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小甜品根本抗不了没吃午饭的饿。
晚上六点四十二分,宋清与江爱在店里坐了快40分钟。点的汤锅还没上来。电影开场时间是七点二十五分。
宋清急比饿严重。已经催过两三次。她现在忍着。
“我们走。”宋清吐出三字。江爱睁大眼睛,脑袋后仰,就差上手捂住她的嘴。
“开玩笑吧你。”江爱身子前倾,想要打消宋清这一念头。
“对啊。开玩笑。”宋清扫视店里一圈,店内店外共八桌客人,“就我们点的汤锅,早知道这样慢,还是应该选择干锅。”
宋清心生一丝怒意。七天前偶然走进这家店,今天特意来吃这顿饭。她的习惯产生自然,在这里好像也遭受了背叛。
“不着急。来得及。”江爱的安抚没有一点作用。宋清要实在的自我把控。
“没事儿啦。”宋清摆摆手,看着江爱给自己碗里夹凉菜,“实在来不及的话,待会儿打包,汤不要,我们就在影院里啃鸭爪。刚好我们是最后一排嘛,不会影响别人啦。”
江爱惊了,知道这是玩笑话。所以他用笑意代替了回答。
“你还是厉害。”
“应该的。”这是江爱的口头禅。
宋清清楚,很多时候,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时常惊到他人。
等待的时间里,他们挨着四方桌相邻的两边,各自坐在一边。聊了远近亲戚的来往。过年期间的趣事。还有江爱姐姐的婚礼。
江爱说,就是因为她结婚我才请假的。小叔家就是来参加婚礼的,婶婶没回来。他还说,小叔他们跟大家很少来往,过年都见不到一次。
如今,宋清再也不会重复问出那句,“所以,你姐姐是叫江情吗?”
想到这里,她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面对江爱疑惑的眼神,她点头示意他继续。
“今年过年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江爱头发耷拉着,跟条狗一样。
他也是。问些不合时宜的屁话,莫名其妙得很。当下这个蛇年春节还没过完呢。
一年时间,真的很久。
宋清感到烦恼。
“不回来了。”宋清不看江爱的眼睛,她也要胡言乱语了。
“我就在俞市安家了。今年是腆着脸回来的,明年就不要脸地不回了。”
江爱不懂这个回答所谓何意。他明显接不上话了,一时错愕。在宋清这里,他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话。
“来咯来咯。”老板娘终于端上了汤锅。
时机来得刚刚好,不闲聊不打岔的用餐还是来得及的。宋清自觉认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她起身去消毒柜拿汤勺。
给江爱和自己添上两勺汤后,便加速进行吃播。
“真的在那里安家吗?清清。”每当江爱喊出这个昵称,宋清就犯恶心。
她冲江爱翻了个白眼。下一个问题又来了。
“你已经存了很多钱了吗?”
又是金钱话题。宋清嗦着一根鸭爪,干脆不回答。
“借我点钱吧。”江爱为什么是个恶心的笨蛋撒娇怪。宋清厌恶这种没完没了,毫无意义的话题。就算是玩笑也不行。她没钱。有钱也不借。
“我从不借钱给任何人。”宋清真想扇江爱一巴掌。但她只是眼神警告,“还要看手机吗你?”
江爱有时候还是很听话,他乖乖放下手机,与宋清专心吃完了这顿晚饭。他饭量一直很小,就吃了些鸭爪和配菜。
再来两碗鸭汤泡米饭下肚,宋清彻底饱了,抬手拒绝了江爱夹来最后一只鸭爪的投喂。
也许是对这晚店里唯一一桌点汤锅的客人,也许是明了宋清是个急性子的人。
结账的时候,老板娘开起了玩笑,“电影时间还早吧?”
“不早了,还差十分钟就开场了。”宋清听出老板娘话外之意,但她没在意,“钱付了啊。”
宋清拉着江爱奔向商场。好在距离不远。
绕着扶梯上去,远远看见影院名字的时候,宋清开始分配任务,“我去一趟卫生间,你不去的话就去取票,我出来后直接去找你。”
江爱没有拖泥带水。因为时间确实紧迫。
等宋清出来,穿过人群,她不再疾步,目光扫过一重又一重包围。她看见了在张望电影海报的江爱。
宋清冲了过去,想逗逗江爱。小心伸手故意拍他的左肩,躲在他的右后方。
结果没有成功。因为江爱不停地晃动,因为旁边女工作人员的注视。从刚刚小跑过去的时候,这个女生就在看宋清了。宋清一开始还以为对方要向自己推销呢。
宋清抓着江爱慌忙进场,厅内已经关灯黑场。也是宋清拉着江爱磕磕绊绊地找到了座位。
坐好在位置上,宋清拒绝了江爱的帮助,他笨拙的动作比她还生疏。就着身后大门投进来的微弱灯光,宋清边往镜框上夹3D眼镜边计划起来。
“等会出去我就专门寻觅眼镜人士,五块转手出去,那我就只是花了三块而已了。”
电影很好看。全场满座。
江爱和宋清的座位两边分别坐着两个带孙子孙女来看电影的大哥大姐。很多小孩跟着剧情大笑怪叫。最为严重的是江爱右边的一个小男孩,叫得很是夸张。
接着夸张的就是宋清左边的那位大姐,电影开始不久又是找东西又是上下窜。最后以右边大哥粗犷地接听电话告终。
江爱宋清看完彩蛋才离开。他不停地按亮手机,又息屏。从刚刚吃饭开始到现在,父母和姐姐轮番上阵。宋清让他好好说清楚,江爱表示,“中午就说了啊,他们固到日涨的。”
固到日涨:石城方言,形容一个人固执、死犟。宋清捂嘴大笑。笑江爱窝囊的硬气。
“看吧。”江爱展示自己的战绩成果。宋清伸手划拉了下屏幕,的确是早就说清道明,只是父母的反复唠叨。
出商场之前,宋清又上了一次卫生间。江爱接过她的雨伞在外面等待。
此时已到深夜十点,雨没停。宋清放弃了她的倒卖计划。江爱丢掉了他那把坏掉的黑色雨伞。
在踏上回去的路之前,宋清领着江爱来到街边便利店,她只拿了一瓶矿泉水,眼神询问江爱喝什么。
“那我要喝贵的。”江爱拿了一瓶五块钱的“贵”饮料,在那假装拧不开瓶盖,宋清没有理会。她站在店门口,一口气喝掉半瓶。
“走。各回各窝。”宋清深吸一口气,彷如重生般。
路上人少了。雨下得大了。这次路变得好走一些。
经过高中母校时,宋清再次问起江爱,“我一直以为你也是石城中学的。”
江爱笑笑不语,和宋清躲在雨伞下。
“我弟也是西城中学的。”宋清撑着伞,侧头看江爱。他好像又要说屁话了。
“哦哦,那他成绩也差。”
一到冬天,地面上最多的就是老辈子们的浓痰。而在佳节深夜里,混着雨水泥泞,出现最多的是呕吐物。
宋清越过一滩又一滩的污秽。胃也跟着痛了起来。那些污秽已不成形。是被雨水冲刷的。远远不止这些。
宋清不想呕吐,有点想咳嗽。
她侧头看江爱,他手里的烟就要燃烧殆尽。
走上斜坡,这条路就要到尽头。他们聊了太多。江爱说得更多。
雨伞这个小圆圈让彼此的脸靠更近。宋清越过伞柄,吻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后来日子过去,宋清才后知后觉,这是她和江爱,能够完整地,共同地,走过的一段路。不止走了一遍,是清晨出发夜晚归来,一去又回的平常路。
江爱不太适应在外这样的亲昵。他的眼珠明显地晃动两下,脑袋也跟着开过的车子旋转几分。
才将一个吻回给宋清。
男女在这时肯定都闭上了眼。
下一秒,宋清睁开眼来,靠着江爱的肩膀指着路栏外的菜地,“你去给我拔一个萝卜吧。”
这片小空地种有一小片青菜,零散的几根蒜苗。什么也没种的泥土上堆了两堆萝卜皮。
“这不太好吧。”江爱看了看菜地,并没有发现萝卜的踪迹,“这应该是路人扔的。”
细雨霏霏。有那么一瞬间,宋清看见一根细线从身前绕过,在江爱肩头跳动又消散。它们如丝如缕,从苍天上下来,在半空中断线。她眼睁睁地,抓不住那线。只好晃一晃伞柄,她看着昏黄灯光照在江爱肩膀,也是在对自己坦言。
细雨洒落不进心底。在下雨天,雨水浇灌的是植物。
“你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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