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
一听老太婆要作贱自己的儿子,刘勇忍不住了。
刘勇虽然只是一名猎户,因家贫还不曾娶上妻子,但他也有一个朴素的愿望,那就是传宗接代。
王老太太见他急了,于是又添了一把火,大声道:“我有什么不敢?我是他的祖母,把他卖去大户人家做奴才,或者卖到女支院去,都由我高兴!”
“你算哪门子祖母,他明明是我的儿子,你凭什么卖他?”刘勇突然暴起,想要殴打王老太太,被眼疾手快的顾开平给按住了。
顾开平把他按得死死的,怒喝道:“还不说实话?”
安嘉乐也在上面拍了一下惊堂木:“刘勇,还不从实招来!”
刘勇顿时泄了心气。
和儿子相比,杀人的罪名又算得了什么。再不承认这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就要被恶毒的老太婆卖出去受人磋磨了!
王老太太一心想为王大威讨个公道,生怕刘勇受的刺激还不够,她又哈哈大笑起来,近乎癫狂地说道:“我都快要入土的人了,唯一的儿子惨死,不贤的儿媳妇又给我下药,我有什么好怕的?别说只是卖了他,就算把他卖到宫里去做太监又有何不可?”
做太监?绝对不可以!刘勇挣扎着抬起头,吼道:“就算我杀了王大威,可我儿子也叫了你那么久的祖母,你怎么连一点点的慈爱之心都没有?你这么恶毒,怪不得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大人,我招,我招!”
顾开平一听见他要招供,这才松开手。
刘勇为了夺回儿子,只能老老实实招供。他和王氏你一言我一语,把整个事件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原来当初经过陈大夫的诊断,王大威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无法拥有子嗣了。为了能有个孩子,将来有人给他养老,他决定让妻子去借|种。
一开始王氏是不愿意的,出主意说他们可以过继,但王大威不乐意。王大威不愿意自己的隐疾被人知道,坚持要妻子借|种怀孕。
他认识的人并不多,挑挑捡捡一番后就选中了刘勇。
刘勇是猎户,身强体健,生出来的孩子肯定健康。况且刘勇家住乡下,以打猎为生,只是偶尔才进城找点活儿干。两家人离得远,平时交集也少,这样以后就不用担心对方会来抢孩子。
他把这事跟刘勇一说,刘勇很诧异。按刘勇的年纪,早就该娶妻生子了,可是他穷啊,现如今有一个女人白白送上门,何乐而不为?反正他又不会吃亏。
于是刘勇答应下来,并且把地点定在了山上的小木屋。那是他亲手搭建的,有时进山走得太远,夜里就歇在小木屋里。这地方人迹罕至,不怕会被旁人看到。
两人商量妥当,约定时间,王大威回家便对母亲说要带妻子出门去上香求子,实则是去见刘勇。
几次过后,王氏果然有孕。
王大威见妻子的肚子终于鼓了起来,非常高兴,他要有孩子了!可是高兴过后,这事又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他知道这事怪不了别人,只能怪他自己,因此在愁苦之下便添了个爱喝酒的坏毛病。
王氏本就不喜欢他喝酒,他挣的不多,还要买酒,导致家里用钱越发紧张。每每看到他喝得烂醉,王氏对他的厌恶便增加一分。
而刘勇也没有闲着,时常送些猎物过来,比如野兔之类的,想给王氏补补身子。他当然不会登王家的门,为了避嫌,每次都是直接塞到王大威手里,然后转头便走。
王大威倒是想很有骨气的拒绝不要,可这是肉啊,他舍不得,只好拿回家,谎称是自己买的。
次数一多,王氏看出了不对劲。丈夫哪里有多余的银钱隔三岔五就买这些东西回来?稍微一想,就知道肯定是刘勇送来的。
为了丈夫的脸面,她没有说破,但是心里慢慢地对刘勇越来越有好感了。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王氏生下一个儿子。那孩子很可爱,从落地时的哇哇大哭慢慢长到开始牙牙学语,王氏每每抱孩子去街上玩,刘勇总要偷偷来看,越看越割舍不下,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喊别的男人为爹。
刘勇心中萌发了除掉王大威的想法。只要王大威死了,他就能把王氏娶回家,儿子也能回到他身边。
他把这想法跟王氏说了,虽然王氏心里的天枰早就偏向了刘勇,但是杀人,还是杀掉她现在的丈夫,她不敢,她害怕。
刘勇知道她妇道人家胆子小,不给点甜头很难让她下定决心,于是他拿出自己积攒的银钱,买了一只实心银手镯来哄她开心。
爱慕虚荣的王氏立刻就被银手镯给征服了,她同意夜里替他留门,并且买了蒙汗药,就是为了防止婆婆夜里听见动静,叫喊起来。
王氏和刘勇交待完毕,王老太太捂着胸口痛哭:“儿啊,你看见了吗?他们马上就要替你偿命了!”
师爷写好了供词,先拿给安嘉乐看。安嘉乐看过,点点头,让拿给犯人画押。
到了此时此刻,刘勇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不怕死,但他害怕自己死后儿子会被王老太太折磨。
刘勇不肯画押,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安嘉乐:“大人,既然已经查明那不是王家的孩子,就不应该继续留在王家。我做了错事,以命偿命,是我应得的。只求大人把那孩子判给我,我老娘还在,她会好好养育他的,求大人开恩。”
说完,他呯呯呯磕了三个头。
“理当如此。”安嘉乐点头道。
王老太太也没有异议。之前她说要折磨孩子的话,只是为了刺激刘勇,想叫他早点认罪罢了。
刘勇这才画了押,王氏紧跟着也哭哭啼啼画押。刘勇杀害王大威,被判死罪。而王氏做为帮凶,判监三十年。
案子完结了,王家如今只剩下王老太太一个人。她年龄大了,行动又不便,安嘉乐有点担心她。
王老太太缓缓道:“多谢大人,多亏大人明察秋毫,才叫坏人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这下我儿子也能安息了。”说完,她拍了拍身旁扶着她的少年,“这是族里的孩子,我打算过继他,只要他好好地给我养老送终,等我走后,房子就是他的了。”
安嘉乐看向那个少年,虽然只有十一二岁,但长得粗手大脚,显然是个勤快的。况且眼神清正,看起来忠厚老实。
虽然如此,安嘉乐还是对他说道:“等立了过继文书,你要好好孝顺王老太太。本官也会时不时打发人去瞧瞧,你们若有难处,只管来衙门。”
“是。”那少年乖顺地应下。
刘勇被判死刑,整个案件需要上报邢部复审,安嘉乐写好文书,处理完一干事宜,就该下衙了。
回到家,只见杜秋容显得特别高兴。
“娘,你已经听说案子破了的事了?”安嘉乐问道。他还以为是这个原因,毕竟能抓住凶手,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报应,确实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嗯,听说了,乐哥儿真能干,短短几天就找出了凶手。”杜秋容笑眯眯的,“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件高兴的事。”
安嘉乐忙问:“什么事?”
安永兴抢答:“你娘以前在闺阁中时的手帕交,给她写了封信,说过些天路过这里,要来看望她。”
“那时我们感情可好了,时常在一起做针线活儿,可惜后来她嫁去了外地,一晃快二十年了,再也没有见过面。”杜秋容感慨道,接着又兴奋起来,“我已经让人打扫客房,就等着她来了。”
这时候交通不便,远嫁的女子几乎很难有机会再回娘家,见见儿时的朋友,怪不得杜秋容会这么兴奋。
接下来的几天,杜秋容一直忙着收拾布置客房,还打发下人每天去城门口等着。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把她旧时的好姐妹冯氏给盼来了。
冯氏一行十几个人,在安家下人的带领下,径直来到安家。
杜秋容夫妻俩急忙迎出来,相互见过,杜秋容知道她们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于是便先请进客房安歇。
冯氏洗漱过后,换了一身衣服,带着一双儿女来拜见杜秋容。
冯氏嫁人后,先是生了二儿一女,本来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生育了,没想到老蚌生珠,竟然又怀上了。
冯氏指着自己的小女儿,笑着对杜秋容说道:“这就是我那最小的,名叫清瑶,比你的乐哥儿还要小上半岁呢。”
杜秋容拉着冯清瑶的手,仔细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欢,夸她模样长得好,又给了丰厚的见面礼。
冯氏与杜秋容将近二十年没见,彼此都有很多话要说。担心冯清瑶坐得无聊,杜秋容便吩咐下人带着冯姑娘去园子里转转。
等人走后,两人细诉这些年的离别之情,说着说着,话题不由自主地说到了孩子们身上。
冯氏的娘家当年也只是一个小商户,因此才能跟杜秋容玩到一起。后来她的爹娘给她说了一门亲事,虽是外地的,夫婿身上却有秀才的功名。
“……我家老爷止步于秀才,好在大儿子还算争气,苦学多年总算中了举,如今任太常寺主薄一职。老二不爱读书,倒是有几分经商的天份。”
这次陪母亲和妹妹出门散心的就是冯家的老二,名叫冯显。他显然继承了他母亲这边的基因,对做生意更感兴趣。这么些年下来,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甚至都能在京城置办大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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