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只有一个人珍藏的对话。
“让人爱你的方式不是带他们去安逸富饶的地方,而是带他们去险境。”浪子深沉道。
面前的人表情龟裂。
“你知道的,我是一个浪子,浪子怎能只有一个爱人?”浪子回答。
“可我希望他前往安逸富饶之地。”
“不幸的先生,这只能说明你爱他,啧啧,估计至死不渝。”浪子啧啧称奇。
很久以后,很久以后,声音仍在言语者内心回荡:“是的,至死不渝。”
浪子差点死于闷棍敲击之下,他倒在陌生人的怀抱里。陌生人笑了,估计您还没有发现我是谁。
不过,愿您在帝都安逸富饶,哪怕您闯了如此大祸。
帝都的戏台前,一个人正闷闷不乐,而陌生人陪在他的身侧。
不,不能称呼他们彼此为陌生人,因为他们是胡巴帝国中,最熟悉彼此的王储雪华阁下和他的青皮谋臣。
这是兰尤帝国最大的敌人。
“啊啊——你这个家伙,又用阴谋诡计骗我回来这个了无生趣的地方。”
“不不,我是敲晕了您,阁下。”
“总之赠送你一句话,要想在我身边步步高升的话可不能再听那个老混蛋的话了。”
“是,我未来的陛下,好戏开场了。”
演员们升起云梯,拉起吊绳,帷幕将开。
台下的观众冒出星星眼。
今年的银价跳来跳去。
他们都是嬉笑的二代,还不懂这一切的沉重。玫瑰红色和青莲色搭配浅灰色调,鹿皮手套。柠檬色的巨大裙摆,衣香鬓影。
他们简直像打翻了一盘颜料,他们觥筹交错将世界摆弄。
兰尤帝国前一任国君空想王的时代刚刚过去。他们八十岁的丞相不久前自杀,死前高呼,“我为什么不能打破盛极而衰的国运!”
是碾压,是被扒的体无完肤的阶级和时不我与的哀愁,是往前一步即将坠落的大兰尤帝国的黄昏。
没有一个人在意老人的妄语。
连日来,此国帝都宴席不断,贵族们思念着霜根。人们在背后谈论着别人总是十分苛刻,但没人会说霜根一句不是。
“铛铛——”
月亮与云彩在幕后人吃力的拉动下升起,华美的音乐被游吟诗人吹奏,开场诗照常被念起。精灵来到台前,他替这世间最美者远地之国的那位公主述说。
如远东之国瓷器造就的皮肤,早晨最清澈的露水化作她的眼眸,含苞待放的玫瑰化作她的双唇,柳丝化作她的双眉。啊,如此美丽的公主殿下,你又为何在湖水旁自哀之,引得森林的精灵为你烦恼。
啊,公主藏在远远的山丘上,高高的宫殿里,她又怎么知道精灵的烦恼呢?
公主的父王是一个没有心的人,生下了没有心的公主殿下。于是,国王命令巫师用冰雪为公主殿下制作一颗心脏。可是,公主渐渐长大,她要如何用一颗冰雪之心前去爱人呢?
“铛铛——”
却见士兵身影,往来如梭。小国伊顿凡地界上,谈判双方兰尤和伊顿凡吵得不可开交。小国伊顿凡将军细叶是个自信的人。
他说:“如同蚂蚁般只能看见平面的军队,和如同这支易折的军队的契约,我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们能走出我们的边境。”
“铛铛——”
公主登上高山,开始用极其高亢的歌声唱到:“啊,我自小体弱多病柔弱不堪,并在幼年的时候失去了我的母亲。父王续娶的继母无视我,我美丽善良坚强勇敢大方温柔冰雪可爱聪明,却饱受继母的刁难,而父王对此不管不顾。”
“铛铛——”
史官记录着,无人阅读的旧纸堆又多了一页。风吹过钥匙,发出声响,执行官拿着霜根的特赦令,趾高气昂地来特赦一位边区的犯人。
这是一位狡猾的骗子。他正在和狱友吹嘘着自己从一位贵族夫人身上骗取爱情和金钱的故事。直到一个狱友开口:“你这被歧视的流原人。”
执行官一来,他诚惶诚恐地停下。当听到自己的特赦,此人高兴地鹅叫起来,接着啐了狱友一口,翻着白眼昂着头出去了,并且开始浮想联翩。直到他看见了霜根。
骗子两脚打颤,抖着腿低着头小声询问:“霜根大人?”
霜根眯着眼睛看向他,半响,身边人道:“起来吧。”
“不知大人何处需要小子。”骗子小心询问道。
“我要你撒一个谎话,一个弥天大谎。”
这样的公主显然赢得了王子的心。
当这浪子兴冲冲地跑到幕后,要追求那扮演公主的演员,却发现,哪有什么身世凄美柔弱不堪的绝世美人。在蓬蓬裙的掩盖下,是一位身量八尺的阉伶,擦了铅粉,正在卸妆,露出满是褶子的脸面和发达的肱二头肌。幕后的众群演来去匆匆,没有一人在意这碎了心的王子殿下。那扮演公主的演员更抽抽鼻子,“呸”地一声把浓痰吐在王子的脚下。
在剧场似云画的月光下,王子目瞪口呆,想起来一位真正高贵的公主,那身影和剧场上的声影重合……他突然失了神。
“我要去找我的公主殿下,伊伟公主。”
“她已经嫁为人妻了。”
“子琛公主……”
“她发誓再也不见您,你们已经有过一段恋情了。”
“水边的公主……”
“她的族群是帝国的依附。”
“伊顿凡公主……”
“可是王子殿下,您不久前才解除了和那位絮姬公主的婚约,真是好一通大闹呢。”
如今狮虎相争,王子殿下要前往伊顿凡的话,必然举国反对,更何况那位絮姬公主殿下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位高贵的公主,居然靠奴隶贸易站在社交台名利场上,多么可笑啊。
“将生死做游戏,这可不是好习惯,王储殿下。”
“我知道的,我的流氓谋臣。只是伊顿凡出现了我现身于此的消息,并做着一些不名誉的事情。”
“战争可不是您想象中那般美好,王储殿下。”
“我的青皮谋臣,不要再将我当做王储了。”王子眨着他那双美丽的眼睛。“我嘛,不过是一只快活的跳蚤。”
“我终是要去远乡的。”
“人生若水晶,看透顽石。而我要从玫瑰丛中挣扎出来,玫瑰问我她的丽色孰可比拟,我答那脚上的血泡和灰尘。石头啊,石头啊,你看那青苔上的斑斑血迹,玫瑰为何低头不语。”雪华王子低声吟诵游吟诗人的诗句答复他最好的朋友。
他说:“我会回来的。”
他们没有去看戏剧的下半场,高傲的公主拒绝了王子的求婚,并斩杀了这个轻慢的家伙,她向恶魔许愿,用美丽的容颜换取无穷的力量,组建了一只大军,让整个大陆为她颤抖。公主美丽善良坚强勇敢大方温柔冰雪聪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才不是为了嫁给爱情的。
围观者破口大骂,为这样糟糕破了的剧情纷纷向戏台献上石头。
戏台后,一个长着雀斑的红发女孩抱着剧本泫然欲泣,她是被收养的孩子,如今是一个新人剧作家,显然她的戏剧并不受欢迎。
而她不知道,她是女巫之子,拥有神鬼难测的预言之力,她的戏剧以后当然会受欢迎,不过是以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一个词语,狗血闻名于世。
上一任女巫可是被砍下双手,既然故事已经演绎了一次,造物主又怎么会让它再次出现。
“去见心上之人,带礼物必不可少。”雪华王子粲然一笑。
“这已经是您第二百五十个心上人了。”谋臣青皮揭短道。
“小混混,不要再提从前了。人总是会改变的,何况你以前不也只是个小混混吗?”
“那叫为饥饿和生存不得已而为之的举动,阁下。”
“那这是为爱情不得已而为之的举动。”
“您真的很没有礼貌。”
“我本来就不属意王位,那王室的礼仪又何必拘束我。”
“如果不是这样,你也不会忠于我吧。”
“您说得一点没错。”我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在渴求它,只为您停下向前的脚步,我最好的朋友,我本是兰尤帝国的血脉。
路边的流浪汉倒在泥土里。而我在这里心甘情愿和您玩过家家一样的游戏,只因为我忠于你,我最好的朋友。
这个世界的起源是一颗砂糖。人们都相信着这样的传说,大部分地区都信奉着糖神。而胡巴帝国,正在传播一种新的宗教,名为灰衣人。
灰衣人认为世界的苦难虽然远看是黑不见底的,不过身处其中尚能忍耐,你总能稀释苦难。可一旦惹怒他们,他们的报复心理也是极强的。
世界如此苦涩,他们决定报复世界。
帝国的底层人民,多接受这样的传教。这让上层焦头烂额,苦恼不堪。
兰尤帝国和伊顿凡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犯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错误,将霜根调离兰尤帝国的权力中心,来到伊顿凡的边境。
第一步选择就已经错误,意味着接下来的努力白费。这场战争对于兰尤来说是局部战争,对于伊顿凡来说是全面战争。兰尤脆弱的皇位继承人身边没有了强大的保护,相当于露出了自己脆弱的脖子。而伊顿凡面对了一个强大到绝望的对手。
而这一切,起因不过是兰尤帝国皇帝旁边新来的佞臣小小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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