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良挂了电话，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正是一天里直播平台流量最高的时间段。

成舒打开麦克风，先对youcheng感谢道：“谢谢老板的礼物，老板不要再破费了。”

顿了顿，成舒语气坚定道：“对于这次的开挂风波，我的回应是没有开挂。”

他没有理会弹幕里势头再返的开挂大军，肃声道：“明天八点我会准时开播，到时候我会在直播时全程用摄像头对准操作的右手，有没有开挂大家一看便知，欢迎任何对我游戏水平有疑问的人到时候来这个直播间围观。”

成舒看了眼打赏榜上最上方的id，唇角绷紧，再开口时声音冷下几分：“另外，我没有买过任何营销。我可以在这里保证，作为主播身份的sheyu，从开播到现在，取得的所有成就都来自自己的实力和大家的支持，而不是所谓的营销流量。”

“至于今晚在这个直播间里发生的一切，我也一定会查清楚，不会白费大家的信任。”

成舒冷声：“如果有幕后推手，我不会就这样任人污蔑。”

说完这些，成舒没看弹幕的回应，直接在后台关了直播间。

在电脑前坐了几分钟，成舒将自己刚才的话又在大脑里理了一遍，确认想说的没有遗漏，才拿起手机，登录黄金岛小号打开某个私聊界面。

成舒盯着聊天框看了半晌，刚要打字，屏幕上显示对方发过来一条新消息。

【youcheng：我相信你。】

【youcheng：明天见。】

成舒抿唇，垂下的眼睫闪动几下。

明明他觉得自己已经收拾好了所有情绪，但看到这两条消息，成舒只觉得刚才在直播时拼命压下去的负面情绪反扑，几乎是一瞬间让他全部的理智击溃。

【sheyu：你又不认识我，就相信我的一面之词？】

发完这条消息的下一秒，成舒就开始后悔了。

任谁给一个陌生网友花这么多钱，还被网友用这种语气质疑，心里都要生气吧。

成舒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会脑子一抽给youcheng发这样一条消息。

食指悬在撤回键上，成舒咬着后槽牙，摁下去的前一秒，一条新消息将原本在聊天框最下面的消息顶了上去。

成舒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选择闭眼不去看的逃避行为。

他现在因为自己刚才作死的行为焦躁得难受。

如果他是对方，在给一个人不要求回报的帮助后还被质疑，肯定要在心里骂这人不识好歹。

往好了想——

成舒努力说服自己，既然现在youcheng还愿意给自己发消息，或许是还没有生气到要和他决裂的程度呢。

成舒心里的大石刚落下一秒，又怀疑对方是不是为了最后骂自己一句，等到骂完之后，也许就会直接把他拉黑退群走了。

网络上的关系就是那么脆弱，来的时候毫无防备，走的时候也无法挽留。

成舒之前一直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他直播玩游戏的时候，和那些碰巧排到一起网友互动从来不会有太多感情投入，观众们以为是他脾气好，其实他只是觉得没必要，反正出了游戏，出了直播间就很再也不见不到了。

但这次不一样，成舒咬住下唇，抬起眼皮飞快瞥了眼手机屏幕。

【youcheng：还是小朋友？别不开心。】

【youcheng：[玫瑰]】

【youcheng：送你一朵花吧。】

秦追拿起桌上的杯子润了润嗓子，看到成舒的那条质疑，他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先觉得有点好笑，脑海里脑补出一个没有安全感所以控制不住脾气的小孩子。

秦家的小孩都早慧，即使是小一辈里看着最没心没肺的秦笙，也被常被外人私下评价大智若愚。

目前秦追和秦家这群人相处得还算和谐，主要原因还是他不仅能为他们提供足够的利益，还能作为秦家家主给整个秦家脸面。

除此之外，更多的就没有了。

所以，这还是秦追第一次产生一种类似于前辈面对晚辈的怜惜。

即使这个晚辈是个只小他八岁的二十岁青年。

他想起有一次母亲节，贺珹回家之前在途中买了一束鲜花。

贺珹说花能让人开心，于是他在表情里翻找了半天，最后只在角落里找到那朵最普通不过的玫瑰花。

秦追将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心里想的是，如果这是一朵真正的鲜花就好了。

那么即使不能为对方带去开心，也能有枝叶上坠着的露珠和馥郁香气。

看到消息，成舒捂住脸。

“明明应该我说对不起，怎么反过来……还来哄我。”

成舒把脸埋在手臂里，脸颊和眼眶都是红的，盯着那朵玫瑰花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成舒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眼睛因为睁开太久变得酸涩，但是他忍不住想笑。

youcheng真的没有生气，还给他发了一朵花，说希望他开心。

成舒飞快打字。

【sheyu：不是小朋友！】

他想到最开始在游戏语音里出现那道稚嫩童音，很不服气。

【sheyu：二十岁怎么能算小朋友？】

【youcheng：二十岁也可以有叛逆期。】

【sheyu:对不起！】

原本应该十分沉重的一句话就这么说出来了，成舒松了口气。

和youcheng你一言我一语，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这种没营养的对话一直断断续续持续到晚上九点。

【youcheng：你该休息了，晚安。】

成舒靠在床边，脸上的笑意一顿。

【sheyu：只有小孩子才会被要求早睡！】

【sheyu：前几天你不是都快十二点才睡吗？】

成舒其实上.床之后没多久就有了困意，这会儿打字已经有些抬不动眼皮，但他还想继续和youcheng聊下去，又怕对方是用睡觉当借口，其实是不想和自己再聊下去了。

迟迟没等来回复，成舒的上下眼皮不停打架。

脑袋一歪，成舒清醒了一瞬，连忙去看手机。

【yousheng：嗯。】

【youcheng：之前是为了等你一起玩游戏。】

【youcheng：睡吧。】

成舒捧着手机，闭眼时心满意足。

他熬夜太久，难得早睡一次，沾到枕头很快就陷入了深眠。

次日醒来时神清气爽，成舒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舒服得眯眼。

想到睡前发生的事，成舒连忙从被窝里摸出手机，看了眼和youcheng的聊天界面。

昨晚他实在太困，等来对方的消息之后，还没来得及回就直接睡了过去。

成舒揉了几下头发，戳开打字栏，想了半天也没想好发什么。

说句早安？

屏幕右上角的时间是上午十点，成舒怀疑自己这个点给人发早安会被以为是懒鬼。

昨晚所有的负面情绪一觉过去都成了过眼云烟，现在成舒在youcheng面前又背上了主播包袱，说什么都怕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成舒起床洗漱的时候一直苦思要不要发消息给youcheng，但他很怕自己会打扰到对方。

大脑里不停纠结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丛良昨晚挂电话前的叮嘱。

成舒连忙去微信打开和丛良的聊天界面。

【高中丛良：[位置分享]】

【高中丛良：我家位置，你没时间发个地址我给你送去也行】

【成舍予：我过去找你】

【高中丛良：［OK］我在家等着】

和丛良约好时间，成舒先去了趟顺路的商场。

从商场出来，成舒重新打了辆车，拎着拜访礼物等车的时候，想起昨天是东亚洲际赛最后一天。

这次参加东亚洲际赛的十六支队伍里，有六支队伍来自中国赛区。

而其中CM战队是今年PCL春季赛的亚军，也是本次洲际赛的夺冠热门战队。

成舒摸出手机，打开微博看了眼最终赛果。

出乎意料，本应是冠军强力竞争者的CM战队在最后一天的比赛里，四名队员失误频出，最后名次只排在第六位。

而在第一周里状态不佳的榴莲战队在之后两周的比赛里势头越来越好，最后一周的两个比赛日里连续三次吃鸡，击杀数也相当可观。

最后一局结束，虽然榴莲战队的吃鸡数与第二名的韩国战队相同，但因为在最后一局里拿下了更多的击杀，成功反超韩国队，以一击杀数的优势拿下本次东亚洲际赛的冠军。

成舒点开PCL官博那条祝贺榴莲战队拿下的冠军微博评论区，评论里除了对榴莲战队的祝贺，还有许多人在嘲讽此次比赛里CM战队四名队员的不佳表现。

【榴莲牛逼！幸亏榴莲把冠军守住了，不然我非要被CM气死，我看CM粉丝天天吹koya有多牛逼，原来只是个大赛软脚虾！平时直播的时候炸鱼塘猛地一批，怎么到了国际比赛上就怂了啊？】

【koya第一次出国参赛，状态有起伏很正常好吧，黑子们也别太咄咄逼人了！】

【笑死，这不是你们吹koya是PCL紫微星的时候了，天天说其他选手在赛场上见了他就怕，结果事实是koya见了外国人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啊，koya的亲亲粉丝们知道原因吗？】

电竞圈的舆论风格向来如此，除非你能一直赢下去，不然比赛失败后，任何一个失误的操作都会被看不惯的人用放大镜研究。

koya作为今年年初刚登上赛场的新人选手，在赛场上强烈的个人风格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官方也有意将这个风格独特的新人培养为明星选手，在平时的宣传上毫不余力。

喜欢他的人不吝于吹捧，自然就引起了其他选手粉丝群体的不满。

春季赛的时候CM夺冠，koya粉丝趾高气昂，同队的其他选手都免不了被这家粉丝暗讽。当时CM风头正旺，其他队伍的粉丝自然不会去逆风输出，只有同队的Further粉丝毫不示弱呛了回去。

但这次洲际赛上koya的表现实在暴露了太多缺点，原本看不惯他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踩一脚的机会。

这条微博底下的评论因为争吵很快破万，成舒对这种赛场下的粉黑大战没什么兴趣，打的车到了，他上了车，又去游戏论坛逛了一圈。

论坛最近谈论度最高的同样是刚结束的洲际赛，六支队伍二十四名队员的表现被一个个拉出来评价，成舒只草草扫了眼，翻了半天，终于在很后排的位置找到一个跟本次洲际赛无关的贴子。

【主楼：确切消息，春季赛一结束GFG的队员就全跑了，听说连战队的司机都被挖走了，现在战队只剩下个刚入行的菜鸟经理，本人GFG老粉，求兄弟们帮忙分析一下今年GFG还能行吗？真的很担心队伍直接原地解散了】

成舒平时还算关注赛区各个战队的情况， GFG这个战队从去年开始就属于吊着口气半死不活的状态，这次的春季赛更是直接拉胯到把夏季赛名额打没了。

如果GFG想要再次获得秋季赛参赛名额，只有在下个月底进行的PCLP（升降级赛）上获得前三名的成绩才能重返PCL赛场，但以春季赛赛末GFG四位队员的状态来看，重回PCL的可能性不大。

大概GFG战队的老板也有将这个成绩垫底的战队抛售的打算，不然也不会放任其他战队将队员们挖走。

成舒点开贴子看了眼评论区，回复的内容大体和成舒想的差不多。

【GFG这种垃圾战队还有粉，哥们你眼光实在不咋地，换个主队吧别为难自己了】

【做梦去吧，梦里啥都有】

【别说队员和司机，我看这b战队的老板都跑路了，要是GFG有夏季赛名额还有点价值，但现在么，呵呵，想转手都没人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没希望了，垃圾战队早点解散的好，还有那几个队员一块麻溜滚去电子厂打工吧，别出来耷拉着四张臭脸半死不活打比赛膈应人了】

大概是为数不多的战队粉丝也都跑光了，愿意花时间在这条贴子下面聊天的人都屈指可数。

回复内容一眼看到头，成舒抬头看了眼车窗外，车子刚路过韶庭。

五分钟之后，司机停车，看了眼后视镜：“府丰大厦到了。”

成舒抬头，皱眉：“不是侠東大厦吗？”

司机：“侠東就在府丰后面那条街，这会儿堵车高峰，半个小时之后车可能都过不去。”

成舒道了声谢，按照司机指路的方向走。

府丰大厦是海市的标志性建筑之一，老板就是开发成舒租房附近那块地皮的秦氏老板。

成舒对这个海市数一数二的秦氏企业有些好奇，路过时多看了几眼。

手机铃声响起，成舒低头去看手机，与迎面而来的黑色迈巴赫擦肩而过。

车子带起的气流扑面，成舒下意识抬头朝一旁看去，只看到一张虚晃而过的侧脸。

“成舒？”丛良疑惑的声音从手机另一头传来，“怎么回事？我这边听不见你的声音！喂喂，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嗯。”成舒缓缓收回视线，说了句让丛良莫名其妙的话：“我好像眼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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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