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变得阴沉,月亮也被乌云遮住,压抑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城市,轻微的雨丝,像谨慎的脚步走进庭院,随之无所顾忌地砸向窗户。
拳头大的冰雹铺天盖地毫不留情地落在山坳的这处小村庄。
城市,还在睡梦中的人,皆被这震天的响声惊醒,一些年轻人兴奋地大喊着:“末日,是末日!”,中青年人则惆怅明天的工作和房贷,老人则认为是老天动怒了,大凶之兆。
但所有人都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大灾难真的来了。
冰雹刚落下时,江离就醒了。看着越来越大的趋势,起身来到门口的一处开关,按下。窗户内侧升起一层钢制的挡板遮住了玻璃。
再次打开电视,他等待许久,未见一丝影像,从容不迫地给自己煮了咖啡,听着外面玻璃碎裂的声音,江离的表情有些裂开,咬牙切齿地说道:“不会老子刚躺平,就tm世界末日了吧!”“咔嚓!”一声雷劈配合的回应了他。
睡不着,江离直直盯着烟灰缸里那些散发着余温的烟头,心里不禁升起一丝烦躁,随即深吸一口烟。
外面的暴雨持续了整整一夜,江离也坐了整整一夜,等到雨停时,悬挂的心终于落下,眨了眨眼,像塞进一块炽炭般燥涩,下意识左右转动一下。
客房的位置传来声响。
天微蒙蒙亮,院子里的景象一片残破。坍塌的外墙,破碎的玻璃,瓦片四处翻飞,庭院积水成洼,前一周刚种上的桂花树也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这番景象,齐叔满眼心疼。
江离脸上看着没什么表情,但抽搐的嘴角暴露了他的内心,默默地捂上心口,他觉得此刻非常需要一颗速效救心丸。
“我得回家一趟,家里可能遭不住啊,小江,我和你婶子先走了。”齐叔转身向门外快步走去,婶子忧心忡忡跟在身后,手里还举着电话看起来在找信号。
江离一脸疲惫地坐在廊道边,喃喃自语:“先是暴风雪、再是暴雨冰雹、后面还有什么?台风?泥石流?火星撞地球?”他说完仰身瘫倒在地,“老天爷这是在玩我啊!”
因为不清楚后面天气如何,怕白忙活一场,他只把窗户和屋顶进行修缮了。
果然到了下午,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刚开始人们以为只是普通的暴雪,像之前一样下一阵就会停,但几天过去了,暴雪依旧没有停下的预兆。
村里的房子几乎沦陷,仅剩的几家都是最近几年重新盖起的房子,村民聚集相互取暖。
大雪封山,农村家家会储备一些粮食,基本都能撑上一段时间。城里的人却陷入了食物危机,各大商场超市沦陷,货源不足,人们哄抢不受控,最终政府规定每人限时限份按需分配。
外面的资源同样进不来,这种情况能维持多久呢?
第一天,群众按需领取物资,打开取暖设备,偶尔断电,平安度过。
第五天,物资严重不足,每天限时供电,饥寒交迫,高热病人增加,医院紧张。
第七天,政府通知大家转移到市体育馆,集体供暖,暂时解决危机。
第八天,高热频发,80%市民陷入高热,药物不足,食物告罄。
第九天,全市断电,危机来袭!
一些人想要开车去其他城市寻求生路。
“老婆,你坚持下,我们去京市,那肯定有药。”眼下青黑,头发蓬乱的男性,一边开车,一边用手摸着副驾驶昏睡女性滚烫的额头。
男人已经在高速口外围等了将近一天,看着前面还是一动不动的车辆,握紧方向盘。随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打开安全带,下车从副驾驶将女子用毛毯裹紧背在身后,向前面坚定地走去。
堵车队伍里,呆坐在车里的中年男人,看着这个情形打开车窗,好心地提醒道:“前面被大雪封住了,你别去了。等救援队过来吧。”
没过腰部的雪,让男子行进困难,听到这话脚下都没停顿一下,中年男人只见男子嘴唇微动,却没听清。风将男人背后的毛毯吹翻一角,露出女子惨白的脸。
“薇薇等不了,等不了了。”男人喃喃自语。
男人终于走到路口,眼睛闪烁着激动的神情,回头轻轻对背上的女人说:“别担心,我背你去。”
背上的女人并没有回应他,男人只当她是睡过去了。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城外,渐行渐远与天地融为一体。
城市里,一些年轻力壮的底层人民组织了队伍,开始□□劫一些家里有存货的人家。
山南市乱了!
人类恶的一面在此刻彻底爆发出来。
江离坐在车里看着远处两个十七八岁的男孩从一家商户出来,两人背上都是鼓鼓囊囊的背包。如果不是后面一个满脸是血的中年男人爬出来,他都不会认识到有什么问题。
默默地关上车窗,等了近十分钟。确定四周无人后,江离从车上下来,走到中年男人面前,将他扶进屋子里。
“您需要去医院吗?我可以送你。”他帮中年男人简单清理下头上的伤口问道。
中年男人摆摆手:“医院都没有药了,去也没用。谢谢你啊。”江离不喜欢强迫别人,也讨厌麻烦,当听到中年男人这么说时,就准备离开了。
行驶在城市中心,他看着荒无人烟的高楼大厦,一时间有些恍惚。他低估了极端天气给城市带来灾害程度,他以为城市应该在国家的控制下,有条不紊地运作着,只是山村较偏远才一时等不到救援。
他这次下山,一是想看看外界的情况,二是补充一些物资。
谁想到外面已经变了天,歇了买东西的心,准备开车回村。
可老天总是想给人找点事做,路过一家五金店的时候,想了想自己前几天修缮房屋消耗了许多。
五金店门大开着,外面没有打砸的痕迹,他解开安全带试探下车,打算速战速决。
左脚刚踏入门内,就听到呜咽地挣扎声,江离眉头微皱,正打算撤出,就听到一声巴掌,紧接着就是男人满口粗话“来让我爽一下,就给你一袋米,多划算的买卖,不要不识趣。”挣扎地声音小了点“这就对了,要多为你儿子想想。”
江离向前的脚步停止了,像是在等待什么。
随即突然猛烈的铁器碰撞声。
“啊!臭婊子,敢咬我。”
“撕拉~”紧接是衣服被撕坏的声音。
江离快速抄起一根铁管,向声音处走去,看到隔壁货架下模糊的两条纠缠的身影,快步绕过前面,转身单手举起铁管。
“啊!!!”男人发出痛苦地哀嚎。
只见女人手里拿着铁锥,狠狠地扎在了男人的后背上,并且向下用力捅向更深处。
“啊!!!!”,男人嘴里哀嚎着,背上血流如注。
江离看此情形有些愣住,下一秒敲昏覆在女人上方的男人。男人栽倒在一旁,展现在他眼前的是女人大面积裸露的身体,江离转头垂目,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附在女人身上。
从刚才就满眼呆滞女人,此时仿佛才反应过来,裹紧了衣服低头说了句谢谢。
听着离开的脚步声,女人慢慢地撑着身子,站起身打算离开。
面前蓦然伸出一只手,手里是两袋面包,女人愣住。
“我需要一些材料,用这个买可以吗?”依旧是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听得人冷冷的。
女人颤颤巍巍地接过面包,收到胸口,有些哽咽地说道:“可以,谢谢。”
街道的风雪好似小了些,太阳透过云层落下暖人的光。江离抱着箱子从五金店走出,被这光照得眯起了眼。
发动机响起,车沿着主路向城外驶去。
五金店内,门口的凳子上放了一颗千纸鹤糖果,那是江离听得小孩子声音时落下的。
“妈妈,你看,有糖!”
回去的路上,江离看着前方路口有人拉线拦路,没有犹豫的转头从另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开去。
小路没有拉线拦车的人,但是有下跪乞讨的人,穿着单薄的外套,跪在雪地里,期望来往的人能给他一点吃的。
他向窗外低头扫了一眼,就转回头径直开过去,自言自语道:“我不是救世主,还是祈求老天吧。”
走到荒无人烟处,江离停车熄火,走下车从后备箱里拽出一个血色模糊的男人,扔到一旁的雪地里。
看着满手的血,嫌弃的用雪擦了好久,久到手指都划破了。
车辆重新启动,快速驶向远方,大片的雪花不多时就将血迹掩埋。
梅溪村的村碑石被有心人清扫干净,此刻江离紊乱的内心终于安定下来。穿梭在村里的街道上,几缕白布条随风飘动,昭示着这户人家有人去世。
继续往前开,一户人家门口看到熟悉的人,江离开到他面前停车,降下车窗喊道:“小刘!”
小刘有气无力地看向他:“江哥啊,出去了?”
“嗯,外面已经乱套了,先别出村了。”
小刘点点头,风好像停滞了几秒。
“刘叔,你打算怎么办?”江离微张了下嘴,停了两秒问出口。
“……村长说,村里死的人太多,现在是特殊时期,只能组织大家后天集体出葬。”他一脸麻木地说着令人伤感的话。
江离将手握紧方向盘,此时他知道任何安慰都是多余的。
“江哥,你说哪有人死都是这么省心的。这老头真是一点不想麻烦我。”小刘眼眶发红,泪水不自觉地流下来。
听村里人说,刘叔是很疼爱这个儿子的,不喜欢念书就可以不念,想要出去闯荡就给钱支持,就算被骗了,回家也是安慰没关系,后来刘叔上山砍树摔断了腿,小刘一夜之间长大,从城里回来,在村里开了一家快递站,赚不赚钱另说,主要是为了照顾身体不好的老爸。
没想到,昨天早上小刘醒来的时候发现刘叔在睡梦中走了。
“有困难上山找我,起风了,进屋吧。”小刘机械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半大的小子,走进屋里,冲他摆摆手后关门,江离看着院子好一会儿才点火离开。
寒风萧瑟,无情不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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