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这里只能黎耀明来,我就不能来了?”纪屺寒坐在车里,看着我问。
“那怎么可能,我只是奇怪你怎么没跟林翦璃走,一个人跑这里来了,你老婆呢?”我隔着车门问他。
“托给翦璃了。我从西海岸千里迢迢赶过来,你这个地主也不做个东,自说自话招呼不打就走了?”他责问。
“对不起,是我失礼了,要不公司食堂去坐坐?”
“不用了,那么高大上,我怕不敢坐。”他把车门弹开,“就这里聊聊吧。”
我坐进去。
车门车窗一关,车里车外成了两个世界。
纪屺寒这车密封性特别好,应该是防弹反监视的,车里说的话做的事,车外听不见看不着。
“你和翦璃闹翻了?”他直接就问。
我无声一笑,早猜到他是为了这个过来的,“还他个清静吧。”我说。
他沉默了一阵,才开口,“没想到竟然连兄弟都不让做了,你对他倒是够狠,但凡你拿出当初对沈孟烶一分的迁就,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婚约是我提出退的,以后再也不见也是我说的,怎么看怎么我是那个绝情决意的恶人。
那你要怎么样,当断不断,藕断丝连地扯着?这中间有很多细节纪屺寒不知道,我也不能解释,“错只能犯一次,不是吗?”我说这话的语气有些轻飘,好似很不在意。就算当初清隽澈对着沈孟烶死打烂缠又怎么样,最后结局不也是散了?散到人死灯灭彻底地没指望了。
“算了,你们有你们的理由,就当我没说。”他顿一顿,“只是觉得挺可惜。”
我面无表情地静默了一阵,突然问他,“沈孟烶去的那阵他来陪我,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吗?”他问我。
“也是。”我自嘲地笑一笑,是林翦璃的意思又怎么样?反正都过去了,即便有误会有内情,也没必要解释没必要了解了,不过是平添遗憾和后悔而已。
隔音的车厢里有一刻静得令人窒息。
“你还打算继续呆在夏澳吗?”过了一阵,他开口打破了沉默。
“还得过一阵才会走吧,总要等长捷稳定,找到人接手我手头的工作。”我回答。
“那会去哪里落脚?回省城吗?”
我摇头,天下之大,我才走过很小一块地方,以前去过的地方,应该都不会再回去了,“也许找个和外面世界完全脱钩的地方吧,图个耳根清净,重新来过。”等我改头换面重新为人,大概对街走过,你也不会认出我是谁了。
“那你还报读了夏澳?”他总有些怀疑,或者更贴切地说,是期望。
“暂时的,本来想着找点事做散散心,以后也没这个必要了,如果录取,就等长捷接手后办个退学,如果没录取,也就不必操心了。”我一脸没精打采地回答他的问题,“不把日程填满,管不住脑子给自己添烦。”
“沈梦呢?”他今天有些八卦。
“他?我管不了。”能管住他我就荣升宗主了。
“你和他,真断了?”他接着问。
“你觉得我是碗里吃不到,所以才惦着锅里的?”我没好气地反问他。
“也不是,就是觉得挺奇怪的,其实我和黎耀明差不多,并不清楚你和沈孟烶,翦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比他多收到两张请帖而已。”
我侧头看看他,有些不信,“你和他不是一直无话不谈的吗?”
“那只是大家都能说的事,总有一些私事是不能说的,这点默契都没有,可能连普通朋友都做不了。”他的脸色带着一丝无奈,“我只知道他突然之间找到了一直在找的人,原本以为五月份可以见证你们的婚约,没想到没多久收到第二张请帖说是婚约另有其人。他这人喜怒不形于色,没和我说细节,也没对你或者她有任何评价,但我能感觉到其中的不同,五月的请帖设计精良,其上用的红色亮的挑眼,一看就让人莫名兴奋,他给我看了不同的方案,还说发愁宾客单该列多少人,三月的家宴细节他则一句都未曾和我提起,请帖工整朴直,镶嵌的红色偏暗,两相对比给我一种公事公办的敷衍感觉。他还说知道我在备考,所以不必出席,发请帖只是为了礼节,以后出席婚宴即可。”
他一时沉浸在回忆中。
“我原以为冥冥中自有天意,竟然会让你插班插到至高,和他相遇,才让他千辛万苦之后终于找到了人,谁知道这只是一个玩笑,其实还不如一直找不到,也不至于落到这么一个让人大失所望的境地。”他的语气遗憾。
我静静地听着,耐心等他把话说完,这才脸色平静地接口,“这只是你的遗憾吧?很多时候只是旁观者共情能力太强,以至于把自己当成了当事人,以为故事主角的心情和自己想象的一样,即便你说的没错,但那也只是那时,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过得开心得很,不用我们这些闲人瞎操心,你也不必替他不值,我看不爽的只是你和我罢了。他么,最多不过就是借我过桥了结了指腹为婚的闹剧,我是傻,相信了他当初真对我动过心,以至于和沈梦彻底了断,发了神经来夏澳想要挽回他。这些日子我也看穿了,他不过是还有兴致吊吊我的胃口,大概是报复我竟然敢驳他的面子先提退婚。人要是蠢起来,也是没底,即便是看穿了,我也不恨他,但凡他真要有一点心,说实话我也不愿意放弃。说决裂,不是因为绝情,只是因为还念着,怕自己放不下而已。这是他的提议,到一个看不见听不到他的地方,试试都忘了,我只不过是从善如流,听了忠告而已。”
纪屺寒侧头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看他的。”
“别说了。”我打断了他,“他不是三岁小孩,需要你来做说客。要是我真误解他了,他自己有嘴,自己有腿,他可以自己过来对我说。他不说,只有两个原因,他不能说,他不愿意说。无论哪个原因,都是我和他没可能,既然改变不了结果,何必一定要纠结个为什么呢?就像今天他对我说的,这样对我和他都好,那就及时打住,没必要再继续找没趣了。人生方长,得快乐时且快乐,你就别操别人的闲心了。难得见面,说说你自己吧,你什么时候毕业发请帖,请我喝喜酒啊?”
“唉,你们两头驴,算我多管闲事。”他叹口气,“现在还没计划,反正只要到时还找得到你的人,请帖不会少你的。”
“放心吧,人跑哪里,公司都会在,你只要把请帖发到长捷,我一定会出席。唉,话先说清楚,你别像那二货一样,到最后一天才把请帖寄出来,错过了时间就不能怪我了。”
“哼哼,先找借口,人不来,礼物不能缺。”
“红包一定送上,现在就准备好。”我想起海平设计的红包,说不定挺应景的,儿童画边写上早生贵子。
入学通知没来,先来了面试通知,没想到申请个冷门专业也要面试,反正不去也无聊,我就去了。
朗日当空,我从热气蒸腾的室外走入阴凉的教学楼,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虽说人员冷清,到底是资金雄厚的名牌校府,建筑气派不去说它,冷气充足地过分,这语言系大概是因为偏重古语科,教学楼样式古朴厚重,不似其它新式建筑的透亮,走道以及其它公众空间明显光线不足,还好办公室还算敞亮,我被告知面试教授临时有事,要耽搁一阵才能到场,就被孤零零一个人仍在一间堆满书籍资料的办公室里没人管了。
办公室四壁无窗,高悬的天顶处有天窗,明亮的天光从天窗打进来,照亮了整个室内,我枯坐了一阵,看着眼前桌上过时的台式机,琢磨着是不是应该顺便推销一下长捷的产品,作为一个申请人,其实更合适的是先赠送一台样品吧?等用上手了,干脆把整个学院的设备都换上长捷的,嘿嘿,真是个好商机啊。不过这么干坐着也怪无聊的,要不趁现在没人,借这教授的机子上上网,消遣一下?早知道应该带上便携机。
未经允许,本校申请生寂某某擅自入侵某教授的私人电脑,查阅相关机密资料,现经查实,证据确凿,依法判处寂某某终生不得录取本校,,,
我正脑补一场旷日持久别开生面的撕逼,背后的门被推开了。
为了表示一个等着被审判的学生对未来教授的尊敬,我一个就地起立,180度向后转,张口招呼,“教,二,”
然后我就二着嘴愣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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