眼波流转,微妙停顿。
被点名的易公子冷笑一声。
江宁遂继续,“……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她得去接一下你。”
林施微“唰”一下站起来:“她说你朝她扔花瓶,把她赶出家门,她没地儿去我才叫她出来吃饭的!”
江宁轻嗤:“我当时烧到三十九度,都离不开人,我朝她扔花瓶,赶她走?我疯啦?”
林施微大脑彻底当机,完全无法把江宁嘴里的吕紫杉和自己认识的吕紫杉联系到一起。
她认识的吕紫杉,人品忠厚,善解人意,带她进圈,给她资源,能照顾的都照顾,有什么好事都想着她。
就算因为工作,小小出卖一下她谈不上**的“恋情”,也情有可原。
吕紫杉不至于如此不堪……
有没有可能是……
“你怎么证明?”林施微紧盯江宁的眼睛,试图挖掘什么,“我怎么确定你是否在陷害她?”
江宁直接笑起来。
眼睛弯弯,目光怜悯又无奈。
易闻圻适时开口:“江小姐,时候不早,后面的事我跟她说吧。”
江宁闻言,呼出口气,肩膀松垂下去:“好,反正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她站起身告辞,神态虽然虚弱,但比来的时候轻松些。
走了几步,就要下楼时她又突然回头:“你今天妆很浓啊。”
“……”林施微反应了两秒才发现江宁是说她,小声解释,“有拍摄任务……”
江宁好奇探头:“什么活儿,化成这样?”
“……”
“太奇怪了,劝你一句,以后乱七八糟的工作别接了,吕紫杉只有逼我陪人的时候才化这种妆。”
“……”
江宁说完噔噔下楼离开,走到院子里,窈姿的司机帮她开门。
不多时保姆车扬尘而去,慢慢变成一个小点,最后消失不见。
林施微萎靡收回目光。
此刻小客厅只有他们二人。
和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
她发觉自己很渴。
喝了口水。
易闻圻坐在沙发里,上半身前倾,手肘抵着膝盖,十指交扣,仔细观察她的脸色,问:“你还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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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不夜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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