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禹山摇在十三岁了解到行星这个词。行星不发光,是围绕恒星运转的天体,行星能被肉眼所见只因恒星施舍光源。

禹君旭是恒星,周围人黯淡成行星。

自介绍禹山摇成为禹氏新成员的家宴后,禹沧海和李乡梦在冷战期,双双不回家。禹山摇被安排在附近小学就读小学五年级,此后穿衣洗漱接送无人管辖。

别墅内不知被谁指点过,佣人达成共识看不见她。她如影子在阁楼里游荡,每日放学走回家稍晚一小时,背巨型书包压垮肩膀,身上脏兮兮像只钻进田坎糊满黑泥的秋蛙。

上学第三日归来,傍晚前下过雨,禹山摇浑身泥浆,书包不见了。禹山摇捧着泡皱的书本踱步回禹家,手腕有一道淤青伤疤。

她径直上了楼,去往她卧房,洗净脸上污泥后,她换了身来到禹家前,接她的保安替她买的新衣裳。

她向佣人说出来别墅后的第一句话:“给禹沧海打电话,我要买个新书包。”

佣人从一开始没有当做是大山里来的孩子爱撒泼打闹,心知肚明是亲戚家小孩所为,禹山摇和李禹两家亲戚小孩就读同一所学校。

可李乡梦叮嘱过不用管她。

破坏别人家庭,小三生的贱女。

罪实难逭。

禹山摇从小懂得,城里孩子文雅,村里老妇骂得更脏,要不然疯女人怎可在人言中自杀。禹山摇七岁前,还会和村里小男孩打架辩解,是她那个姓禹的畜生骗了她傻子妈妈。

八岁就烦了。

上学和小孩打闹,禹山摇没什么情绪,听不懂老师的课更令她烦躁。

城里人上的课和农村娃读的书是两个极端,英语和数学她听不懂,英语单词像听天书,耳朵进了,但咿咿呀呀不懂是何意思。

来到禹家的第七天,周五,结束一周的时刻。

禹山摇从校外文具超市买了一柄圆规藏进新书包。下课后,李乡梦的侄子李奇文和李安易又找到她。她身材干瘪,皮肤乌黑,梳个马尾辫绑在脑后,土气到和戴糖果色发夹微卷长发的小女孩不在一个图层画面。

李奇文在小学混得很,提她领子,又要将她绑进男厕所里。李安易跟在哥哥身后做帮手,没有主见,李奇文不高,身材往左右膨胀,胖乎乎的手压在桌上那刻。

禹山摇抽出圆规,狠狠扎下,不只一下,禹山摇够快,扎了起码三下。

李奇文痛到疯癫,被禹山摇推攘倒地,禹山摇是发了狠,要在全班立一个不许再烦她的威严,连带着课桌掀翻,扑向李奇文。

她丢了圆规,捏着拳头胡乱击打,吼:“下次再惹老子就扎瞎你狗眼。”

两个孩子扭打起来,外加一个被血吓哭,傻站在原地的李安易。

结局当然是禹山摇赢,她在山里一打五的时候,李奇文还在揪前桌可爱女孩的双马尾辫。

小孩打架请家长是必然。

李奇文在老师办公室哭了半节课,禹山摇背着手站着挨老师训,老师说:“一个女孩打什么架?一点都不知道文静,你看你全班女生哪个像你这样?弄这么脏,你是男生吗?还用圆规扎人,你将来是要怎样,仗着你爸你妈有钱,当流氓拿刀子打群架?”

禹山摇心里想:也不是不可以。

面上认错连连。

老师再拨家长号码,自然是不可能打到大忙人禹沧海那里,号码接通是禹沧海私人助理,助理再等候禹沧海在别省开会结束,通知到禹沧海时,已是下午三点。

禹山摇既没午休,又没吃午饭,还挨了名义上李家舅舅的一巴掌,掴到脸颊偏斜,左耳耳鸣,瞬息脸上鼓出一巴掌印。

禹山摇咬着脸颊肉想:打吧,我记住了,这一巴掌。

李奇文被带走治疗,李安易继续上学,禹山摇罚站五小时。

她不傻,老师一去上课,她在走廊蹲下休憩,等老师出来撞见她坐在地上,心里更气她不听话,看上去瘦瘦小小,十岁的年龄只有六七岁的身高,一天到晚蹦不出一句话,却比班上男生还调皮。

老师拖她起身,要她站直,禹山摇犟得很,就不立直身体,后面唤在办公室里,叫所有老师盯着她罚站。

这下没法偷懒,等到禹君旭赶到学校时,禹山摇腿麻到已不属于她。禹君旭唤她过来时,充血麻胀的腿挪不动一点。

禹君旭是放学接到禹沧海的电话,听完父亲的嘱咐后,他即刻叫司机赶往妹妹的小学。

他上初三,一米八身高,像成人能独当一面。身姿如玉树高挑,性格安静,稳扎稳打,肯听话,竞赛拿奖无数,从小上国际双语学校,德文修习得最好,会弹钢琴,八岁拿青少年小肖赛一等奖,后续重心放在社交,金融和去德国留学,禹沧海要他做什么他总能做好。

禹沧海简直太满意这个宝贝儿子,没怎么管过禹君旭,却成长为他最得意最骄傲的模样。

他接到助理电话,就将事情交给禹君旭。

禹沧海看得出来,禹君旭和李乡梦不一样,他能接纳禹山摇。

禹沧海老式想法,禹山摇是私生女没错,到底是他的种,血脉相连,谁生的不重要,都是他禹家的人。禹氏家族又不是单打独斗累积出家产无数,家庭里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禹山摇也能用她成年后的婚姻,出一份力量。

可接禹山摇回禹氏前,禹沧海的老父亲禹文锦是跺着脚不同意,养了半辈子茶宠差点摔儿子身上。

家庭不和的污点,山里来的女孩,没名没分的东西,还敢弄回家,让儿媳妇和李总行长不高兴,就算她妈死了,可怜兮兮积点德,也不至于冠禹家的姓,得养在外面,成年嫁出去打发算了。

转念又问了禹山摇八字,坤造日柱七杀偏印,杀印相生配刃格,年柱偏财坐辰,辰与子水正财暗合,财生杀,却杀在自己家。虽然是个女子,少时身弱坎坷,性情要强,六亲不和,事事必经磨砺,可第一个大运起就能大富大贵不说,还有官相,四柱神煞又有各路贵人相助……

禹文锦又找了张纸,将全家人八字列在纸上,细细品味禹山摇八字,又通通联合看了一遍,谨慎得像当年他替禹沧海挑上李乡梦一样。

默然不语半天后,禹文锦什么也没同儿子提,同意禹山摇入住禹家。

禹山摇不知道成年人的想法,她十岁的心思就芝麻点大。

有仇报仇,以眼还眼。

禹君旭来找她时,疾步伸手抚向她,禹山摇睁着眼瞪他,想难不成又要挨一巴掌。

放在脸上的掌心过于轻柔,像飘落一尾羽毛拂过她肿了的半边脸,禹山摇从未享受过温柔,怔着看“小漂亮”。

她被揽在禹君旭怀中,他转身问:“谁打的我妹妹?”

老师解释说是李奇文的家长。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妹妹?”禹君旭抓住重点,“我妹妹也是你学生,你怎么能让大人打她?”

倒像是手被扎了三个窟窿的李奇文做错了。

老师说起禹山摇拿圆规扎李奇文手背的事,还不只是扎伤手骨,手背青脉破了,大量流血乌肿一片。

禹君旭自知理亏,气势一下泄了洪,他蹲下身,抱住禹山摇问:“是这样吗?摇摇,是你扎的李奇文么?”

禹山摇说是。

禹君旭朝老师说对不起,是他脾气急躁了,他又问是为什么和李奇文打架,凡事总有个原因。

老师说:“她调皮,早上一来,就和李奇文滚一起打架了。”

“他这几天拖我进男厕所。”禹山摇狰着脸仰头,“你怎么不说?”

老师哑然。她关注到了,可李奇文的家长她私下认识。李奇文的家长经常出入娱乐报纸头条。

禹君旭抱住禹山摇的手一紧,心太疼了。

她嶙峋瘦骨,手肘关节硌疼禹君旭胸膛的地步。禹君旭从没见过哪个亲戚家小孩是这般消瘦模样,表弟李奇文快充水似的胖成圆球。

禹山摇捂住嘴,没吃午饭的胃痉挛和被禹君旭抱住,令她想干呕,她逃开后,又趴在垃圾桶旁张开嘴想呕吐。

禹君旭抚着禹山摇背部,看向老师,老师心虚说:“可能是她错过了午餐。”

禹君旭看向禹山摇,禹山摇什么也不说,就摇头否定。

禹君旭难得生气,又按教养克制住生气。

“李奇文的家长我们家认识,之后我会跟他代我妹妹道歉,支付医药费。老师,请你在学校公正对待我妹妹。”

禹君旭不擅长威胁人,可他在心里想:没有不公正的下一次。

先是带禹山摇吃饭。

抱着禹山摇出了学校,因为禹山摇腿麻,走不了一点。再打电话预约家庭医生做全身检查。他碰着妹妹,妹妹就呕吐,好像是种心理病症,得仔细观察。

他带着禹山摇去往学校最近餐馆,点一碗热馄饨。

他三餐作息古板,不熬夜,不起晚,从小被爷爷李文锦教育,五谷杂粮人之精气,不吃、少吃、吃的时辰不对,皆有损血肉身躯。

禹山摇吃两三口,便放下木筷。

原因是禹君旭盯着她看。他同她坐在一起,她若是嘴角沾了馄饨里紫菜粒,禹君旭就捏着餐巾纸替她擦拭,像农村里溺爱男娃的母亲。

禹君旭没问怎么不吃了,咽下“是不合口”的问句,想到老板在旁做生意听了会介意。禹君旭也没在小餐馆里提下次会带妹妹去更“舒适合口”的高级餐厅。

相处不久,禹山摇还没发现,他时时刻刻为他人考虑。

“再吃两口。”对待家人他过于温柔,几近央求的口吻。

禹山摇摇头,闷声不语。

禹君旭帮她拾起筷子,尝了尝,还行。

他舀了一勺汤,凑在禹山摇唇边,说:“摇摇喝点汤,暖暖胃,不然待会儿又不舒服了。”

禹山摇连母亲的奶|头都没含过,更别说爱护到喂在嘴边的勺。

她看村里人重男轻女,事事要让那些小屁孩顺心,吃酒席,小孩大哭大闹,她总难掩讥诮,对子嗣的爱惜被她像唾沫啐在坟地里。

禹山摇并不接禹君旭的招,身体难受,说不吃就不吃。

年长者对任性总有底线,试探着,就会露出丑陋责骂的那一面。

禹山摇相信禹君旭也有这一面。

禹君旭犟不过她,放下勺,他揉了揉妹妹脑袋,说:“不吃就算了。摇摇,肚子饿了一定要告诉哥哥,别忍着。”

他希望妹妹像表弟堂妹那般活泼无礼,蛮横到上天入地。

憋不住,好想说一句骚话,这个剑我是一定要犯

就是说“小时候没吃过奶,长大了天天吃哥哥的奶”(捂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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