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一的DNA出现在案发现场，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就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他只是不会说话，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您现在看到他有什么暗示了吗？”贺君扬冷哼了一声，“我看就是你想太多。”

他摆了摆手，不想再陪这毛头小子玩儿这些无聊的游戏。

贺君扬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看着林天一摆弄手里的红绳子，乐此不疲。

重复的动作他做了这么多遍，还真是不嫌烦？

贺君扬不相信跟着这个小孩子能找到什么线索，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去看陈润生解剖尸体。

虽然说恐怖了一点，但是至少他不无聊。

林天一看贺君扬不陪他玩，竟然低头将刚刚的红绳子缠绕在自己床头的布偶娃娃的身上。

而且看起来，这些红绳并不像是随意缠绕，手法极其娴熟。

“你这些东西跟谁学的？”贺君扬指着林天一手里的丑娃娃给顾南明看，突然他觉得自己挺有恶趣味的。

林天一默不作声地做完手里的动作，竟然将娃娃塞到了顾南明的手里。

顾南明又反手将丑娃娃递到了贺君扬的手里，“装起来，带回去。”

“不是，这也要带回去？”贺君扬实在是汗颜，他怎么感觉自己跟捡破烂的一样！

贺君扬坚定地认为林天一是多动症。

手里的花绳玩了没一会儿他又转身去一旁的桌子上抽了一张纸开始裁剪。

林天一将一张A4长方形的纸裁成了正方形，然后折成了一个“东南西北”的折纸。

“咿咿呀呀。”

他伸手将折纸递到了顾南明的面前。

顾南明拿着“东南西北”，疑惑地看着贺君扬，眼神中竟然有一种清澈的愚蠢。

“你是不是不知道怎么玩儿？”贺君扬无奈地起身，宽厚的手掌按在林天一的脑门上，“看不出来，小小年纪，会玩儿的游戏倒是不少啊！”

贺君扬抽出一支水笔，在外面的大正方形上依次写下“东南西北”四个大字。

然后将纸张翻转过来，指着内侧的小三角形说道，“现在我们可以在里面写下自己喜欢和自己讨厌的要扮演的角色。”

“所以这是一个角色扮演的游戏？”顾南明伸手拿过贺君扬手里的“东南西北”折纸，放在手里研究。

贺君扬挑眉，然后又拧着眉毛，“额……这么说，也没毛病。”

“然后呢？”顾南明拿着那张纸片在手里翻转了好几次。

贺君扬抬手捏住顾南明的手指，将四个正方形的方块向中间聚拢，然后把他的四根手指插了进去。

“这样才算是真正地折好。”贺君扬接着道，“然后你就可以说自己东南西北想要哪一个，是从横开始还是竖开始，要几下。”

贺君扬伸出四根手指，虚空模拟了一下，“按照要求，我们横竖交替变化，最后在打开能看到的四面中，你作为玩家就可以选定一面的角色开始扮演了！”

“当然了，你也可以不写角色扮演，可以写一写奖励和惩罚呀什么的。”贺君扬道，“其实这就是个类似于掷骰子的随机排列组合。”

顾南明捏着折纸在手里摆弄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递交给了贺君扬。

“带回去？”贺君扬现在都学会抢答了。

顾南明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能有用的线索。

可是就在贺君扬准备装袋的时候，林天一伸手又抢了回去。

“你干什么？”贺君扬看着他抓着铅笔，在八个小三角形上画画。

“画得还挺抽象。”贺君扬无奈地了一声，“你不说谁知道你这是想干什么？”

顾南明倒是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探头认真地看着林天一的一笔一画。

林天一依次在折纸上胡乱画了些难以辨认的简单线条后，就又扔下笔往外面跑。

“那我们接下来做游戏好不好！”

是杨茜的声音。

林天一听见杨茜的声音，兴奋地喊了一声就往外跑。

顾南明和贺君扬追了上去，看见林天一死死地抱着杨茜的腰。

“可能是林天一喜欢玩儿这个游戏。每一次我们只要一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他就尤其兴奋。”

贺君扬看见林天一拉着顾南明往队伍中间走。

“怎么样？顾主任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儿？”

杨茜带着一群小朋友站在一侧，林天一抓着顾南明身后的西装衣服。

很显然，林天一是把他当成了“母鸡”。

贺君扬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实在是觉得有些滑稽。

主要是顾南明的身高在一群小朋友当中显得很是奇怪。

林天一甚至还没他的腿长。

那个名叫杨茜的老师看着也不高，估计只有一米六出头的样子，站在顾南明的面前，只到他的肩膀一下。

“顾主任，你这母鸡是不是太肥硕了一点？”

贺君扬在场边吹口哨，嘲笑起顾南明来，实在是有些太肆无忌惮了。

杨茜有些为难，两个人的身高差太悬殊，做起游戏来实在是太奇怪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目光同时看向了贺君扬。

“过来。”

顾南明朝着贺君扬招了招手，顺手脱下了自己的西装交到了他的手上。

“要不然还是我来吧！”杨茜主动上前一步，伸手接过了顾南明的衣服，“贺警官，您和顾主任来一局吧。”

贺君扬一时语塞。

“顾主任这个样子，我实在是防不住。”杨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贺君扬耸了耸肩膀，开始臭屁起来，“哎呀，这两天调查局里还挺忙的，都没去锻炼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跑得动。”

顾南明将自己的衬衫袖子半挽起，林天一牢牢地抓住他的衣服下摆。

贺君扬一个没看住，竟然至少有十几个小朋友都跑到了顾南明的身后。

“我们的规则是，老鹰需要把队伍里的最后一只小鸡捉住就算赢。”

杨茜开始介绍规则，“如果小鸡感觉自己快要被抓住的时候，可以立即蹲下，这个时候，我们的老鹰就不可以捉小鸡了，游戏就得重新开始。”

“啪啪啪！”杨茜主动担任起裁判的职责，“好了，我们的第一轮计时五分钟。”

贺君扬简单活动了一下筋骨，开始直面顾南明。

“顾主任，准备好了吗？”贺君扬问道，“我这个人有个习惯，不喜欢放水。”

顾南明浅笑了一声，“是吗？放马过来吧！”

贺君扬说完，觉得自己也挺无聊的，都二十多岁的人了，玩起游戏来，竟然这么幼稚。

“预备！开始！”

杨茜话音刚落，林天一就兴奋地叫了一声，这次，他甚至露出了白糯糯的牙齿。

看得出来，他挺高兴的。

贺君扬和顾南明相距一米远，两个人先是僵持了一会儿。

“来了哦！”贺君扬故意往前冲了两步吓唬顾南明，谁知道他竟然不为所动，张开双臂就这么挡着。

“靠近我！”顾南明让自己身后的小朋友都贴着自己，“不要跑散了。”

“哈！”

贺君扬突然发起进攻，飞速地冲向了最后一位小朋友，就在快要抓到那个女生的衣服的时候，顾南明突然命令它们全体蹲下。

“蹲！”

贺君扬扑了个空，咬紧了后槽牙。

“反应还挺快。”贺君扬干脆来真的，把自己身上的机车夹克脱了下来。

两个平均身高185 的健硕的男人在孤儿院外面的小操场上彻底玩儿嗨了。

几轮过后，顾南明赢得多，贺君扬赢得少。

“算了算了，实在是抓不到。”贺君扬喘着粗气，举着双手，“顾主任就像是一堵墙，我认输了，彻底认输了。”

“好！我现在宣布，母鸡和小鸡获胜！”

小朋友抱作一团，庆祝胜利，而他们的中间站着顾南明。

贺君扬终于笑了出来，坐在地上。

“我们也鼓励鼓励老鹰好不好！”

在杨茜的鼓励下，小朋友又一窝蜂地拥着贺君扬。

顾南明伸出一只手过去，想要拉贺君扬起来。

贺君扬抬眼看着他的手，妥协着将手递给了他，站了起来。

因为起来得过猛，他差点晕倒了。

顾南明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没事儿吧？”

贺君扬摇了摇头，以为顾南明是对自己表示关心，结果下一秒，就听见他挖苦自己，“体能这么差，你从学校怎么毕业的？”

“有没有可能是您太非人哉了？”贺君扬扯了扯嘴角，“老子当年是第一毕的业！有图有真相。”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实在是有点太快了，杨茜把小朋友们召集到一起。

大家围坐成一个圈，玩起了“丢手绢”的游戏。

贺君扬和顾南明竟然鬼使神差地又融入了队伍。

【丢手绢丢手绢

轻轻地放在

小朋友的后面

大家不要告诉他

快点快点捉住他

快点快点捉住他】

小朋友们在杨茜的引导下，开始唱丢手绢的儿歌。

林天一是第一个丢手绢的人，他将手绢丢在了一个女生的头上。

然后开始依次奔跑。

贺君扬没想到手绢最后会落在他的头上。

丢给他手绢的竟然还是林天一。

他假装放慢脚步，最终拿着帕子看着林天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没办法，现在，他要将手丢在另一个“小朋友”的身后。

贺君扬绕着人圈跑了好几圈，坚定地将红色的手帕放在了顾南明的头上。

根本没有丝毫犹豫，他几乎是百米冲刺地躲避着顾南明的追捕。

可是顾南明的爆发力实在是太吓人了。

尽管贺君扬已经使出了百分百的力气，但还是被顾南明扑倒在地上。

“抓到你了！”

顾南明一只手死死地钳制住贺君扬的手腕，一边在他耳边说着。

温热的气息在他的耳边萦绕。

“简直就是耻辱！”

贺君扬后来一直觉得今天这趟春风孤儿院之旅，代表着自己全方位地不如顾南明。

杨茜将他们两个人送到孤儿院的门口。

贺君扬远远地看着林天一，他正和小朋友玩儿着抢板凳的游戏，完全没有看到他们。

“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杨茜看着贺君扬说道，“小朋友们今天玩儿得实在是有点太疯了。”

贺君扬幽怨的目光看向顾南明，“不怪小朋友，是大朋友胜负心太强！”

“如果你们的调查需要我的帮忙，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杨茜回头看着林天一，“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作为老师，我希望他可以顺利长大，好好地长大。”

两个人上了车。

“回家吗？”贺君扬看着天渐渐黑了，问顾南明，“我送您回家？”

顾南明伸手探进自己的口袋，摸索了片刻，抬眼看着贺君扬。

他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个尖锐的东西。

等他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块红色的三角形积木。

是七巧板的一块。

“林天一什么时候把它放进来的？”

贺君扬的注意力显然跑偏了。

“顾主任，你两只眼睛竟然是不一样的颜色哎？这会不会影响你看东西？”

顾南明拎着夹板敲在了他的头上，偏过脸皱着眉毛，冷声道，“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