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回到禹氏老宅,禹山摇就将金霖扔给梁管家。
“我去换身衣服,厨房那边准备好了吧,等会客人到了。你叫他先在会客厅等我,我收拾完就下来。”
梁管家说按客人的喜好都准备妥当了。她牵着小男孩的手,不明就里二小姐为什么带了位五岁不到的小孩归家,但她专业素养极强,也不多问。
禹山摇将高跟鞋踢掉,扶着扶梯上楼,在楼梯转角处倚着身子道:“梁姐,麻烦待会儿给他换身衣服吧。脏兮兮的,看着难受。我和客人谈事的时候,你尽量别让他来会客厅烦我。对了,他叫金霖,你叫他霖霖就可以。”
金霖委屈地站在原地,尽管才三岁半,他已经明白禹山摇话语中对他的嫌弃,他也不敢追上,怕禹山摇不高兴。
禹山摇做戏不做全套,一出门,就将金霖放下了,交由保镖。
金霖体贴问禹山摇:“妈妈,是不是我太重了?”
禹山摇懒得回答。
上车后,禹山摇也不怎么搭理他,金霖想趴着同她贴近亲热,问她为什么和爸爸吵架,可不可以原谅爸爸,她用手指戳开金霖滚圆的身躯,戳到金霖尽可能离她远些。
金霖很快从禹山摇的忽冷忽热中体悟,现实的妈妈和照片里的妈妈不大一样。
禹山摇上楼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客人已经坐车到了,于会客厅等她。
下楼时,她脑海中不停闪现的是金旭瞋视她的那双眸子,她有些精神不集中,不过无所谓,她不会真的在意金旭的情绪。
她只得到她想要的就行了。他是什么感受,禹山摇不需要计较。
客人是某区域银行聘请的首席,禹山摇同他杯觥交错,也同他交换完近些日子,金融巨鳄飞往霓虹与五大商社社长会面两次的想法。
上半年霓虹经济走势稳增,下半年禹山摇估摸着也大差不差。
她去年末就派人去霓虹调研过,摸到一点苗头,资圈上游老钱需要收割下游稳住之后长达十年的现金收益流。金融巨鳄与五大商社会面的置换势在必得,也是以地缘问题为基底,霓虹的五大商社才甘为养料供给阿美丽国,如此,反而映衬出长期走势的不利好。
客人最近几日也去霓虹考察过,所以她得知后,约他会面消除下彼此的信息差。
送客人出门后,禹山摇斜靠着门槛,抱着手臂凝望皎洁月亮,放空精神。
风吹得她过冷,她才转身,眼见洗干净的金霖抱着长耳粉兔的玩偶,泪眼婆娑地被半蹲的梁管家双臂拦住。
金霖尝试着挣脱梁管家,挣脱不了,就待在原地隐忍地呜咽,倒真是金旭养出来的崽子。
连哭都是无声那种。
禹山摇皱了眉,看向梁管家,“这是怎么了?”
“刚才二小姐和丙先生在谈事情,小少……霖霖,他想来找你,我没让,就哭了。霖霖……他说他害怕,要他爸爸或者二小姐陪他。”
梁管家想到金霖对禹山摇的称呼,她是不会相信禹山摇会在外非婚生子,她也不会表现出疑惑。
金霖抽噎着打了个哭嗝,小声悲戚唤着妈妈。
禹山摇并不想金霖在她家哭至生病,很麻烦,她揉着眉心放松,说:“松开吧。”
梁管家松了手。
几乎是飞的,金霖扑到禹山摇的膝盖处扑腾,像养了条热情小狗,禹山摇若不是斜倚着门,会被金霖撞坐在地上。
金霖手臂紧搂她膝窝。
她推了推金霖的额头,推不走,怒气在蓄积。
金霖会察言观色,向上偷瞄禹山摇后,立马松开了,便轻轻用挂着泪珠的睫毛蹭了蹭禹山摇膝盖骨说:“妈妈,我想爸爸了。”
*
金霖凭借哭到通红的眼圈成功留宿在禹山摇的卧室。
他还没学会独立睡觉,就算金旭上晚班,他和姐姐也是由向奶奶哄睡着后,向奶奶再离开。这期间白炽灯一定要亮着。
金霖从空调被里探出头,两颗乌黑的圆眼珠骨碌碌期待着禹山摇上床陪他睡觉。
而禹山摇窝在离他有段距离的单人沙发里,披着落地灯的余辉,撑着脸颊翻书。
金霖小声又羞涩地嗫喏:“妈妈,该睡觉觉了。”
禹山摇头也不抬,没理金霖。
金霖咬了下被子,“妈妈,爸爸说超过十点睡觉觉,眼睛就会变小变乌。你真的不睡吗?”
禹山摇抬起了头,冷淡地睨着金霖,“你睡你的,管我做什么。如果不睡,你可以出去,需要我打电话叫梁管家带你去客房?”
金霖嘟着嘴,听不懂客房是什么,但大概意思是明白的。
他沮丧地将脸藏进薄被,又过了一会儿,他悄悄探出头,偷偷拱成毛毛虫蠕动到床脚,这样能离禹山摇近一点。
他侧过脸看禹山摇泡在昏黄的辉光中看书,到点了,小孩子困得不停眨眼,撑不住也要虚眯眼睛从余光中瞧着禹山摇。
终于睡熟后,金霖白白胖胖的手无意识地抓挠摸索,似乎要找到爸爸的胸膛和咯吱窝捏着。捏不到,金霖焦躁地咂嘴巴,最后抓到了禹山摇搭在床沿没来及收拾的衣裙,香香的气息涌来,是他在妈妈怀抱中嗅到的馨香。
他握紧了后,才安生进入酣梦。
禹山摇看金霖不再动静,直起身,将书放入背后的书架。
自她生母死后,她便不能接受床畔有人与她同眠,金旭是囿于与她结识得过于恰当,才成为唯一的例外。
她拧开门锁,想去客房对付一晚,又想到金霖回答她为什么就认定她是妈妈。
她又阖上门,走了回去,从衣柜卷出另一床薄毯,在离金霖最大距离的对角,缓缓躺下。
*
金悦的烧退了后,金旭就联系了禹山摇的私人法务组。
他是等到禹山摇结束,才看到未能接通而发有短信给他的几则电话号码。
号主短信言简意赅地表达了陌生人联系他的意图,他们是禹山摇的法务,联系他是为了约定日期,签署婚前协议,出具配偶同意函,做好双方的婚前财产保护。
金旭回拨过去,对方似乎得到禹山摇的通知,知晓他会回拨,开门见山说了最近的时间和禹山摇约好会面的地址。
金旭喂了金悦药,本想将金悦托付给向奶奶照顾几小时,金悦说什么也不同意,定要跟着去见金霖和禹山摇。
金旭一试着哄她,她眼泪啪嗒啪嗒珍珠似的往下掉。
他疼惜在病中的金悦,孩子一哭,他心都碎了,只能叹一口气,抱着她去找禹山摇。
他像一只带崽的羊,不得不叼着相依为命的幼崽往饿狼设下的陷阱跳,牺牲肥沃的自身,换取另一头被饿狼扣下的羊羔。
早在暴雨倾泻那夜,禹山摇已用合法规定“警告”过他,或者说威胁更合适。
他单身,从未结过婚,收|养|孩|子时,他未满三十周岁,当初的他不符合收养条件。
“金旭,你也不想失去你的孩子吧。”禹山摇弓着身将他欺在车座上,一出手就精准扼制住他的咽喉。
禹氏老宅在西京北面,很多年金旭没踏足过这一庄园,离开禹氏前夜,他说不出的感伤。
金旭不是那种心力强胜的人,会去怨怼,去恨,受了挫,便暗自发誓此生永不踏足旧地。
他是无害到只会曲腿蜷缩,独自舔舐伤口,待时间平复的良畜。
禹山摇对他设的一场局,将他的人生颠覆,不惜以悖逆他们原本关系为代价,也要迫使他离开。
他拒绝了事后养父母要他和禹山摇结婚的提议,跪在养父母前承认他犯下“禽兽”罪行。
他恶心。他罪过。他是个畜生。禹山摇什么也没做,禹山摇是受害者。
禹父信以为真,摔碎茶杯大怒,气急攻心说:“那是你妹妹啊!混账东西!该你的我不少一分,我白养你这些年,你到底图什么。”
碎片溅伤他的额角,不知血还是泪般流下。
过于疼爱他的养母也被他激怒,待他去房间收拾行李,养母找来,恨铁不成钢道:“旭旭,你这样傻,她到底给你施了什么**汤?”
他说没有什么**汤,一切就是他的错,是他对不起禹山摇。禹山摇不想再见到他,他此后再也不会出现在禹家。
养母扇了他一耳光,恨他执迷不悟。
“她算计你,糟蹋你,你还护着她。行啊!家产让给那个贱人得了。”
“你和君景什么也别得到。”
“你真要走?”
“君旭,害了你的只有你的软弱。你喜欢她,你……妈妈同意你们结婚的啊。你去跟你爸爸说出实情,你没有必要为她做到那种地步。”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离开。
他终究不是禹家的人,待在禹家占据本该不属于他的爱,禹山摇不会收手,家不再是家。他离开,反而对禹山摇和禹君景是好的。
养母气得摔了门说:“今天你要是走了,我就当从未养过你,从此你就不是禹君旭,禹家的一切和你再无关系。你要想清楚,人做事,终将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妈妈不可能一辈子宠你的。”
金旭还记得他哽咽着喉头说:“谢谢妈妈,我想清楚了。”
他下了车,抱着金悦,提不起太多精神。
经年已久,禹氏老宅外的邻居差不多搬走,去了新城的别墅居住。
尽管有管家收拾,周遭难掩荒凉的冷落,园区的铁栅栏斑驳生锈,只有禹氏花园维持着光鲜气派,绿油油草坪外养育宿根花卉,一年四季皆有花可赏。
今夏大丽菊和钓钟柳鲜艳貌美,每个前来拜访的客人都会为它们侧目,一切像神秘而诡异的美人空守在**古堡中。
金旭扣响门铃,推开门是金旭不认识的管家,一位稍稍年长的女性,诧异看着门口的一大一小。
金旭不知道如何诉说拜访来意,好在同梁管家一道站着的西装男人解了围,笑着伸出手:“金先生吧?这位是?”
金悦抓紧金旭的裤腿,将身子藏在金旭的长腿后。
金旭摸了摸孩子的头安抚,“是我的小孩。”
西装男人有一丝僵住,恢复得很快,说:“哦。是这样,禹总在楼上等,我们先去楼上。”
梁管家为他们拿了鞋套,又问金悦喝什么,金悦不太懂梁管家说的名词,怯生生地将头抵着金旭的腿,看了客厅四周坐着的陌生成年人们,没张口。
金悦转头,小声问:“爸爸,弟弟呢?”
梁管家听声回过头,她是真没想到和禹山摇结婚的男人是带两个孩子的人夫。无论这个男人多么好看,梁管家始终觉得,结过婚的男人太配不上禹山摇了。
雇主值得更好的人。
梁管家恢复常色,先将金旭引上了楼,推开书房的门。
落地窗明亮的日光,禹山摇披着黑发,穿了件米色针织套裙坐着看书,难得的温柔,没有算计胁迫的锋芒。
金霖坐在地毯上,头倚着她腿肚,捧着播放动画的平板,手指在戳动。
静谧,美好,没有龃龉。
如果金旭有半分肖想过和禹山摇的未来,大抵是这种宽柔夫妻才有的恩爱和睦。
禹山摇看见他,便放下手中的书本,直起身。
她在看向金旭时就洞穿他心中所想,莞尔一笑。
展开双臂的她,心情好到做出拥抱的手势,直勾勾地凝着金旭,说:“看样子你很喜欢这幅打扮。”
“先生,你也不想失去你的孩子吧。”“先生,你也不想你的孩子在学校被欺负吧。”(经典日式烂梗
真想快进到结婚,结婚才能狠狠地对男主酱酱酿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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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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