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许玠嘴碎问个不停,宋问青被惹烦了一个赏了他一个肘击,总算是消停了。
二人快步上山,任他跌跌撞撞跟在后边。
姜澜小声说:“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好歹是许家的人。”
宋问青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不跟过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爬了两个小时总算到了半山腰,此刻已经凌晨一点,她对着前方招招手,小蛇从寺庙一角爬出来。
闭嘴安分许久的许玠忍不住尖叫:“蛇!”
宋问青没理他,蹲下去任小蛇沿着她的指尖爬上手腕:“指路。”
蛇吐出了蛇信。
许玠几乎要晕倒了,但是宋问青没功夫顾及他,她一扯绳子示意对方跟上来。
“这边。”盘绕在手腕的蛇像个小小的罗盘,那吐出的蛇信是指明方向的司南,与人的步伐相比,蛇爬行的距离显得那样短。它爬了一天的路程换成步行也不过几小时。
三人沿着小路过去,拨开重重遮挡的绿叶走到了树林的深处,那里有着一座布置完整的祭坛。
手电筒的灯光一寸寸照过去,晦涩的文字,诡异的图案,和空气中一道鲜明的裂口,裂口中央的虚空流光溢彩堪称五彩斑斓的黑,它像是甲壳虫光滑的壳,在光源改变时反射的光也跟着变化。
许玠牙齿不停打颤:“你们是□□徒?!”
宋问青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对啊,你就是祭品。”
“这是违法的!”
“谁让你自己跟过来的?”
许玠不说话了,满脸都写着后悔。
姜澜打圆场:“大家都冷静一点。”
许玠吸吸鼻子嘟囔:“我都要当祭品了还怎么冷静。”
宋问青没理他,将救生绳绑在一旁的树上,把背包在树脚放下,从中掏出一个相机。
许玠死命挣扎:“你们杀人怎么还要录像啊!”
宋问青把嘴给他捂上:“安静!”
许玠说不出话呜呜叫,他看见宋问青的眼睛在发光,在黑暗中格外明亮。他整个人都开始发抖,似乎终于意识到普通人是做不到很多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事情的。
催眠的蝴蝶,听话的蛇,和发光的人眼。
许玠的世界观天崩地裂。
见他没有再挣扎,宋问青试探着松了手,她转身走回到祭坛旁边将相机递给姜澜。
“你来研读?”姜澜接过相机将它开机。
“先把能搞清楚的传回去。这么大个裂口不是我们能处理的,得叫'蜘蛛'过来。”
“我猜也是。”她笑了笑,对宋问青说,“开始了。”
宋问青点点头,将光线全照到祭坛上,诡异的文字一一暴露在所有人眼前:“……遵从……神明……的……旨意,为吾主献上肥美的羔羊……”
找到祭文开始的地方,后面的研读就很顺畅了。
“四十四只羊羔的皮毛,四十四只羊羔的血肉,四十四只羊羔的灵魂。”
“开通救赎世间万物的通道,降下救赎众生的神梯。”
“为吾主献上丰厚的食粮,祂将引导我等超脱人世觅得无上真理。”
她退后一步:“我记得大巴侧翻事故死者人数是四十三。”
姜澜说:“有一个是孕妇。”
宋问青看过来,姜澜继续道:“鹰眼的报告里说她怀孕不到两个月,出事前她刚刚做了公司的团体体检,侧翻事故发生后报告结果才出来,或许她本人都不知道肚子里有个小生命。”
宋问青一阵无力,她几乎能想象得到,那邪神要吃掉祂第四十四个祭品怕不是用的生剖孕妇的方式。
官方通报里这些遇难者遗体不全难以辨认,可宋问青从当法医的妹妹那里了解到,这些人除了衣服和其他的些许勉强确定身份的遗传物质,别的什么都没留下。
他们被未知之物生吞了。
姜澜见她状态不好轻拍她的肩安抚:“问青,逝者已逝,我们要往前看,至少不能再有人因为这个受到伤害。”
宋问青抹了把脸:“我知道了,我立刻联系黑狼,让她把蜘蛛调过来。”
这里的信号极差像受到了干扰,电话拨不出去。
宋问青将手机放回口袋:“澜姐你先把周围环境都拍进去当分析资料,我留个记号。”
她从包里掏出绳结和小刀,砍掉入口处的一小截绿植,在树干上划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再在附近树枝上系上绳索。
许玠已经不怕了,他反应奇慢却也能看出这两个人都不是坏人,虽然他遭受了粗暴对待这点没法为她们开脱。
大巴侧翻事故他也听说过,许瑾在事故发生后就开始考虑参与扶贫项目了,他正是听从姐姐的安排前来考察芒县当地的环境,再决定要签多少份额的项目。
目前看来应该是有□□徒在芒县布下祭坛,新开发出来的芒县在事故发生前才刚有了一点名气,大量游客的前来显然是着了□□徒的道,无辜的游客沦为祭品,而芒县则被伪装成天灾的**打击得所有努力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看宋问青拿出湿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去祭文周边的圆弧,破除祭坛的效力,空气中那道裂口扭曲,像是被火焰烫卷的布料一般开始蜷缩,最后留下一道狭长的缝,像只窥探的眼睛。
他忍不住说:“要不然我来帮你吧?”
宋问青回头看他一眼:“不用了。我不信任你。”
许玠继续劝说,他脑子里的中二之魂熊熊燃烧,一种莫名其妙的豪情壮志让他热血上涌:“你看你们两个人也不方便,也加我一个呗?我保证不捣乱!”他的手被绑起来了,只好用拳头锤胸膛做出他很可靠的样子。
“不用。”宋问青拒绝得斩钉截铁,“你派不上用场。”
许玠顿时如霜打的茄子。
宋问青拿出酒精喷雾晃了晃喷向祭坛表面,她看着水雾心想,倒真让邱意彤说对了,这玩意还真派上了用场。
酒精逐渐将赤红的颜料溶解,她将祭文尽数擦去,神秘的染料从刀刻的凹痕里被清理干净,那只如同眼睛一般的裂痕半封闭起来却迟迟没有消失。
宋问青的手都磨红了,这染料上色效果好的出奇,她光是擦干净这些东西就出了一身汗,此刻后背**的粘得她不舒服。
她气喘吁吁爬起来,觉得身上哪个部位都疼。
“我尽力了。”她拧开一瓶新的水,一口气将它喝完,用手背抹抹嘴再将空瓶子塞回包里,“差不多了,澜姐。收拾一下就可以走了。之后让蜘蛛来处理。”
姜澜将相机收好,解开绑在树上的绳索:“快四点了,得赶紧下山。磷粉的效力快失效了。”
宋问青将绳子从她手中接过,扯了一下惊醒昏昏欲睡的许玠:“喂,醒醒。下山了。”
他醒了周围立刻就吵闹了起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宋问青给了他一个肘击:“闭嘴。不许问。”
下山比上山快多了,宋问青匆匆解了套在许玠手腕的绳索,看见他手腕磨红了一片,掏了一瓶碘酒递过去:“记得擦。”
小蛇吐吐蛇信消失在空气中,她跟姜澜悄无声息的钻回宿舍,将衣服鞋子换下来塞进密封袋装进行李箱,重新换上睡衣钻进被子。
哪怕能多睡一会都是好的,这一晚上给她忙得心力交瘁。
唉。
宋问青长长叹了一口气。
早上一睁眼最想死的事情莫过于,一、早起,二、睡眠不足。
闹钟响起来的瞬间,她把地球炸掉的冲动怎么都压制不住。
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早起本就痛苦,寒冷的天气早起更是苦上加苦。要不是周围还有别人,她真的要哭出声来。
拖着沉重的身体换了衣服去洗漱,正巧听见天晟的人吵吵嚷嚷。
许玠的助理一惊一乍嗓门大得离谱:“您老人家怎么衣服上都是泥?我记得昨晚上你去上了厕所,后来等我们睡着了你都没回来……该不会……”他瞳孔地震,脸都扭曲了,“……是掉坑里了……”
“才不是!”许玠脸都气红了,他瞟一眼目不斜视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宋问青,辩解道,“我就是摔了一跤。”
天晟的人齐齐倒吸一口气:“……摔粪坑里了?”
许玠恼羞成怒:“是泥巴!我摔泥地里了!”他将袖子伸出去,“你们闻一下不就知道了!”
天晟的员工登时如鸟兽散去。
许玠:“喂!!!”
宋问青没理他们,慢腾腾刷牙、漱口,挤出洗面奶将脸上的灰土和油脂洗干净。冷水泼到脸上,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不少,偏低的血压也有了些许回升。
宋问青发出一声喟叹,只觉自己像具行尸走肉,身体与灵魂有延迟,而这完全是一个通宵带来的后遗症。
有些人活着,但她已经死了。
想想还有四个小时的颠簸山路和三个小时的高速外加两小时的飞机,原地升天的冲动就更强烈了一点。
然而许玠打断了她的升天进度条。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脸洗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甚至还喷了点香水。
宋问青看他那骚包的样子,本就差劲的心情直接低到谷底。
他做作地咳嗽两声清嗓,凑过来:“我昨天吐了你一身,你把联系方式给我一下,我转你干洗费。”
宋问青斜着眼瞧他,她可太清楚了,这人怕不是为了八卦才来的,他那旺盛的八卦欲都从毛孔里透出来了。
她果断拒绝:“不用了。”
余光瞥见有人探头探脑往这边看,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宋问青深吸一口气,勉强露出笑容:“不麻烦许总了,我自己洗一下就好。”
许玠还想说什么,瞥见宋问青拧紧的拳头顿时一个激灵,他大失所望,悻悻离去。
宋问青背对众人翻了个白眼,想着回去后就把那条裤子扔了。
上高速去机场时,邱意彤突然加她。
宋问青一头雾水地通过,谁知对方发来一张截图,上方赫然是和她昨天在树上刻下的记号一样的图案。
她猛地抬头朝着对方的位置看过去,邱意彤对她挥挥手,手机页面赫然是一个图标。
宋问青心如擂鼓,她颤抖着手点开手机里一个不起眼的APP,从数个图标中找到对应的人。
——鸫。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是自己人。
宋问青好气又好笑,这小丫头藏得还挺深的。
她切回微信,对方发来了一段录音。
宋问青带上耳机,这段录音是去果园的路上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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