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8年前突发全球性群体杀人事件，这颗星球的人口便衰减至三分之一。而华夏只剩下了不到三亿人，这片大陆上用无数的生命警告大家：不要聚集！不要聚集！

肖璇把头靠在车窗边，感受着窗外清爽的夏风。听爸妈讲以前城市的热岛效应酷暑时温度能达到45摄氏度，现在——远处的钢铁森林已不再嗡鸣地呼吸着，在灾难中苟延残喘活下来的人们大多躲入农村或者山林，夏天不再燥热，随处可见都是活泼的动植物。

“真是倒霉！”驾驶座传来父亲不耐烦地抱怨声，导航上显示前方一公里内聚集了近百人，他们必须等人群散去。

“换条路吧！”母亲冷静地做出了判断，虽说80%的群体杀人事件都是聚集百人以上，但是也有20%的意外，远离人多的地方最好。

一辆有些年头的皮卡利索转了一个身向山林间的小路开去，摊口的车厢里用油布包裹着一些挤挤挨挨的物资，这是他们这次的收获。

华夏经历过一段时间的混乱，人人自危，工厂停摆，文明倒退。住在蚁笼的人们为了活下来争夺物质同类相残，抢劫银行，焚烧大楼欺凌弱小发泄自己的怨气。

偏远乡镇也不例外惨案从生，毕竟这片大陆上人类最多。侥幸活下来的人们，靠着微薄的田地度日，倒是很少发生第二次连锁案件。

而肖璇家，虽然还是农村户口，却早已不事耕种多年。在全家抠唆度过2年后，他们一家子找到了另外一条出路——做清道夫。

大家都害怕出门遇险，但是现在的人不依赖工厂根本活不下去。就比如天天都需要吃的食盐，加之盐糖没有保质期，那些无主之家的存货可是一笔丰厚的财富，意外还获得些金银与用电器医药等让他们过了一段好日子。

随着三年前政府的恢复，人口导航app的兴起。他们一家的清道夫工作也到此为止，肖家现在干的是物资倒卖。工厂随着ai机器人的发展慢慢恢复了流水线，产量够用了，但是物资运输还是个大问题。

一是机器人并没有那么智能，产量有限。二是社会是由人构成的，只有人动起来，社会才能重新活过来。

关于群体性杀人事件的原因，网络恢复后，大家各抒己见，争吵不休，理由千奇百怪。只有一个所有人都怀疑的目标，肖璇盯着天际处庞大的巨木——自从12年前它突兀浮在半空中，离奇的事情是越来越多。

山林小院里。

“到底是谁杀了人快站出来，是想拖累大家一起死吗？”一个壮硕满脸横肉大约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怒轰道。

中年男人站在大厅中央，眼眶充血，青筋暴起，拳头紧握，仿佛在极力压抑内心的恐惧。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围坐在一起的每一个人，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中找出蛛丝马迹。

恐惧并非无端。两天前，他们便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这栋农家乐小院里，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

更糟糕的是，院内的存粮仅够维持一周，农田并不在此处。而眼下，时间似乎正在飞速流逝，或许不用过一星期。

男人把目光落在大厅角落里被白布盖着的两具人尸，应该说是干尸，他们早就干瘪了血肉奇异地消失，只剩下被一层褐灰色皮质包裹的骨架。

院外的冷风穿透并不严密的门缝吹起有些轻薄的白布，隐隐约约露出骷髅头褐色皮肉上的凸出的眼珠与黄褐色的牙龈，与他们身上深可见骨的刀痕。

两具尸体上的伤痕可以拼出四个字：找，到，凶，手！

“就是，你们想要大家一起陪着死吗？杀了人就站出来呀！老板！”一位肚子有些凸起的年轻妇人，颤抖着声音喊道，双手紧紧抓住身旁丈夫的胳膊，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的丈夫——一个看起来散漫的年轻男人虚虚环抱着她，敷衍地拍了拍她的手，语气轻松：“别怕，别怕。”

“老板！求你们了，到底是谁干的？”一个头发稀疏、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双手合十，声音中带着近乎崩溃的恳求。

一脸木讷的男老板低着头，嘴唇嚅嗫，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倒是他身旁有些富贵团圆的中年妇女站了出来，脸色苍白，声音颤抖：“真的不是我们杀的！”妇人一边说还一边抽泣着，接近崩溃。

“还不快说！到底怎么回事！”满脸横肉的男人再次怒吼，急切催促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握着拳逼近几步。

中年妇女被凑到眼前的大脸吓得退后一步，慌里慌张急忙应声：“我说我说，我与老李本不是这里的居民。看着这里靠近风景园区价格便宜才把这地买了下来。哪想到！”

妇女“哎呦！”一声拍着自己的大腿，捂住自己的胸腔，嚎道：“哪里知道这地下有个小男娃的尸体！我们打地基建房子才发现不对劲。”说着大哭起来。

“你们还有脸哭！有尸体还开饭店。你们安的什么心呀！”壮硕的中年男人一把拉起萎缩在妇人后面的男老板，一拳揍了下去。

男人哀嚎一声就倒在了地上缩成一团，妇人急忙搀扶着自己的丈夫，尖声叫道：“当家的，你怎么样！”她转头怒视着壮汉，声音嘶哑轰道：“这世上哪里没有死过几个人！”

壮汉一时语塞，愣在原地。

这时有个悠悠的女声响起：“这世上确实哪里都死过人，但可不是哪里都有鬼打墙。”

“小琪！”另一位文弱的女生拉着好友的手臂摇晃着，示意她别再说话。名叫小琪的短发女生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好友苍白的脸色，终究没再开口。

“你这风凉话说的可以呀！”一位痞里痞气的年轻男人叼着一根牙签，摇晃着并不怎么灵活的躺椅嘲讽道。然后又递了话头指向老板夫妇，噗嗤一声笑了：“不是当地人就不能是凶手？”

“你们难道就不能是凶手？我们在这里住了十多年都没事，你们一来就出事了。”富贵团圆的中年妇女急中生智反驳，抱着身边的老头子警惕看看围着他们的人群。

痞里痞气的黄毛男人噗呲一声笑了，稍微挺直脊背坐起来：“若不是你们在路上喊免费住宿，谁停在这种鬼地方。”

众人又陷入沉寂，大家一开始只以为自己倒霉发生了群体性杀人案件，互相警惕着锁好了房门。

直到他们发现有人离奇死亡变成了干尸，第二个受害者在大家眼前失去血肉，尸体上出现了提示，他们才怀疑应该遇到了灵异事件。

“有人在吗？”一个年轻的女声伴随着汽车轰鸣声打破了寂静，肖璇家路过看着保存完好的房屋，清道夫职业病犯了。

肖璇先用年轻的声音打消可能存在的人类顾虑，紧接着。

紧接着他们就看见了呼啦啦啦一群人推开紧闭的大门，像是看动物一样跑了出来，观察是哪个倒霉鬼踏了进来。

小楼里。

“鬼，鬼打墙！”皮肤有些黝黑的父亲结结巴巴怪叫出声，脸色比任何一次都要白一些。

而圆脸的肖女士坐在有些老旧的木板凳上，皱着眉头，耐心询问富贵相的老板食宿价格，与事情的具体经过。

嗯，一脸大无畏的肖璇吗？她则掀开白布仔细打量尸体的伤痕。本来清道夫是肖父一个人准备去干的，只是肖小璇吵闹不休，肖女士想着孤儿寡母在家更加危险不如一起。

便养成了肖璇现在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死人她看得太多了。

“小璇！”肖璇听见母亲的暴呵声，心虚地把拽下来的一团发丝往裤子口袋里塞。

“拿出来！”圆脸的中年女士严肃喝止她，然后对在场的众人挤出笑容露出歉意：“不好意思，孩子有些不懂事。”

肖璇低着头把枯草一样，还带着褐色皮膏的头发小心翼翼接回头皮上，盖住森森白骨头。

“没事！小孩子就是这样。”一脸头发稀疏戴眼镜有些年纪的男人摆摆手，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抽着嘴角回道。

众人一阵无语，熊孩子常见，这么虎的孩子着实少见。

客房里，短圆脸女士语气激昂，急切地教训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你怎么什么都拿，不怕有病毒吗？”

“好了好了，能有什么事情？”一个大大咧咧风韵犹存的俊朗男人露出一口白牙，小心翼翼给自己老婆大人揉捏着肩膀，然后对一旁一脸稚气不服气的女儿使个眼色。

女儿不情愿拿起衣服去了隔间洗澡，她打开浴霸清洗着空气。

嘿嘿，她从口袋里拿出一直陪伴她的玩具——一个由金属组成的无性别机器人，按下它扭动一下它的右肩膀，然后打开肚子上的开关，拿出被偷塞进去的头发，是绿色。

肖璇陷入沉思，绿色？这几年她试验过许多活人死人的头发，有些活人头发是黑色，有些是灰黑色。死人有些是红色，有些是绿色。

这些颜色代表什么呢？

“你这是做什么！拿刀干嘛！”浴室外传来了老妈的呵斥声。

肖璇在浴室里听见外面的响声，心中一跳，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手中的玩具就腾的一下飞了起来。

只见一个只有二十公分的暗金色光头机器人，撞破浴室的玻璃钻了出来。朝父母争执的方向飞了过去。

她也急冲冲拉开破烂的门框，看着没有受伤母亲，有些呆愣的父亲吐出一口气。只见光头机器人撞了父亲一下，追着一样看不见的什么东西飞出窗外。

肖璇紧随其后，追随光头机器人的身影，快速拉开窗户，扯住阳台破破烂烂锈迹斑斑的护栏就跳了下去。

而缓过神的男人一脸无措看着自己手中还握着的水果刀，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什么东西拿的刀。

余光便瞥见女儿从二楼跳下的身影，男人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喃喃出声：“飞起来了，玩具机器人飞起来了！”边说还边扒拉身旁的肖女士：“小璇，她的机器人，飞……”

肖女士翻了一个白眼，镇定吐出一句：“少见多怪！”然后有些担忧看着窗外浓郁的夜色。

肖璇光着湿漉漉的脚踩进干燥的运动鞋里，在奔跑间脚底的触感变得越来越恶心，在一处破烂的好像是半露天的房屋前停住。

衣服底下一只小鸟与齿轮拼接模样的吊坠，红光褪去也不再闪动。腾空飞起的光头金属玩偶也停了下来，落在她的肩膀上，沉甸甸的。

“咔嚓！”一声树枝被断掉的声音传来。肖璇缩紧瞳孔看向发出身音的拐角处大声呵斥：“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