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别春风

长域见到阿复的时候,后者正躺在床上,睡得很深。

他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身形还十分瘦小。此时他面色苍白,唇色乌黑,更是显得可怜,让人心生恻隐。

几乎是第一眼,长域便看出对方的身体极度虚弱,几乎是毫无灵性,俨然是一具千疮百孔的空壳。

是了,红白境的运转需要“灵”,而这些灵性的来源,都是青城派中的普通弟子。若非他们都已经被榨干,江无问也不会奉命下山,并且寄出第一封信。

青城派中其它弟子都死了。

唯有江城的影人、江无问、江白问和阿复还活着。

孽业啊......

长域心头五味杂陈,他低声问一旁的陈墨追:“他还能撑多久?”

陈墨追正把药粉放入温水中,搅拌化开,满屋苦涩的中药味。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也许,一天半吧。”

长域道:“好,我想想办法。”

就在这时,门口哐当一声响。

长域循声望去,看到江白问正端着一个茶碗,踉跄几步稳住身形,他的姿态狼狈,碗中的液体却没有洒出半分。

对上长域的目光,江白问的脸上闪过几分紧张。

他吞了吞口水,轻手轻脚地把茶碗放到桌上,推到陈墨追手边,才对长域说:“我,我有事要和你说。”

长域从善如流:“出去说。”

房间外,狭长幽邃的廊道上,杂草隐没了青石板砖的缝隙,茂盛枝叶中只能透出零星几点光斑,幽静而寒凉。

江白问站在柱子旁边,似乎想抱起手臂,又顾及到什么,只是纠结地抓着手指:“我听到方停归喊你师尊?其实你......呃,那天,我们先祖是在和你说话吗?你是他的故人?”

长域不置可否:“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江白问欲言又止:“我知道,我只是......我只是找一个开场白,我还有点难以置信。你活了很久?你和小菇君一样,都是精怪吗?”

长域说:“有点吧。”

“你也和江无问他们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

尽管对方什么都没有承认,但江白问还是得到了安慰。

他的目光闪烁片刻,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低声道:“你,你能看到太阳吗?”

长域下意识抬头,视线被屋檐和茂盛枝叶阻隔,他收回目光:“走出去就可以。”

江白问听出对方话里有话,他强调道:“我走出来了,可是我看不到。”

因为影人和普通人不一样?

长域眉头微挑,他打量着江白问的神色:“走出红白境之后,你才发现自己始终没见过太阳,没见过正常的世界?”

江白问神色迷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天上为什么会有发光的大球,我也不知道天空为什么是这个颜色,明明以前不是的......我和你们不一样,真的,从头到尾都不一样。”

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

长域有些奇怪,以对方的性格,应该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伺机而动才对。

缓了缓,江白问继续道:“我第一次看到太阳,还是江无问告诉我那是什么。然后我去问了江城,他一脸奇怪地看着我,没有说话,他也能看到太阳,就我不能!”

“我猜,也许是因为你给他捏了一具新身体,他就适应了这个世界。那你能给我也捏一具吗?我,我不想和外面的人不一样。”

原来是看到榜样,来求情了。

长域笑了一声:“我说今天语气这么诚恳,原来是有事相求,手上又没有筹码了?”

江白问垂着脑袋:“那你发不发这个善心吧。”

长域摇头:“不急,此事蹊跷,先让我和江城聊聊吧。而且换个考量,你想要融入一个世界,靠的不是外在视野,而是内在心态,你如果一直把自己当做异类,别人也无法彻底接受你。”

江白问闷声道:“可我确实是异类啊,你也是,难道你不能理解这种感受吗?”

长域:“......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和我强调这件事?”

江白问:“......我错了。”

说完,江白问哭丧着脸,和长域对视片刻,最终“哎呦”一声,逃一般转身走了。

“你不答应也不要告诉我啊,我还有个期待——”

余音绕梁。

这种时候,他还挺幼稚的。

长域无奈地笑了笑,也转身离开,却在廊道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截熟悉的墨染衣摆。

下一秒,墙角后方,闪出方停归沉静的眼睛。

只见他身形疏阔,靠在斑驳的墙壁上,背景是旁逸斜出的枯黄树丛。原本是破旧杂乱的画面,却因为他那张眉目分明的俊美脸庞,平添了几处看点,称得上精彩。

抛开别的不谈,此人确实长相绝佳。

只是他太过沉默寡言,总是站在角落默默旁观,又多了几分阴暗莫测的意味。

长域停下脚步:“站在那儿做什么?”

方停归说:“刚刚看到师尊和他在说话,于是没有上前,等师尊和他聊完。”

长域道:“不是什么要紧事——你忙完手上的工作了?”

方停归说:“也不算要紧,只是我突然想起在探演术中,师尊说遇见了我的影人。此事诡异,应该不能不了了之。”

长域沉思:“是这样。不过按理说,红白境已经瓦解,就算真的存在你的影人,也会彻底消失,但当时是在白燕的记忆里,也许灵场有出入......我会想办法查清楚的,”

“那师尊接下来要做什么?”

“去找江城,他的身上还有问题,不能放过。”

“接下来呢?”

长域挑眉:“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方停归从墙壁后面走出来,眼睛依然注视着他:“昨夜那个锦匣,也是师尊的故人所留吧。师尊不打开看看,对方到底给你留了什么吗?”

长域说:“你倒是关心这个。”

“师尊知道我在想什么。”方停归坦诚道:“不仅是关心而已,我每时每刻都在想这件事。”

所以呢?

长域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方停归上前,在长域身前两步的位置停下。

他的神色依然沉静,这几乎是他与生俱来的面具,只是面具之下,透出一双情感复杂的眼睛。

他开口,声线有些发紧:“师尊,你还记得这个人吗?”

长域直截了当:“毫无印象。”

方停归的眸色黯了黯。

他再一次直面自己最担心的问题,心情反而很平静,只是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奈和无力。

江白问说得对,某种意义上来说,师尊确实是游离在尘世的异类。

他看似入世极深,与所有人都有交集,却永远无法将这种羁绊维持下去,最终只是萍水相逢。其实,曾经也有许多人,想要把师尊留在自己身边吧?

只是他们都失败了,也都被师尊遗忘在时间的长河里。

真是不甘心啊。

方停归站在原地,注视着师尊转身离去的背影,那么熟悉,那么触手可及,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时间的尺度,实在是太难跨越了。

他第一次产生后退的念头。

师尊说得对,别人错过了师尊,固然会感到痛苦。可是师尊一次次面对别离,又怎么能轻易释怀呢?也许遗忘是一个好选择,没有回忆,便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就不会感到痛苦。

师尊也很痛苦吧。

昨天晚上,他看着师妹一点点消散在掌心,神色怔愣了很久。当他抹去指缝污泥的时候,眼底的沉痛根本无法掩盖,他总是很容易心软。

师尊只是习惯了。

昨天晚上,他在睡梦中眉头皱得很紧,神色也十分不安,右手甚至紧握成拳,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差点掐出血痕。

昨晚满房昏暗,一灯如豆。

方停归回想起那个时候,他透过昏黄烛火,看到师尊冷汗涔涔的额头,心中只觉得不忍。

他发现师尊的右手紧握,掌心都掐出深深的凹痕。于是他轻轻掰开师尊的手指,为师尊轻揉伤处,也许用处不大,但是能让师尊舒服一点。

就在这时,师尊的指尖动了动,忽然下滑几分,然后很轻很浅地扣住了他的掌心。

这是他们第一次十指相扣。

比唇齿触碰更加深刻。

一瞬间,方停归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师尊的眼睛,直到呼吸渐渐平复,他才慢慢地抬起眼帘。

唯见烛火摇曳,原来师尊没有醒。

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

可是不管怎么样,方停归握着师尊的手掌,第一次感觉自己与师尊走得这么近。他只是体会到两掌相贴的温度,就已经感到了莫大的安慰和满足。

就算到此为止,也足够了。

真的。

就像师尊说的,情爱只与自己有关,与他人无关。

与师尊无关。

只是......

方停归垂眸,看着自己空荡的掌心。野心和**,又在一瞬间卷土重来。

他从来不愿意轻言放弃。

他真的很想看着师尊,永远。

————

长域在青城派的正殿找到了江城。

彼时,他正拿着一把木剑,颇为笨拙地比划着,似乎还没有完全适应新的身体。

每当江城摇摇欲坠,仿佛要摔倒时,一旁的江无问就会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把他扶起来,然后默默后退,在一旁看着。

而不远处,正殿的屋檐下,丘瑾和小菇君正并排坐着,百无聊赖地拔着脚边的杂草。

长域走上前,一左一右,揉了揉两名少年的发顶:“哟,发呆呢?”

丘瑾摸着脑袋,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发呆,没有发呆,上尊大人让我们看着他们,我们看着呢。”

小菇君则笑盈盈地抬起脸:“小仙君,你吃梅子吗?”

说着,他手腕一翻,掌心躺着一颗圆滚滚的九制蜜梅。

丘瑾“哇”了一声:“乖乖隆地咚,你身上到底藏着多少零嘴儿啊?”

小菇君哼哼着:“没有了,没有了,最后一点点。”

长域笑了笑:“既然没剩多少了,你们小孩儿一起吃吧,我有事找他们。”

说着,他冲江无问招了招手。

江无问立刻停下动作,和江城说了什么,两人一同走上前。

长域开门见山:“此次风波过去,青城派几乎空无一人,你们有什么打算?”

江无问自嘲一笑:“也许想要重建宗门吧,只是我学艺不精,对青城派的功法、剑术都不算精通,也许困难重重,试试呗。”

江城道:“我没什么想法,小白想走,我就和他一起走。”

长域奇道:“你和他还挺有感情。”

江城半笑半讽:“是啊,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他是一样的存在,他不会背叛我。而且按理说,他还得喊我一声父亲,当然有感情了。”

长域挑了挑眉,转向江无问:“你把青城派的弟子名单都统计出来了吗?若想求个安慰,给他们立碑立坟,去找凌恨月,他应该不介意帮忙。”

江无问:“为什么?”

长域说:“不为什么,因为这一切罪魁祸首,是我们师门的人吧。”

江无问却摇头:“不用了,青城派中留下的弟子本就不多,而且深究下来......基本都与当年的事有关,张姨驱逐了所有无关之人,唯独留下了我和阿复。也许正因如此,阿复才能保住一条性命,当年他是因为舍不得我,才不肯走的。”

长域没想到,当年还有这层渊源,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

他点了点头:“人死如灯灭,之后一切都是告慰在世人,你若想得开,那也无所谓。如果可以,好好告慰他们在世的亲人吧。”

江城忽然道:“阿复不是命不久矣了吗?”

江无问神色黯了黯,点了点头。

长域道:“既然如此,你去看看阿复,我同江城还有别的话要说。”

江无问没有多想,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丘瑾也一直注意着他们的动静,闻言连忙拉着小菇君的袖子,悄悄走到远处。

正殿屋檐下,只剩下长域和江城面对面站着。

长域开门见山道:“听说你看得到太阳?”

江城有些警惕:“是可以,小白找过你,他也想要一具新身体?你答应他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奇怪,所以找你问一问。因为别人可能不清楚,我却知道你的身体也是依据灵场而生,按理来说,和他是一样的。你也应该看不到太阳,因为灵场的世界和现实世界不一样。”

江城闻言撇了撇嘴:“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原理,总之他来问了,我只是如实相告罢了。”

长域说:“你自己不觉得奇怪?”

江城:“不奇怪,连死而复生、重塑身体这种事情都能发生,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说实话,我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希望你们能趁早收拾完烂摊子,还我自由,哪怕下辈子都要被人监视也无所谓。”

长域微笑不语。

江城看了看他的神色,又说:“不过,毕竟孽缘一场。刚刚江无问说想要重建宗门,也许还有机会,毕竟你能打开先祖留下的锦匣......如果他留下的遗物中,有任何功法、秘籍,都对青城派有帮助,如果没有,那就算了。”

长域点头:“我知道了。”

————

寂静的午后。

长域独自坐在书房中,他点了一根檀香,烟气袅袅升腾,混合着木料散发的淡淡味道,显得静谧而安定。

他双手结印,随着一阵法阵光芒闪烁,书房的四周笼罩上一层半透明的屏障。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小巧的锦匣。

酝酿片刻,长域伸手按动锁扣,“咔哒”一声,锦匣自动弹开。

红绸衬布中,躺着一封泛黄的信封,还有一个扎得很紧的乾坤袋,角落里有一截枯枝,散落着几片细小透黄的枯萎花瓣。

“............”

长域双手握了握,拿出信封,小心地拆开,轻抚信纸折痕——

长域吾师:

见字如晤,展信欢颜。

也许我不该称你“师尊”,因为我没有行过拜师礼,你也从未承认我是你的弟子。只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如何界定我们的关系,如师如友,如兄如父。

我知道你会忘记很久以前的事情,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也忘了我吧?我是江遇,甲申年四月,你在落英村的溪边捡到了我,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你说好几年前,你见过我的母亲,她有一条很长的辫子,上面别着桃花和梨花。你给她送了一个小咒诀,让她辫子上的鲜花可以盛开很久,因此促成了我父母的姻缘。

我不知道这个故事是真是假,因为你捡到我的时候,我刚满三岁。我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也不知道她的肩上,是否有一条黑亮的辫子,辫子上是否别着鲜花。因为她已经死了,强盗过境,杀了半个村的人,包括我的父母。

我无依无靠,于是你把我带走了。

你把我带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教会我如何在这个世界立足,并且照顾我长大。也许对你来说,只是漫长生命中的随手消遣,对我来说却是再造之恩,福泽至今。

我很感激这一切,也想为你做点什么,于是留下了这封信。

说实话,阔别百年,我也拿不准你需要什么。只是我记得小时候,你曾经说过,你想要找到自己的过去,你想要找到生命的起点和终点,否则只能像无根浮萍一般,在世间流浪。

此事并不容易,我知道你也为之努力了很久,不过幸好,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偶然之间,我发现了一块神奇的石头,似金非铁,还能吸收别人的灵力。

它叫仙道石。

冥冥之中的感应告诉我,此物与你有关。

于是我开始搜寻关于它的信息,最后只在一个古老仙门的残余典籍中,查到它的来历——严格来说,它并不算修界之物。而是千年之前,某位修士飞升失败,陨落之后才掉落的。

“剑修者域,飞升未果,陨落人间,其骨化作此物。”

我知道,这名剑修就是你。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你的漫长生命从何而来,才能解释你为何死而复活,周而复始。真是机缘巧合,我帮你找到了漫长生命的模糊起点,这也许能帮到你。

可惜,当我发现仙道石时,我与你已经彻底失去了联系。

我知道,一定会有人觊觎你的修为,想要利用你与天道的联系。并且,也一定有人和我一样,发现了仙道石的存在。于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我花费数十年的时间,搜集并抹去了有关仙道石的所有典籍记载,并且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收集了更多仙道石。

我试图帮你拼凑骨骼。

只是很遗憾,凡人的寿数有限。哪怕我已经拼尽所能,依靠修为延长寿命,至多也不过两百余年。我已经老了,光是活着就要拼尽全力,再也没有心力帮你。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也很嫉妒你啊。

你的生命取之不尽,你的青春永不枯竭。只要你自己不感到厌倦,那么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享受世间的一切。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说实话,许多个瞬间,我也很想要和你一样。

心态的改变,也让我变得犹豫。

我不知道你如今是怎样的状态,是否重拾对人间的期待,是否对尘世有所眷恋,是否还想走到生命的尽头。

我开始纠结。因为我知道,我留下的这些东西,一定会促使你的命运走向拐点,也许会让你的人生天翻地覆,这种颠覆也许是好的,但更多是坏的。

知道了起点,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无法走到终点,只会带来更深的痛苦吧。

我开始明白,为何你会选择忘记往事,因为遗忘的同时也会失去痛苦。

那么,如果你已经找到了缓解痛苦的方法,是否还需要我帮你找到过去呢?我只能给你一个线索,无法帮你结束一切,更无法陪着你,支撑你走到结局。

犹豫许久,我决定留下一个盒子,里面装着我想给你的所有东西。包括这封信,包括我帮你拼凑的过去,包括你对自己命运的选择权。

我知道你时常感到孤独,这种孤独会变成某种深入骨髓的痛苦,伴随你的生命。当我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我也已经老了。

许多事情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感同身受。

我有些后悔,当年为求前程,我选择不辞而别,只留下了一封信,甚至没有与你当面告别。

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怪我的。你知道我从小到大的抱负,而且我之后声名远扬,你也能听到我的消息,也许会觉得欣慰吧,我没有辜负你,也没有辜负我自己。

只是有些遗憾,我曾以为往后的人生那样漫长,我们终有一日会重逢。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转眼,人间过去两个甲子,天大地大,我再也没有见过你,也失去了与你的所有联系。

我想起很久以前,我给你写了一封告别信,很短很短。

早知如此,我应该多写一些的。

幸好我如今有时间,能够静坐挥毫,给你留下一封啰啰嗦嗦,不知所云的长信。

纸尽言毕,我把心里话都说完了。

愿你行至归途,莫失莫忘。

落款:江遇。

于青城山静室。

信纸的角落,还有一行小字——

方才晾干墨迹时,瞥见窗外桃花灼灼,甚为可爱。这是我从落英村移植的桃花,与你也有渊源,折枝附赠,略施法术,足以维持百年,希望你能看见。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只是光阴荏苒,哪怕赠花人有心维持,这支灼灼盛放的桃花,还是凋落在了时光的长河里。

长域放下信纸,很长很长地叹了一声。

如果,能早点看到就好了。

如今青城派中,哪里还有桃花的影子。

一口气写了一段很长的故事

回收了一点小伏笔?诶嘿,有一种圆满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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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别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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