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尴尬的笑了笑，看大姨和姨父脸上的笑容加深，老板更是笑出了声，就连学姐和宋总助的视线落在我身上都带着一种晦暗不明，我简直想钻进桌子下面去，可……
可我一个重伤住院的人，吃饭这种事情都不能自理，更别提钻桌子了……
唉……
我低下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我妈难得的良心发现，话锋一转，又说，“其实小白这些年追星这事吧，也没什么不好的。凌岚这孩子长得又是个美人坯子，性格也不错，我看着也喜欢。”
“确实不错。”
大姨跟着附和了句，姨父也点点头。
听我妈这么说，我心里还是舒服很多的。
毕竟被夸的是我喜欢的人啊！
她也真的值得这些赞美！
“成文，既然你妈这么说了，你想回景川，就先回去吧。只是，苦了我和你妈，这个年纪了还得帮你打理公司。”
说到最后，姨父故作沉重的叹了口气。
“谢谢爸爸。再过几年我会回去的，现在你让我接管业务，又不放心我自己来，我就算回去也是束手束脚。”
“你这孩子！我那是不放心你吗？”
姨父好像有些欲言又止，被大姨眼神示意拦住了，最后只当一句平常的说教，自然地揭过。
一顿饭在闲话家常中聊到深夜，大姨一家一并告辞，下榻在了县城的鼎瑞。
宋总助走时，还询问了学姐要不要一起，学姐本想说照顾我，老板却告知安排了护工。
“从出事到现在你也没好好休息吧，秦逸，听文文的话，这里是医院，小白不会再有事了。”
老板这话说出口，学姐还想质疑，几位长辈等着，她也不好多说。
爸妈也一并回去了，今天高兴，除了我和老板两个病号，都喝了点酒，姨父安排了司机送我爸妈。
刚才病房里还一派热闹祥和的氛围，一阵告别，就剩下我和老板两个。
躺回到病床上，我看着天花板，兀自发着呆。
总感觉要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正兀自陷入脑洞里的时候，听到老板突然喊我名字。
“小锦。”
“……嗯。”
“对不起。”
“嗯？”
“因为我……”
听她话里欲言又止的愧疚，我赶忙笑着宽慰，“我妈都说了，我这追星不是也没追错嘛。”
我侧过头，拿出自认为最郑重的表情看向她，脸上写满认真。
“我没有追错，这是我的幸运。所以，能在任何地方为你做些什么，我很开心。”
“……谢谢。”
“是我应该谢谢凌总，如果没有一束光照在我身上，我也不会感受到温度和美好。但还好，我遇到了。”
“可那是荧幕前的我，你怎么确定，你不会失望？”
听她这么说，我颇为自得，“我也入职景川两个月了，我相信我的光，这两个月，也更加坚定了，确认了，我的相信没有错。能进入景川，真实的接触之后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凌总是比荧幕前更优秀更温暖的人。”
我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只是想安慰老板不要说什么道歉的话，怎么说着说着就成了坦白局，还是表白局呢！脸真的会烫啊！
可我现在的行动能力，想钻进被窝把自己埋起来……也确实真的做不到。
老板没再说什么，只是视线从天花板转移到我身上后，就再也没离开过。
我有些不好意思，主动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可还是听到老板再一次喊，“小锦……”
“嗯？”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
我确实有些话想问，可这话老板主动提出来，感觉很奇怪，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么美好的气氛，我不想打破。
心里犹豫半天，我还是决定藏好自己所有情绪，坦然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你……”
“凌总，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楚凌岚，新年快乐。
我在心里又重新默念一遍，却并没有我嘴上说的那么开心。
“那，凌总，晚安。”
“……晚安。”
我就这样主动结束了话题，阖上眼睛，这下连天花板都没得看了。
我不知道老板有没有睡着，可我自己道过晚安装睡，反而越发睡不着。
没了刚才的平静，心里全是纠结的郁闷和烦躁，耳朵里阵阵刺耳的耳鸣声从未停息。
隐约间听见老板开口说了些什么，也只能听个大概，不甚清楚。
“明明是藏不住事的脾气，还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不难受吗？”
老板，这是在……跟我说话？
应该……不是吧。
我闭着眼睛呢，一动没动，呼吸平稳，这都能被看出来是装睡？
不能吧！
“不自己问出来，怎么知道答案是好是坏呢？嘴上说着相信我，又把所有问题都偷偷埋起来。小锦，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胆小呢？”
……？老板是在说我吗？
“或许……不能算是胆小吧。但等你主动来问，时间真的太久了。我们，还有几个四年呢？”
问题？答案？四年？
四年……怎么感觉老板之前说起过？
神识不自主的陷入到回忆里去寻找那段记忆。
“我四年前就有喜欢的人了。”
“凌岚！你这大老远来乡下是来找小白的吧？”
“我给一个人，准备了一场自以为美好的惊喜，可惜她一直没来……”
“小白这点是随了她爸，这心里有数着呢。再说，这不是也追到了嘛！”
会不会，又是我，想多了……
可，四年如果是我从景川毕业到入职这四年，老板来丰安镇是寻我而来……好像也并不冲突。
我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逃避，纠结好像越来越掩饰不住，耳鸣也愈发严重，我甚至听不清老板在说什么，可老板还在兀自说着。
“那时候，景川成立不到五年，行业冷清，人才凋零，业内青黄不接，公司有意培养自己的配音演员无非是扩展业务。我知道这件事迫在眉睫，却不愿放低姿态和要求。我的学生，当然要各方面都优秀，要不虚此行，而非一次业务营销。”
“也是那时候，你的天赋和青涩一并被送到我面前，我才真正开始认可一并启动整个项目。你果然不负期望，作为优秀学员毕业。可后来，你好像人间蒸发了，无论任何联系方式都不能有效联系。我一直以来的期待也开始慢慢落空，心想，天意果然爱捉弄世人。”
“算算时间，今年的你也该大学毕业了。我跟自己打赌，如果你还对声音感兴趣，以现在的行业前景，大概我们还会在景川遇见吧。我让人放开招聘要求，但我并不知道你会不会来。”
“好在，我赌赢了。”
“四年过去，你褪去青涩，偶尔局促，但据理力争的耿直小模样还是那么可爱。我本只打算欢迎你重回景川，可在遇见你之后，发现……你明明小小的一个，却总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录音室里，在郊外民房里，在烟花厂房里……你总有惊人的爆发力，用尽全力想保护我。好像一腔孤勇，奋不顾身，只想用你这一片繁星照亮什么。”
“你写过，韶光飞逝，有人作伴抵御孤独，便已是幸运了。可我……”
我努力想听清楚只字片语，可只隐约听见什么行业，什么毕业，打赌，再细听，老板却沉默不说了。
我大致猜测，老板说的话好像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么大的篇幅如果都是关于我的，我……我怎么好像，对四年前发生的事情，并不如老板这么记忆深刻。
我想知道老板说了些什么，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醒过来。房间里的沉默让我感觉身后有黑暗在追着我，企图吞噬我。好像有什么，如果不弄清楚明白……
“……算了。”
“晚安，小锦。”
我！
我明明在纠结要不要开口的，我甚至在想怎么让自己用更加自然妥帖的理由醒过来，然后鼓起勇气开口问这一切的。
怎么就一句，算了？
我……
一句算了，堵的我比刚才更加气闷难受，可……老板那句叹息声，似乎自己也有所顾忌。
既然这样的话，听不清楚也就不清楚吧。睡着的人，不该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
我颓然的没了力气，再不挣扎坚持，任由身后的黑暗将我吞噬，心底再次变得茫然。
“小锦。”
“嗯？”
“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
“那小锦要不要一直陪着我？”
“好啊！但是，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只有你可以。”
“太好啦！哈哈哈哈哈~”
“小锦。”
“嗯？”
“……算了，终是不同路。”
我做了个梦，梦里，我跟老板最后陌路，她不再需要我，我也再不追逐她。
好像十年的涟漪终于彻底平息，再无波澜。
可在那之后窒息的压抑却不断侵袭过来，浮萍一般的我根本抵挡不住任何。
“小锦，小锦？”
睁开眼，近在咫尺的老板满是担忧，我想抱抱她，可行动受限只能是泪眼婆娑，声声哽咽。
“怎么哭了？”
看她关切的眼神，再回想梦里的殊途，我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只说了句，“……我……做噩梦了。”
脑海里还是老板那句‘算了’，最终，我也没弄明白老板昨晚到底说了什么，一个让我痛苦到破碎的梦又在预示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