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是想留跟稻子一样让山贼带走吗?
村长怒吼着,“留下来就没命的了!天亮了,他们也不敢逗留的!他们也收不了多少!快走!”
阎寻家里没干的粮食,都背阎寻藏了起来,只留了十来斤的稻子,让王三背着,作未来一两天的粮食。
伤患傅雁声则是被小陈二与铁槌轮流背着,他身上的宝剑碰撞着两个兵大哥的佩刀,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让着急走路的两个大哥恼极了,吼傅雁声道:“快把你这宝剑抓好吧。待会被碰坏了,我们可赔不起!”
想到自己都是身经百战的铮铮铁骨,如今竟然因为山贼人多势众,而不得不狼狈逃窜,心里可憋着气呢。所以傅雁声的剑,或者说是傅雁声就成了出气筒。
“哈哈,放心。我知道你们赔不起。你们也忒穷了些。等我回到堡里,亲自给你们选几把好刀赠与你们。”
“呵,多谢傅少侠好意。我们这些穷人可配不上!”
“我说配得上就配得上。”傅雁声笑嘻嘻的回嘴,一点都不介意大家的打趣。
阎寻只是背了一床薄被子,后来王三看不过眼,就把被子也扯了过来,让他自己小心走路。
阎寻满心感动,拉着小荷的手,借着前面的一点亮光,小心地登山,还顺便看傅雁声笑话。
小荷听了傅雁声的话,悄悄地告诉阎寻,“他的剑还是叫我给他找回来的。我冒雨去找东西,他连一个铜板都不舍得给我。后来我就悄悄截了老郎中送他的饭,他才乖乖给了我一张银票。我也不认得字,是爹爹告诉我,那是五十两的银票。”
说着这话时,小荷双眼亮晶晶的,“哥哥,那银票我分你一半。算是他住你家的费用吧?”
阎寻笑了,“最值钱的是救命之恩。可不能让他这样就过去的。你瞧着,等他好了,我肯定能叫他付账的。”
两个钱串子嘀咕咕的,脸上都是得意的笑容。可怜前头的傅雁声还在跟几个大个子闲聊,丝毫不知道不久的将来他要被两个小孩儿“打劫”了。
小荷太高兴,脚下不稳,差点就滑倒,被阎寻拉住了,才站稳了脚跟。摔跤使她回归到狼狈的现实当中。
她有些担心地问阎寻,“哥哥,我们上到山上的寨子就安全了吗?”
其实,不仅是小荷有这样的忧虑,就是徐三叔以及王三、傅雁声他们,个个都疑惑着呢。
他们没见过逃贼还敢举着零星几个火把逃的。这不是告诉山贼,人在哪里吗?
阎寻说,“是啊。寨子所在的山是村子里最高最险的,寨子又建在山顶上。不走大门,他们是进不了寨子的。”
停顿了一下,阎寻又说:“这是走贼。也不知村里几辈子流传下来的避难方式了。就算不打火把,其实那些山贼也早已知道我们避难的山寨在哪里。最后也能摸到寨门前。”
只不过不举火把的话,山贼就不清楚村里的人具体的脚程如何罢了。至于他们为什么不躲在其他的山里,那是因为山里有猛兽啊,远不及寨子里安全。
“难不成你们逃到那山寨里头,他们就能放过你?不怕他们攻破寨子?”傅雁声趴在小陈二身上回头,很是不解的问。
“等你去到寨子了,你就知道了。”阎寻还没说话,倒是后面跟着上来小五哥搭话了。
阎寻见着小五哥跟三娘也上来了,心里的担忧去了,语调欢快地跟他们打招呼。
三娘连声说好,看着阎寻与儿子平安归来,还因此让村子躲过一劫,她是又心疼又骄傲的。
此时雨小了,一行人踩着泥泞的山路还是比较快地上了山顶,到了山寨大门口。
村长已经带着大儿子站在寨子门口一个个喊户主。
被喊到名字的户主,都是高声应了一声“到”,又说了一声“全到”的。
这表明没漏下人。
等他们点完户数,那些山贼竟然也追到了半山腰!
“关寨门!快!快……”村长与他的儿子喉咙都喊破了。
于是,厚重的石门砰地一声关上。
村子里的人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快速走到寨子围墙的各个口子上守着。
随着村长大儿子的一声“放”,轰隆轰隆的声音随之响起。
那是大小石头一起滚动的声音。紧随其后的,便是山贼们哀嚎痛苦以及恶毒的叫骂声了。
王三、傅雁声等人此时才知道,为什么阎寻村子的人那么放心地逃上寨子来,而不怕山贼来袭。
原来这里有个鬼门关啊。让那些来势汹汹的山贼吃大亏了。
王三敬佩之余,也想到了给他们传信的兄弟,也不知他们是否安然无恙?
若是他们出个什么意外,王三看着下面摇旗呐喊的小喽啰们,双眼充满了厌恶,以及冰冷。都是有手有脚的,净会欺负手无寸铁的平头百姓。
等他看到阎寻也跟着小五哥一起往山下滚石头的时候,他也跟了上去。
黑暗中,远远落后于山贼的某个小山坡上,一个面上蒙着黑布,身穿夜行衣的男子满眼憎恶地看着山寨上影影绰绰的人影,“我的小侄子,若是你死在上头了,叔叔每年会记得给你烧纸钱的。”
若是阎寻在这儿,定会认出这个黑衣人,俨然就是白日里跟他们有过争吵的傅榆。
他看着几个从山上跑下来的人,冷笑道:“既然不敢上去,就滚下山去抢庄稼。我让他们明日下山来,看到的都是平平整整的田地!如此一来,也算是我送他们的大礼。”让他们不必费力收庄稼!
那几个瘦得如同骷髅的人登时大喜,连滚带爬地下了山,加入那些明目张胆割稻子的贼子行列中。
傅榆原本以为能纠集这些小喽啰,给傅雁声打个措手不及,没想到他命大,竟然逃到这刁民的山寨里,得到了庇护。可恶,要不是山上有人给村里人报信,他早就将傅雁声解决了。要是让他把那报信之人找出来,准让他后悔生于世间!
看着那些小喽啰哭爹喊娘地跑下来,越过他逃走,傅榆只觉得气都不顺了。
越想越憋屈的傅榆手臂一挥,剑尖划过,正好路过的某个小喽啰连惨叫都发出便没了声息,滚在旁边的草丛里不见了踪影。
剑身挥扬,正好倒映着山上的火光,倏忽间寒光乍现。
刚刚扔了一块石头,赚得一声惨叫的阎寻恰好就见到了这一道快如闪电的光。他心一跳,人已趴在墙上的窗口上,伸长脖子往寒光出现过的地方瞧着。那是什么?虽然他没碰过刀剑,但也觉得那光的来源并不友好。
王三正好在一边,看他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心惊之吓一把将他拖回来,大嗓门嚷着,“干什么呢?也不怕掉下去陪那些贼子?”
阎寻有些不好意思,却不忘刚才他所见,急道:“王三哥,你有看到白光一闪而过了吗?就在那边山上。”
白光?王三举目看天空,没见一点电闪雷鸣,“那定是刀剑映过来的光。不怕他是普通的山贼,好运得了好刀剑,最怕他是江湖大盗,飞檐走壁的。这些围墙也不知能否把他拦住。”王三有些后悔,没把自己的弓箭带来,不然的话,他可以将那隐藏在暗处的老鼠给击毙。
恰好村中的猎户经过,听得他们的讲话,走到阎寻身边说:“寻小子,他在那里,我来射一箭试试。”
阎寻循着记忆,指了一个方向。
猎户点了一下头,弯弓搭箭,咻的一声,箭支破空而去,然后他们似乎听到了痛呼声?
阎寻三人惊喜了。他们没想到这纯属碰运气的一箭,竟然把人给射中了!原本他们是不抱希望的,因为经过这一会子,人都可能离开了,最后的结果就是白白浪费了一支箭。
可谁知,竟然有这样的收获。
要不是外面还有小喽啰在,阎寻恨不得冲出去,将人逮住了。
他不知道的是,那暗地里的贼人已被射中了肩胛。
其实按理说,身怀武功的傅榆根本就不会被射中,只是那么巧,他躲闪的时候,刚好被一个慌不择路的喽啰撞了回去,于是躲闪不及,憋屈受了一箭。
“混账东西!”恼恨非常的傅榆手起剑落,那个小喽啰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没了性命。真真是可恨又可怜。若是他没有落草为寇,还对百姓穷追不舍,怕是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傅榆提着剑,恨恨地瞪了一眼山上隐隐约约的屋舍轮廓,踉跄地下山。都是傅雁声那个小畜生的错。要不是他在这里,他也不会带山贼过来。
傅榆把一切的过错都归咎于傅雁声身上,暗自决定下次再找机会除掉他。不然,他在堡里就真的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傅雁声此时坐在寨子里的议事堂里,听着外面那些小喽啰的惨叫声安然入睡,还不知道他的亲人要置他于死地。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那些山贼喽啰终于是全部走光光了。大山里,一片寂静。微凉的风雨,似乎还带着几许腥味。
贼虽已走,但是村里的人,没有一个有笑容,俱是木楞楞地瘫坐在地上,沉默不语。
第二天天微微亮,猎户与王三哥身负村人的希望,悄悄出了门,去打探村子里的情况。
因为猎户熟悉周围地形,所以,他带着王三哥直接走的山岭,比上山时少了大半的路程。
很快到了村子正对面的山头上,猎户带着王三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村子。
村子里也是一片的宁静。
“这是都走了?”王三哥纳闷。
猎户点头,“应是走了。”他心里正高兴,然后看到了村子的某处房子竟然浓烟滚滚!
“不好。那些贼棍竟然烧了屋子!等等,那好像是寻小子的家?”
“什么?”王三哥伸长脖子朝着猎户指向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后就是满腔的怒火,“其他房子没烧着吧?为何就单独烧阎寻家的?”这其中是不是有猫腻?
猎户严肃地摇头,“不知道。兴许就是恶人随心所为。看着哪里不顺眼,就毁了吧。”顿了顿,他想到王三哥的身份,便叹息道:“也不知朝廷什么时候将那些山贼一网打尽。周围的村子真的遭殃啊。”
王三哥没应声。因为这不是他能做得了决定的。不过,至少可以跟将军提一提便是。
两人又观察了一会,确定了山贼走了,才转身回去叫村里的人下山。
他们都没敢告诉阎寻,他的家没了。
大家伙有序地下山,原本安静的队伍,却在半山腰附近传来一阵阵恐惧的尖叫声。
“啊啊啊,这里死人了,两个死人!”
大家一听死人了,都有点害怕,担心是他们扔的石头砸死的。
虽然这不会被问罪,但还是觉得恐慌。
王三哥跑到吵闹的地方,检查了两个人的尸体与伤口,舒出一口气道:“这两人是被人刀剑等利器杀死的。昨晚大家都被关在寨子里,没有出来的可能,那么只能是山贼里头的人杀了这两人。”
“所以,他们是狗咬狗咯?”有人惊喜地喊道,然后引来了一阵的欢呼声。
随后大家随便挖了个坑,将那两具尸体埋进去,免得弄脏了这地界。
有的人还一边填土一边念叨着,“你们想害我们,你们反而被自己人害了。如今我们还帮你们入土为安,得感激我们。要报仇就找你们的仇人去吧。”
因为这事,大家情绪更加的低落。
等到他们回到村子,各家户主把东西交给家里的老人妇人之后,撒开脚丫子就往自家田里跑。他们想知道自己的粮食还剩下多少。
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阎寻的家被烧了。刚才他们回村的路,正好在山的另一侧,没法看到村子,所以没看到升腾的浓烟。
“寻小子,哎,那些山贼真是造孽!”
可是除了骂几声山贼,又能如何?他们此时更加关注自家地里的粮食。
一路上,心上心下地跑着,有些人眼尖,远远看着雨雾中的光秃秃的田野,双脚一软,啪嗒的就跪倒在泥水里。
完了,那些山贼竟是把田里的粮食都抢走了!
有些人不信邪,愣是咬牙跑到田里去,而后他就高兴的呼喊起来,“快来看。他们没有全部偷走,还有大半的稻子在!还有稻子在!”喊到最后,那人喜极而泣。
于是这一天,村里的人就都忙着收割剩下的稻子。而阎寻则是站在残垣断壁前,跟着三娘一起低声哭着,让王三哥一群大老爷们都红了眼睛。
傅雁声在一边看着也难受,他眼睛一转,就道:“小兄弟可别苦了。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你救了我一命,这一次又带着我逃开山贼,于情于理,我都得你感谢银子。那足够你再起个好房子!没啥好哭的。”
阎寻抹着眼泪,看着一脸认真的傅雁声,抽噎着道:“村子里,只有我的房子被烧。我与大家的不同之处在于,我收留了你。”
想到了昨晚看到的寒光,以及刚才看到的那两具尸体的伤口,他觉得,这次山贼的目标就是傅雁声,而他与村子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那遭了殃的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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