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鹿祺需要住院治疗,这种事任平平当然一力揽了下来。

辅导员给鹿祺父母打了电话,他们马上就会到,医院里其实没什么用得上林易和徐矗的地方。

走的时候,鹿祺还没有醒。任平平又给林易和徐矗转了钱,向他们表示感谢。

很大一笔,林易倒是挺想收的,但总觉得受之有愧,而且他实际上也没帮上什么忙。于是忍痛拒绝了。

徐矗倒是泰然自若,收下后甚至随手拿过他的手机摁了收取,把林易吓得一激灵——

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就是他手机里有两个微信,还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虽然都放在隐藏桌面,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幸好徐矗没有随便乱翻他的手机,很快就还给他了,除了微信里的宿舍群,其他的看也没看一眼。

林易松了一口气,走远了问他:“你那么有钱,我还以为你不会收呢。”

徐矗说:“因为他们并不想与我们进一步发展友谊,所以银货两讫。正好我也不想,收了表示态度而已。”

林易一怔:“有这个意思吗?”

“正常的室友之间会客气到这个态度吗?”徐矗反问,“你刚刚也是觉得室友之间帮忙是应该的,所以才拒绝的吧。”

林易不服:“你之前还给我跑腿费呢,那难道也是不想进一步发展友谊?”

“我和他们又不一样,”徐矗说,“我想和你发展关系,才心甘情愿地给你钱。”

“钱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心意,总比轻飘飘的话更有说服力吧。”

“你要是不喜欢,”徐矗故意说,“以后不给了。”

“那哪行,”林易小气巴巴的算账,冠冕堂皇地说“就算是朋友也不能白嫖的,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也就算了,一直白嫖影响感情。”

“那每次给钱算什么?”徐矗低笑,“算包养?”

林易白了他一眼:“算你有钱,算你善良,算你冤种。”

“包养什么的……那是能乱用的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呢!”

徐矗勾了勾唇:“确实应该有正当的关系。”

情侣关系也是正当关系。

——

晚上本该去徐矗家里看看自己的画,可是来了个电话,林易不得不失约。

徐矗问他:“是什么棘手的事情吗?你的表情有些不安。”

林易下意识想摸摸自己的脸有哪些不同,很快反应过来,露出个轻松的笑意:“没什么,一个老朋友而已,太久没见了,只是有些紧张。”

徐矗定定地看着他:“如果解决不了的话,可以来找我试试。我家的密码是180729,你随时可以来。”

林易点点头,匆匆离开。

距离有些远,在郊区,林易打了个车。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和他寒暄:“这么晚了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呀?提前说一句路程有点远,车费比较多哦。到时候要我再把你捎回来吗?”

林易想了想,摇摇头:“不用了。”

他不确定是什么事,拿不准时间,到时候再打个车也并不麻烦,就是车费好贵,都够他吃好几天饭了。

司机看他神情有些冷淡,识趣地不再推销自己。林易按下车窗,感受余热的晚风从脸上刮过,产生了一些尖利的耳鸣。

“你老公欠了那么多钱,现在人死了,我们只能找你,别跟我讲什么狗屁道理,老子不听,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是不还我就闹得你活不下去。”

“报警呗,老子道上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更何况贷款合同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我们还想告你呢!”

“哦对了,你老公骨灰我们拿走了,想要吗?想要就给老子好好还钱,什么时候还完什么时候给你们!”

“臭娘们儿一点用都没有,这才还多少就死了,自杀的吧,别以为这样就能一笔勾销,你们不是还有个儿子吗?”

……

司机叫醒他:“小伙子,你看看是这儿不?”

林易看了一眼,一栋高楼突兀地矗立在一堆平房里,完全是记忆中的模样。

他点点头,扫码付账:“谢谢你。”

出租车很快离开,林易仰视那张牙舞爪的高楼,深吸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脸,努力露出一个谦卑的笑来。

林易上到十一层,目光略过走廊尽头的阳台,逼仄的空间里,那仿佛是唯一的门。

七年前,他看到的视频里,那里还没有栏杆,爸爸就是从那里跳下去的。

林易有一种过去看看的冲动,或许站在那里,他也能体会到当时父亲的心情。

但他忍住了。他抬起脚,平静地走到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零星几个人,烟雾浓郁,很难闻。林易呛了一下。

他想起父亲抽烟的时刻、想起徐矗身上的烟味,都没有这样难闻。

“虎哥,”他向老板赔笑,“这个月的钱我已经打到卡上了,有流水证明的,是哪里出错了吗?”

这里的员工个个五大三粗,锐利凶狠的眸子死盯着他,不动声色地将他围住。林易渐渐觉得有些窒息。

但他仍旧保持着体面的笑容。他像父亲一样,弯下腰去,眉眼很平,既不昂扬,也不低落。

翟虎打量着这个已经长大的少年,狠狠吸了口烟,烟圈慢悠悠吐在林易脸上,他感叹一句:“你和林树很不一样。”

“林树既无能又懦弱,为了逃避债务一死了之,我其实不太明白,你们为何非要替他还钱。”

他的手轻轻敲击案旁不起眼的小罐子:“拿回骨灰有什么用,这骨灰,和面粉又没有什么区别。”

多么高高在上冠冕堂皇的话,轻易否定一个人的品格,轻描淡写抹去自己的过错,将一切苦难归于他们“自找的”。

可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忍受苦难?

林易从不相信爸爸是懦弱、无能的。他幼时家里也富足过,那些都是爸爸付出很多努力,亲手挣来的。

可没有谁总是一帆风顺,爸爸或许是做出了错误的决策,才会造成现在这个结果。妈妈以前常常不信爸爸会自杀,她歇斯底里地叫警察去查,可最后的结果都不尽人意。

林易相信,爸爸一定是有苦衷的,也许是受人胁迫,也许是万念俱灰……人都有想死的时候,不可能每一天每一秒都热爱生命。林易虽然不知道什么缘由,但他一定会理解爸爸。

就像小时候爸爸也会理解他的奇思妙想、理解他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小脾气,并认认真真地和他交流,向他道歉。

但这些答案不是翟虎想要听到的。

林易仍旧垂着头:“欠债还钱,落叶归根,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什么理由。”

“好好好,”翟虎大笑几声,“既然如此,那我们重新谈谈利息吧。”

林易不可置信地抬头:“什么利息?利息不是早就定好了吗?我每个月还的都是本金和利息!”

肩上忽然落下两只有力的手,牢牢地按住他,仿佛禁锢一般。

翟虎悠闲地靠在椅子上:“那是九年前的标准,最近效益不好,利息涨了。”

“涨了和九年前的合同有什么关系?合同条款是早就定好的,你胡乱篡改,我可以告你!”

翟虎冷笑:“那合同说好的五年内还清,你拖到现在是什么意思?我可怜你们,才宽容了这么久的时限。钱拖这么久没还清,不知道给我造成多少损失,这些损失没让你赔就不错了,不过是涨点利息,你还挑上了。就是告到法庭,我也是有理的!”

“我不同意,”林易毫不退让,“延期是当时谈好的,没有说延期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你突然涨利息,我不接受,也不认可。我只会还该还的那一份。”

“你爸的骨灰你不要了吗?”

林易面不改色,毫不犹豫:“我和我妈妈不一样。我想爸爸泉下有知,也不会赞同我为了他的骨灰无底线的退让。你今天可以说效益不好涨个利息,明天就可以说资金紧张要求我提前结清。我只要退一步,后面就要继续退很多步。”

“既然你这么说,”翟虎森然一笑,“那这骨灰也没什么用处了。”

他欣赏着林易难掩惊惶、愤怒的神情,举起罐子,狠狠摔在地上。

罐子四分五裂,细小的灰尘缠绵到空气中,贴在身上,像被爸爸紧紧拥抱。

林易心中,仿佛有什么也一并碎掉了。

有人端来一大盆水,兜头浇在身上、地上,单薄的衬衫紧紧贴着身体,惨白的灰尘被搅成一团,与泥土没有什么不同。

林易想起了妈妈的眼泪,好凉好凉。

翟虎示意员工拿来新的合同:“别挣扎了,赶紧签了我让你早点回校,不然关门了你去哪里?徐矗家里吗?他似乎有点小钱,你可以先问他借呗。”

林易双拳紧握,冷冷地看着他:“你调查我。”

“那是当然,”翟虎开怀大笑,“你也太单纯了吧!我们肯定要对每一个债务人了如指掌呀!不然跑了我们找谁还钱?我们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慢悠悠地补充:“你也不想到时候学校里都是你欠债的消息吧?也不想我找人上门去闹吧?对于你这种麻烦缠身的人,我想,到时候不会有人愿意和你交往。”

“闹得狠了,说不定学校还会将你劝退,你费尽心思考上的大学,就这样没咯。”

“怎么样,签不签?我的时间很多,可以等到你签为止。”

“你这样是犯法的!”林易垂死挣扎。

肩上的力道越发重,林易吃痛,脸上不由得泛起一丝痛苦。

“你妈妈以前也这样说,”翟虎神情怀念,“她也报了几次警,可后来呢?你也知道,没有用。”

翟虎又点了一根烟,神情开始厌烦:“今天不签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想一晚,不过就是涨点利息,也没多少,何必呢?”

他起身离开:“我明天再来问你。”

林易闭了闭眼,在他快要走出门的时候,终于艰难开口:“……我签。”

——

泥泞的灰尘被装进花盆,林易走在路上,只觉得浑身冷得彻骨。

他有些茫然,或许他不该坚持吧。坚持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反倒叫珍视的东西被肆意毁坏。

哪怕宽慰自己父亲一定能够理解,却还是不可避免的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已经很晚了,校门已经关闭。林易知道有个地方的栅栏可以勉强穿过去,宿舍大门此刻应该不会锁死。

但这一刻,他想到徐矗。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吹干了,只有头发还有点湿软。

林易在徐矗家楼下坐了很久,直到头发都干透,才抱着花盆上楼。

180729……脑子有些迟钝,他费力地想起来,慢慢的输入。

脑中有些漫无目的地思考这串数字,会是什么意思呢?

门被轻轻地推开,客厅黑暗,只有一个房间露出些微光亮。

那个房间林易没有进过,他想不出徐矗现在在做什么。

他轻飘飘地走过去。门虚掩着,露出一条很小很小的缝隙,引诱着不懂的人前去探寻。

林易推开门,看到一场下流的、不堪入目的画展。

徐矗背对着他,脚边是五颜六色的颜料。他拿着笔,很专注的画画,连他进来了都不知道。

林易看不到徐矗的表情,但他能看见房间里、墙壁上无处不在的画,有些已经装裱,有些还只是草稿。

露骨的、**的、色情的……背景鲜艳异常,草原、戈壁、海洋、月亮之上……

人物却是难以在徐矗身上看到的纯白,而他们长着同一张脸——

林易,林易的脸。

林易开始头晕眼花起来,他喉咙艰涩,一阵反胃恶心,身体脱力,几乎要站立不住。

他紧紧抱住怀中的花盆,似乎那能给他一些力量。

眼睛睁到了最大,眼前雾蒙蒙的,仿佛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这一刻,他宁愿自己只是个瞎子。

徐矗终于发现他进来,白布很快地盖住正在画的画。他疾步过来,揽住林易的肩,稍显强硬地将他往外带。

林易的双脚死死钉在原地,他直视着徐矗的眼睛,眼里慢慢流出泪来,神情里有一种哀恸。

徐矗的心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早上六点睡不着打游戏,结果一路连胜打上瘾了……就写得比较晚,骚瑞

……

但是我26把排位只输了4把……谁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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