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希望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平淡以外的感情，可是显然让她失望了。

后知后觉中，她垂下头有点落寞地道：“忘了，了凡小师父说你是很厉害的神仙，应该早知道了。”

无妄看她这个样子，生出些心疼。

虽然他现在的情况，碍于他的身份，他没办法再如人间那般，同她表现的恩爱，更多地是压在心里。

想到此他叹了一口气，舌尖舔舐了下自己略有些干的唇，笑了笑道：“神仙也不是什么都知道，阿狸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了凡他们。”

阿狸“哦”了一声，明明眼前这个人跟他师父一模一样，可是气质却完全不同，她想靠近他可是又有点怕他。

她知道这是她夫君。

可是大概是神仙这层身份，让她对他多了一层滤镜。

也可能是他性格的转变，反正阿狸时隔一个月再次见到无妄，心里五味杂陈，又是喜又是悲……

他是个神仙，而她是个凡人，关键她还怀了他们的孩子。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她能想到的，唯一能解释这个事情的就是，也许他师父是被这位神仙附体，所以才在人间呆了那么久。

这一会儿功夫，她已经想了无数个原因，她想问无妄，可是抬眼见他淡然的神情，她又生生憋了回去。

没敢问。

怕被他觉着幼稚，这种心情真是不咋好受。

还不如不见。

无妄见她面上表情多变却不说话，就问道：“阿狸可是有话要说？”

阿狸有些委屈地摇了摇头，“我困了，想回去休息会儿。”

“天色是有些晚了，走吧。”说完无妄便背着手往前面去。

跟在后面的阿狸，像个闷闷不乐的小媳妇一般，委委屈屈。

无妄一直把她送到后院屋子门前，才停下来。回身的功夫，正在胡思乱想的阿狸一头撞到了他怀里。

他身强力壮，倒是把阿狸撞着往后仰。亏得他手快，及时拉住了她，才让她免于摔倒。

惊魂未定的阿狸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

“没事吧？”

阿狸摇了摇头，“没事。”

无妄点了点头，指指房门说道：“那阿狸早些休息，明日师父再来看你。”

憋闷了好半天的阿狸，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她一把抓住无妄的袖口，抬眼认真地望向无妄。

无妄偷偷看着她有些倔强的手，又抬眼看着她，半晌才听她道：“你是我的夫君，不同我一起休息么？”

无妄听出了她试探性的口吻，他没说话。

阿狸就一直抓着他的袖口不撒手。

倒是像极了小时候，她想要让他帮忙的时候，会用的方式。

无妄喉结滑动间，看向她期待的眼神，终究还是没办法拒绝她。

只唇角微不可查地上扬起来，道：“好。”

灵机寺的夜里异常安静，只有窗外的星辰，将半个屋子晕染出了丝颜色。

能让彼此看清眼底光的颜色。

木床上的阿狸睡在里侧，无妄睡在外边。

从躺下来后，无妄便没有任何杂念的，闭眼平躺着。双手搭在腹部，似乎睡着了。

阿狸没他那么心静，悄悄抬眼看着他的睡颜，睡梦中的他那份疏离感，终于消失了。

她小心地转了个身靠近他，双手向往日一般搂着他的胳膊，这才安心地睡了过去。

无妄其实并没有睡着，阿狸的小动作他也都知道，在人间的时候，她就习惯这样抱着他睡……

一刻钟功夫，他听到阿狸均匀的呼吸声。知她已睡着了，这才睁开眼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盯着她的睡颜，认真地看了一会儿。

也只有在此时，他才能放任自己，像那个凡间人一般，去肆无忌惮地爱她。

她的眼下有一层暗影，想来这些天她都没怎么睡好。

从人间来到这里，她经历了很多，这一世饶是她再没心没肺，也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围。

再加上肚子里这个磨人的孩子……

他知道她遭了很多罪，可是为了能让她快速完成这一世的劫，又让她的灵根不受损，他也只能这么办。

想到此，无妄将睡梦中的阿狸搂到自己怀里，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轻声道：“好好睡一觉吧。”

随后他的手在她腹部的位置，渡入了一股灵力，这才安心地睡下。

……

万魔谷的通天洞里，圣寂在打坐，他的残魂之法已经修炼到极致。在点沧海虽然是困住了他，但那里是三界的圣池，倒也真是为他本源之气的增强，助了不少力。

达芜从外面进来，见圣寂周身散发出来的紫色气焰，他便知道仙魔这一战是怎么都避免不了了。

听到动静，圣寂微侧头见是达芜，便继续闭眼打坐，“何事？”

“圣寂，你真的决定要跟仙界再来一战？”

达芜不想魔界再跟仙界无休止的战争下去，有那一次就让魔界损失惨重，修整万年才恢复元气，他是真不想再看到那副场面。

“这个问题已经讨论多次，就没有必要继续讨论下去了。”显然他们二人已经不止一次为这个事情争论。

“可是听探子来报，那本在渡劫的无妄已经提前返回了五重天，想必仙界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我们的胜算并不大。”达芜在执掌魔界这几万年里，也算是非常了解了。

尤其近万年里，仙界在三界布置了众多兵马，时时提防着。

“就凭那个老和尚？”圣寂被关了几万年，他心里的那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知道这次无妄渡劫，为什么会这么快吗？”

圣寂从坐台下来，双手背于身后，凌厉的面容煞气重重，倒全然不似达芜那般风流不羁。

他走到他这个弟弟身边，漫不经心地道：“你是说，他身上另一股力量能为他所用了？”

达芜点点头，“都知道无妄那老和尚，之所以在五重天做了十几万年的降魔者，不过是因为他是无量天尊的三昧真火，幻化而来。”

“这火性本具有魔性，只是他修的是无情道，所以一直压制着。可是听说，他这次从人间渡劫回仙界的时候，魔气重重，真真是多少万年来头一遭。而渡劫于她们仙家来说，是不能半途而废的。”

圣寂听着他的话，背在身后手一直摩挲着，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你这意思是，有人逼出了他的魔性，但他却加以利用了？”

达芜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毕竟这是头一遭。当年一个达芜，尚且能将你困于点沧海。而今如果他的仙性魔性的双重特性，均能被他所用的话，咱们的胜算又能有多少？”

圣寂关注的点不在这里，在他看来，现在他的残魂之法无人能敌。

“你刚刚说有人逼出了他的魔性，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他的软肋，利用他这一点。”

说完他便出了通天洞。

达芜叹了口气，几万年都改不了这死性子，怎么就摊了这么一个不服输的哥，跟他性子完全是两个样。

那个软肋……

小猫妖命真大……还真被无妄救活了。

从里面出来，碰到了迎面走来的浮图，达芜一脸无奈地道：“浮图，得劳烦你去趟仙界了。”

“什么事？”

达芜收起手里的扇子，闭眼深吸一口气，“去见见老朋友……”

……

阿狸这些日子，对无妄现在的身份和态度习惯了。

想着应该是神仙都有包袱，就像她师父给人看病时的样子。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是没有距离感的。

呆久了，她也知道青蛇不是坏人。

这日无妄又去仙界议事，阿狸跑到寺外。

却又见到了青蛇。

那绿头蛇双腿搭在树上，看着远远走过来阿狸，嗖的一下就从树上飞下来，冲她挑挑眼道：“哟，好几天不见，不怕我了？”

阿狸摇摇头，“不怕了，你也不会伤害我。”

闻言，青蛇忍不住大笑出声，“怎么都不会想到，你真的把那个老和尚搞定了，还是名正言顺的怀了他的孩子，这小娃一出生就是个上仙吧。”

“什么老和尚，别乱说。”

青蛇围着她转了一圈，“怎么没人跟你说啊，你口中无妄，是个和尚？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里是个寺庙。”

“那他……”

青蛇这些日子，也知她不是那个小猫妖，而是个纯纯的凡人，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他能渡劫了你一世心愿，也是真对你用情很深。”

说完他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个心无杂念了十几万年的人，动起心来却是这般破釜沉舟。

仙界渡劫的人很多，能出个孩子的那怕是没几个。一世一劫便了，断不了的，那就真是几世缘分了。

“什么意思，难道我和他之前就认识？”

青蛇撇撇嘴，“哼，不然你一介凡人，怎么能到的了这种地方……”说了一半青蛇忽然意识到什么，捂住自己的嘴，眉毛挑老高，“不认识，你们怎么会认识。”

阿狸见他话风突变，眼睛眯了起来，凑近他，抬起手指着道：“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青蛇心道，这庙里这么多徒弟都没告诉她实情，那必然是在保护他，他这会儿说了，那岂不是乱了她的劫。

想到此，一挥手便消失在里阿狸眼前。

“喂，你个绿头蛇，怎么话说一半就走了？”

“青蛇，青蛇？”

没有人回应。

阿狸沮丧地垂着头，来到无稽崖边的大石上，拽着衣角咕哝道：“这里的人，除了无妄，没一个正常的。”

“谁不正常？”头顶忽然来的一道声音，吓得阿狸一猛子从大石上站起来。但起的太快没站稳，就要摔到在地，被人从身后抱住。

“谁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