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羽回到长宁山，不久就派人把还没醒过来的回血和梦为鱼搬到长宁山。

长宁山由于四方阵的影响，在修真界已经彻底失踪。

可这一日却反常的有了一个访客。

白色衣袍在山风下猎猎作响，来人戴着一张纯白面具，没有五官，只用笔随意的画了两根横线充当眼睛。

叶清羽亲自下山迎接，因为来人正是修真界第一高手——青穹派云无月。

云无月是从长宁山鹏程阁出去的，本应在鹏程阁渡劫飞升，却义无反顾的宁愿生抗几十道天雷，也要离开鹏程阁。

后来去了青穹派，却一直闭关，也不知道这一遭为了什么，兴许是算出自己有什么劫数不得不解开。

云无月早已到达渡劫期圆满，半步仙人，已不被四方阵束缚，自然能够找到长宁山。

云无月也才出关，执掌青穹派，只是这一遭涉世颇深，恐怕飞升也更加困难了。

叶清羽只和云无月有过一面之缘，还是云无月被天雷劈成黑炭的样子，几乎可以称为没见过。

叶清羽没想到这个云无月对他甚是有礼貌。

“我找…我…梦前辈”。

云无月欲言又止了一个称谓，叶清羽却惊的眉毛离开眼睛二里地，也缓缓解开叶清羽心中那一点疑惑。

云无月说他找他师父。

云无月的师父勉强算是叶玄吧，早死了一百年了。可云无月又补了一句梦前辈，那自然是梦为鱼了。

梦为鱼几个徒弟来历都分明，连珏是镜湖山的一家死于水祸的百姓人家，叶舟是清明台少峰主叶清河，姜梨花是太阴谷的桃花树成了精。梦为鱼应当是不再有其他徒弟了，当谢惊尘时也没有收徒弟，那就只有一个人的来历不清不楚，前尘不可查。

一根线一路火花带闪电的在叶清羽脑中盘旋串联起了一切。

叶清羽一瞬间了然的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领着云无月去了梦为鱼和归雪昏迷的房间。

叶清羽当时和周涵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个血肉模糊粘在一起的人分开，才一夜不查，就粘在一起了。

更可笑是梦为鱼就醒了一会，就是把自己挪到归雪身边去。叶清羽是越发怀疑两个人真是情同手足的关系还是什么更加不可言说的关系了。

云无月眼底的情绪很复杂，叶清羽不动声色的在旁边将一切尽收眼底。

“梦前辈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不过已经无碍了……”

叶清羽竟然也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如何称呼，叶清羽按照礼数应该称云无月师兄。但过去萧十九也是同样叫他叶师兄的，但绝不可能让云无月这么叫他。

迟疑一下，叶清羽才继续说道，“你无需担心。”

“叶舟他们……找到你了吗？”

“他们这段时间都很担心你。”

叶清羽自然不知道云无月为什么这么做，这种欺骗换作是谁也会受不了吧。不过叶清羽亲缘友情都淡薄，可能理解不了。

叶清羽不知道叶舟连珏，姜梨花知道会怎么样，也不知道梦为鱼知道会怎么样。

可别刚醒就被吓晕过去。

云无月索性也不再藏下去，抬手取下面具，面具下果不其然是萧十九那张脸，只是多了几分仙气，气质更加出尘。

“师父，我知道你听得到。”

叶清羽早有准备也还是不免震惊一下，也震惊在梦为鱼竟然是醒的吗？

梦为鱼说醒也不算醒，意识醒了过来，身体还没有。碎裂的骨头恐怕还没有长好，这种感觉梦为鱼还只在三百年前跳下望舒瀑布才感受过，那时候可比现在痛多。那时是近乎凡人之身，现在有修为护体还有一堆灵丹妙药供着。

梦为鱼能感知到外界的动静，却无法动作，像被全身断掉的骨头牢牢钉在床上，不能动弹了。

他现在听着云无月和叶清羽的话，被惊的多么想要直直坐起来，直喊什么！

梦为鱼虽然早有预料自己那个乖巧的小徒弟可能有不为人知的身份，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大人物。简直白瞎自己为了他操的心。

梦为鱼心里也不是没有生气的，毕竟被骗了这么久。可什么也比不过萧十九没有死这个念头了，一时间连那点仅有的愤怒也被冲淡。

云无月的修为不知道高到什么程度，竟一眼就能看穿梦为鱼是“醒着”。

叶清羽相当有眼力见的说一句，你们聊。就掩上门出去了，留给师徒俩相谈的空间。

“此事，我不知从何说起。”

萧十九……云无月的表情有一些痛苦，眉毛皱着，眼神低垂，有了萧十九的味道。

“欺骗大家非我本意。”

梦为鱼不能动作，不然一定会狠狠吹眉毛瞪眼睛，非你本意就要骗我们百来年，这期间竟没有一点坦白的机会？

“我想师父应该能够理解我的苦衷……”

“萧十九之名，萧是我第一世本姓”。

梦为鱼心中想到，第一世，敢情还是几世纠缠咯。

梦为鱼想什么来什么。

“十九是因为这是我的第十九次轮回。”

刚刚心里还有一大堆碎碎念此起彼伏响着的梦为鱼一时间难得的安静下来，他开始走了某种预料，思绪也更加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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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天界战神曾在不周山上收了许多徒弟，而云无月是第一个。

不周山上有一棵桃花树，有一个小桃花仙。

只有云无月知道，不周山上私自成仙的小花仙，不周山上的人就连战神也以为那只是一棵普通的桃花树。

两个人藏着这个秘密度过了很多个一百年。

几百年后，战神叛离天界，独立六道之外，战火起。

不周山弟子毅然决然跟随战神脚步。

在一次争端中，云无月为守城，慷慨牺牲。临死前将这个秘密告诉最小的师弟，要他无论如何也要保护那个桃花仙。

他知道这样很无赖，小师弟自己也自身难保。可他还是放心不下，总觉得这样自己才能安心。

最后战神说不上赢了也没有输，不周山这条联通天地的柱子被推倒，那棵长势繁茂的桃花树早已被砍的只剩一圈圈的年轮。

只有几段枝条被云无月的小师弟收敛起来，雕成一个小铃铛的式样。

云无月最后被小师弟从黄泉中拉了出来，但桃花仙却不行，她逃避天道规则私自成仙，此一番被发现还不知道能不能转世轮回，更不要说从黄泉中把人带出来。

于是云无月所谓的第一世，守在黄泉渡口，等千年，等着小桃花的神魂入轮回。

小桃花神魂不算，转世轮回做不了人，还是做了一棵普通的桃花树，云无月就在那棵桃花树下弹琴像很久之前一样。

小桃花需入多次轮回，云无月也就陪着她一起入轮回。

树木难有灵，成妖成仙都极其困难。

小桃花的神魂不稳，轮回不可扰，一惊就散了。

云无月只能陪着她，陪着她从一棵小树苗，长成参天大树，陪她吸收日月精华，又是千年终于才有了灵识。

云无月入轮回，别不再飞升，也如凡人一样朝生暮死，有时也会走上修仙路。

但都走不久，在某个瞬间云无月总能想起来自己在偌大俗世轮回中所为什么。

这一世是他修行路途走的最远的一次，云无月在鹏程阁时已经达到渡劫大圆满，半步成仙。就在最后几道劫雷落下来之际，云无月才想起来。

飞升和小桃花之间他当然毫不犹豫选择后者，于是他逃了，不再飞升，将神魂分成两半，一半云无月一半萧十九。

也将自己的修为分成两半，这样他就没有渡劫大圆满，就不会招天雷，也就不会飞升。

太阴谷的桃花树再经历几个千年百年之后，终于有了人形，婴儿孩的模样在襁褓之中，落在太阴谷的一棵梨花树下。

被人取名叫姜梨花。

而她襁褓中带着一串铃铛，叫做万花铃，很久之前就挂在桃花树上。原来就是那个用桃花仙本体雕刻的铃铛。

而云无月的另一半神魂化名萧十九，进到太阴谷，为了不惊扰小桃花的轮回，只能假借小师弟这个身份陪在她身边。

而今为了保护她，身份败露竟然不知道以何身份面目再面对故人。

原来萧十九不善言语并非性格沉闷，只是神魂不全之人性格也会影响。有人沉闷有人疯魔。

梦为鱼一时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十九世轮回的上千年，好像谁也不能理解这其中苦楚，更没办法作为旁观者指责什么。

由于梦为鱼过于挣扎，终于还是动了一下，先是眉毛，再是未长好的手指，最后是眼睛和嘴巴。

梦为鱼声音轻轻的看不出喜悲和情绪，“那你之后怎么办”

“想好如何跟姜梨花坦白相处了吗？”

云无月自然听懂师父是答应帮自己遮掩，却还是苦涩的笑笑，“不能坦白的，她的神魂受不住。”

梦为鱼：“十九世，几千年，你当真一点不后悔？”

云无月声音那么的坚定，“不悔。”

“要后悔也只是后悔当初没有保护好她才受这些苦楚。”

“再说了几千年来就借着这个念头活着，一点也不后悔，甘之如饴。”

梦为鱼却怔愣半晌，是被云无月此番话里的无悔给震惊。也有这番话竟然有人和他说过类似的。

那人说，

几百年就靠这点念头活着，一点也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