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坦诚相待

阿枳只知道徐家祖上徐白山是魏朝有名的忠臣,魏朝曾有过轰动一时“梁王之乱”,徐白山为平梁王之乱,断了条胳膊,然而他的下场并不好,他遭奸人陷害,惨死狱中。

徐白山作为忠臣之死是魏史的一记重锤。

阿枳不解:“徐白山是忠臣良将,怎会纵容王崇这样的道士?”

冯华睁大眼看了阿枳半晌,迸发出一声冷笑:“忠、臣、良、将?徐狗也配!”

阿枳从没见过冯华这般深痛恶觉一个人,她静静看着冯华。

冯华忽然抬起手,把剑架在阿枳脖子上,狠戾道:“你若再敢将徐狗的名字和忠臣良将四个字连起来说,就算你是陈郎的堂妹,我照样砍了你的头。”

在历史上,梁高祖灭魏建梁如疾风迅雷,非常之快,有许多史料被毁,而高祖不是一个看重文史的人,登基后他只忙着杀道士了,也不曾修复那些史料。

关于魏朝末年的历史,有许多含糊不清的地方。但阿枳明确地记得,《魏史》上有徐白山平“梁王之乱”这一笔,因此事是魏朝皇室的丑闻,也就只有一笔。

梁王是今魏先皇的把兄弟,当今皇帝魏献帝的叔父,而冯华父亲安康王是魏献帝宗族兄弟,也就是说,梁王是冯华祖父辈的人物,关于徐白山、梁王,冯华知道的信息自然比史书记载的更真实细致。

阿枳眼里茫然,这些二百年前已经发生过的事,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冯华咬牙切齿道:“徐白山,是戕害我父王的狗贼,陈家阿枳,你若当我是朋友,关于徐狗的好话,一个字不许说,一个字不许想!”

阿枳道:“你先把剑拿开。”

冯华将剑插回剑鞘,“徐狗是叛徒,当年他背叛了我九叔,我九叔被狗皇帝杀害的时候,还是个少年...我爹没能替九叔报仇,反倒害了自己。陈家阿枳,你记住,虽然咱们是女人,天下事咱们做不了主,但一定要分得清是非善恶,我爹临终前告诉我,身死不怕,怕的是没人记得住真相。”

阿枳推测冯华口中的九叔,应该是梁王的儿子,魏朝大名鼎鼎的反贼李晏。

冯华的声音渐渐颤抖,说不出话来。

这时郡府仆人匆匆而来,道:“郡主,有个自称无端仙人的乞丐说要见你,我们撵了,那人跟臭牛皮糖似的扒在咱们门前,我实在没办法,才来请示你的意思。”

今天一早冯华就命人把罗泉送城西了,冯华疑惑:“才一天不到,他怎么就从道士变成乞丐了?道士圈子现竞争这么激烈么?”

罗泉被带上来,阿枳和冯华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被扒光了衣服,身上披着块破布,脸上鼻青脸肿。

冯华看不下去,找人给他拿了件干净衣服换上。

昨夜里王崇认出了罗泉是城西一名嗷嗷待哺的普通道士,今早他一头去县衙投诉陈逢年,另一头找人把罗泉揍了一顿。

城西的道士每个人都长了百八十个心眼,王崇都不必放狠话,他们就自觉地排挤起了罗泉。

罗泉是个道骨铮铮的道士,他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龇牙咧嘴地骂:“王崇那孙子,等我得到圣上青睐以后,我要八抬大轿回城西,让他给我舔鞋。”

阿枳心想,那罗泉的希望要落空了。

罗霑说过,罗家的祖上就是个乡野道士,一辈子清贫,罗泉死的也早,没活过五十,但他娶了个好媳妇儿,罗家的祖奶奶一手撑起了罗家,罗家才不至于断后。

不是阿枳以貌取人,但罗泉就长了一张薄命脸。

冯华是重义气之人,罗泉出事,她付一半责任,她道:“你先住我府上,当个杂工抵债把。”

“贫道是玄门后人,你岂敢让贫道做此等低贱之事?”

冯华正要唤人来吧他扔出去,阿枳看在对方是罗霑先人的份上,劝冯华:“他看上去脑子不太好,别跟他计较了。”

罗泉立马拍马屁道:“这位姑娘有高人之姿,必有福报!”

言下之意,冯华没有福报。

冯华朝他膝上踹了一脚,“在我府上,可以少干活,不能多放狗屁。”

阿枳微微笑了笑,她笑容刚落下,又有下人来报:“郡主,陈爷来了!”

“我操,陈郎怎么突然来了,我还没沐浴呢。”

对啊,陈逢年怎么突然来了。

阿枳也很好奇。

冯华命丫鬟拿来蔷薇香露水洒在身上,而后才让人把陈逢年请进来。

陈逢年到了大堂,看到阿枳、冯华、罗泉三人,好不热闹。

冯华做作地唤他:“陈郎。”

阿枳原本没打算开口的,但冯华瞪了她一眼,她才冷淡地说:“堂兄。”

陈逢年手里握着一支钗子。

“阿枳把这个落在了家里,我给送过来。”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阿枳心一颤。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陈逢年叫她的小字,他叫的太随意了,丝毫没有一个长辈应有的持重。

冯华刚想夸陈逢年体贴细心,只听“通”地一声,罗泉一头栽倒在地。

他怎么又晕倒了?

剩下三人同时发出困惑。

冯华真想把这破道士给扔出去,但陈逢年在,她不敢原形毕露。冯华扭头看向阿枳,阿枳会心:“我扶他去休息。”

阿枳看着人把罗泉送去屋里,她关上门,拿冷了的茶水泼在罗泉脸上,罗泉骤然醒过来。

“乖乖哟。”

阿枳冷冷地看着他,“为何你一见陈逢年就会晕过去?”

昨夜也是如此,当时他们都以为罗泉晕倒,是因为挨了揍。但阿枳后来想,挨了揍,他早不晕晚不晕,偏偏在见到陈逢年后晕倒,有这么巧么。

再加上刚刚发生的事,阿枳便能够肯定,他是看到陈逢年才晕倒的。

“吓、吓的。”罗泉惊魂未定,“姑娘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阿枳轻轻摇头。

罗泉只好自己去倒水,他喝了口水压了惊,郑重地说道:“那个人身上有煞。”

阿枳惊讶,没想到这罗泉真的有点东西,竟然能看破陈逢年的命格。

这陈逢年将来到底要造多少孽,才能生生吓晕道士啊...

阿枳坐下来,问道:“什么是煞?”

罗泉解释:“就是一个人身上的冤债,一个人欠的冤债越多,煞气越重,累积到一定程度,就能看见了,他身上煞气太重了,我根本看不到别的东西。”

正当阿枳好奇那个“煞气”长什么样的时候,罗泉忽然抬高下巴,说:“哦,当然这个是我的独门本领,你们普通人是看不到的。”

这自命不凡的样子,跟他的八代子孙罗霑如出一辙。

阿枳问:“你从小就能看得到这些么?”

罗泉卖关子说:“这都靠机缘。”

阿枳说:“不要跟我故弄玄虚。”

罗泉不知道对面女子的身份,但昨夜里她单挑王崇,临危不乱,这份气度让他羡慕不已。

他如实说来:“我以前也看不到这些东西,二十五年前,我五岁那年,鬼门关走了一遭,就被开了天眼。”

“二十五年前,你五岁?”

罗泉说:“你可能看不出来,我三十岁了。”

阿枳确实没看出来。

罗泉长着一副童颜,看脸还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阿枳笑道:“那你看看我,身上有没有煞气?”

罗泉道:“煞气是过去造的孽凝结来的,这玩意儿不必有,若我能看得见你的煞气,就说明你杀人如麻了,大可不必有。”

听到罗泉的话,阿枳陷入深思。

她原以为罗泉看到陈逢年身上的煞气是来自未来,如果是过去的孽债...她的这位祖宗到底造了多少孽啊?

夜里,阿枳在池塘边托腮沉思。

她今天才意识到,自己只知陈逢年的身后事,却不知他身前事。

若想知道陈逢年的过往,有个渠道。一是冯华,二是他衙门里的师父同僚。冯华已经把她是如何认识陈逢年,如何被他的男人魅力所吸引,事无巨细地告诉过了阿枳,就连陈逢年曾在某条路上对冯华笑了一下,这种细节阿枳都清楚。

所以冯华不可能知道更多的事了。

正想到冯华的时候,水面出现她的倒影。

阿枳回过头,看向冯华。

冯华坐在她一旁的石头上,没好气地递给她一支钗子。

是今日陈逢年给她送来的那一支。

冯华说:“你落下的,陈郎跑那么老远,就为了给你送这个。”

这钗子怎么说好呢...钗子是银质,钗头镶着一朵粉色珠花。阿枳不喜欢金银,更不喜欢花。

花太娇弱了,一夕争春,万古衰败。

她喜欢平淡不争却又顽强的野草。

不过,重点不是她不喜欢这钗子,而是这根本不是她的钗子,她甚至从未见过这支钗子!

这个陈逢年,平日里跟个闷葫芦似的,手段怎么这么多啊。

阿枳接过钗子,将其捏在指尖。

冯华语重心长:“你懂点事儿吧,陈郎他多不容易,现在还得操心你,真是服了你了,这么大人了还要堂兄操心。”

阿枳实在不忍心再欺骗冯华了。

但凡冯华多一个心眼,她都能继续瞒下去。

“他不是我堂哥。”

冯华立马变脸:“你你你们骗我?”

阿枳:“他没骗你...是我。”

看着冯华发黑的脸色,阿枳不以为意地说:“你放心,我们只是非堂兄妹而已,但仍然是亲戚,只是血脉离得比较远。”

冯华还没来得及发火,阿枳将那支银钗插在冯华鬓间,她轻轻抬起冯华下巴:“好看。”

冯华的脸一阵黑、一阵红。

冯华看着阿枳消薄却挺直的背影,朝自己脸上来了一巴掌:“我操,她可是个女人,冯家阿华,你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背叛陈郎啊。”

不,她真是个女人吗?

至少从前冯华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

她神秘凉薄,却又英勇果断。

所以,她真的是个女人吗???

mgg出现了,可陈郎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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