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一前一后进了屋。沈兰芳听到动静，从卧室里探出头来，看到了走在前面的颜迩，眼底立刻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喜悦：“小迩，你回家啦。”

颜迩没好气地轻哼一声，换鞋进门，随手把包甩在了沙发上。

“怎么了？”沈兰芳见颜迩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关切地走到沙发旁问女儿。

跟在后面进门的颜旖路过这一对正在温情交流的母女，径直往自己的卧室去。

“那要问问你家小女儿了，”颜迩双手抱胸，将矛头直指已经摸到门把手的颜旖，“我请来的客人，半路劫走算什么本事？”

颜旖暗道一声“要完”。

果不其然，沈兰芳立刻板下面孔，看向颜旖：“颜旖，你说说看，到底什么个情况？”

颜旖叹了口气，手从门把手上拿了下来：“我和菲菲约了吃饭，临时遇到了颜迩和陆锐，因为店里位置满了，所以她找我拼了桌，四个人一块儿吃了顿饭罢了。要说起来，还是颜迩找上我的。”

听到颜旖的话，沈兰芳的注意力被她话里的“陆锐”吸引去了：“陆家那小儿子回国了？”

颜旖觉得有些好笑，动了动手指再度扶上了门把手：“是啊，不过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你得问颜迩。”她没有打算把昨天和陆锐吃饭的事再同沈兰芳说一遍，她也清楚以颜迩的骄傲，并不会把这样的事告诉母亲。

“小迩？”沈兰芳看向颜迩。

果然颜迩的表情稍稍转晴，对母亲说话的语气变得和缓，还带着一丝娇羞：“他上个星期刚回来的，正好台里在做杰出青年的系列专访，我大学导师帮了些忙联系上了他。”

颜迩的大学是在S大就读的，身处同个单位，陆锐初来乍到，自然不好拒绝老教授的请求。颜旖想着，顺便给陆锐的行为做了个注解。

“噢哟，那可真的太巧了，”沈兰芳的表情已经多云转晴了，笑着坐到了大女儿身边，“陆家小儿子从小就优秀，小迩你可要好好把握住啊。”

颜旖转动门把手推开门去，把后面的对话悉数关在了门外。

她把自己摔到床上，感觉身子底下硌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坐到陆锐的外套上了，赶紧站起来把那件外套挂到了椅背上。

颜旖轻轻地伸手拂过袖口，被她抱了一路，这件外套上陆锐的气息已经变得很淡了，反而沾染了一点颜旖身上的鼠尾草香水味。她放下手，双手抱膝坐在床边，盯着外套看了好一会儿。

几分钟后，手机提示她有一条新的未读微信消息。

颜旖打开手机一看，发现居然是外套的主人发来的。

LR：“我的外套似乎落在你地方了。”

颜旖看着这条消息，不由自主地按下了“收藏”的选项。

——这是陆锐第一次主动在微信上找自己说话。

初重逢时的咬牙切齿也好，眼下的患得患失也好，都和原本的自己相去甚远。颜旖的手指悬在回复框上半晌，把收藏里的这条内容删去，才慢吞吞地回复道：“抱歉，忘记还给你了。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给你送过来。”

然后，也许两人的交集也就到此为止了。两人互相挂在对方联系人列表里，只有逢年过节时颜旖才会鼓起勇气假装群发一般给他留一条“节日快乐”。不过颜旖已经很满足了，和年少时的暗恋对象一起吃了两顿饭，有了他的微信，他主动找自己聊了一次天，甚至还有机会摸了摸一直很想摸的他的外套，她觉得这样的机会并非每个暗恋过少年的女生都能拥有的。

也不一定。颜旖的眸子不觉落到了门板上，颜迩和沈兰芳交谈的声音不时能够透过门板传进来。两人在说陆锐的事，沈兰芳鼓励颜迩胆子大一些，勇敢地去追求陆锐，颜迩则冲母亲撒娇，甜甜地嗔怪母亲“别说这么害羞的事情”。

像颜迩这样明媚耀眼的女孩子，大概很适合陆锐。或许在陆锐上门见家长那天，她还能和陆锐见一面。

出神间，陆锐的回复已经发来了。颜旖低头查看消息，等她看清陆锐发了些什么后，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

LR：“后天上午可以吗？后天上午我要去人民医院看望爷爷，正好顺路。”

陆爷爷住院了？颜旖的心一沉，打字的手不觉有些颤抖：“陆爷爷怎么了？”

梧桐巷弄堂拆迁之后，陆爷爷被陆铭接到了城郊的别墅里居住，颜旖已有四年多没有见到他了。没想到再一次听说到陆爷爷的消息，竟然是从陆锐口中。

陆锐的消息回得很快：“别担心，爷爷之前轻度胃出血，现在已经痊愈了。只是我哥不太放心，所以多住了几天。”

老人家没病就是福。颜旖轻轻地吐了口气，想了想回复道：“我和你一块儿去吧，我也好久没见陆爷爷了。”既然知道了老人在医院里，颜旖觉得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探望一下陆爷爷。

LR：“好，那后天上午八点半，我到小区门口来接你。”

颜旖回了个“好”，对面又蹦出一句“别忘了带上我的外套”。

颜旖红了脸，带着些小脾气回复道：“放心，不会把你的外套给吃了的。”

陆锐的回复是“尼龙绸煮不透，我的建议是颜小姐不要吃这种不易消化的食材。”

……这个陆锐！颜旖总觉得这一次见面后，陆锐在她心目中的校草形象正在慢慢崩裂，大有向小时候靠拢的迹象。她红着脸思索了半天回击的话，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闷闷地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被子里。

门外，颜迩和沈兰芳的对话也停止了。两人似乎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酣然入睡。

颜旖翻了个身仰头看向天花板，月光和着路灯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天花板上造出了斑斑驳驳的痕迹，复杂的纹理如同颜旖此刻的心绪一般。

陆锐……颜旖在心底咀嚼了一番这个名字。

颜旖有些迷茫，没人教过她该怎么去面对五年前的暗恋对象。

-

颜迩在家里只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早便背着包离开了家，连沈兰芳精心为她准备的早餐都没来得及吃一口。于是那些小笼包、小馄饨、鸡粥、豆浆、油条便统统便宜了十点才起床的颜旖。

“明天跟我出门去办点年货，”沈兰芳坐在沙发上织手套，针脚密密麻麻，看着就很暖和，“这都年二三了，再不办就晚了。”

颜旖喝了一口豆浆，豆浆热乎乎的很落胃，只不过颜旖更偏爱甜口的豆浆，这清淡无糖的只有颜迩这样为了上镜要保持身材的人才会喝两口。她说：“我明天有事，后天吧。”

“你一个放寒假的小学老师能有什么事？”沈兰芳狐疑地看着她。

颜旖夹了只小笼包塞进嘴里：“陆爷爷住院了，我去看看他。”

沈兰芳知道小女儿同陆家那位从前是忘年交，遂点了点头：“那行吧，后天去。”她顿了顿，说道：“家里还有点铁皮枫斗，你明天去的时候提上吧。”

“好。”颜旖垂下眸子，应声。沈兰芳总是在这样不经意流露的小细节上让颜旖觉得她其实是个心肠柔软的女人。

接下来，母女俩便相对无言了。颜旖低头安静地进餐，吃完之后自己把厨房收拾了干净。

-

第二天天不亮，颜旖就醒了。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自己设在手机里的五个闹钟统统关掉，撑着额头坐起身来。

她扭头看向书桌旁并排摆放的两把椅子，椅子靠背上并列挂着两件外套。

同样是黑色系的外套，左边那件不但看起来更长，而且看上去材质要高级许多。

就这么定定地望了几分钟后，颜旖掀开被子下了床，跑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毕换上毛衣长裤，颜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此刻不过七点出头，距离两人约定的时间还足有一个半小时。

该干些什么呢？颜旖绕着卧室走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到了梳妆台的抽屉里——抽屉里摆放着一整套价格高昂的彩妆，是颜旖去年过生日的时候裴菲菲送的。裴菲菲看不惯颜旖只打个底就随随便便出门的懒散劲，强烈要求她“善待自己漂亮的脸蛋”。

只是小学开校门时间早，颜旖又是个爱睡懒觉的，上班时三天两头顶着个素颜就敢出门；放假之后，除了裴菲菲约她，她很少有出门的机会。于是那套彩妆就一直被颜旖闲置在抽屉里，没有被使用的机会。

今天，颜旖看着抽屉，头一次有了想要拆封它的冲动。

用吧。颜旖对自己说，反正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浪费。

于是颜旖坐下来，仔仔细细地给自己化了个妆。

一个小时之后，看着镜子里明艳了几分的自己，颜旖眨了眨眼。眼尾的粉红色眼影随着角度变化闪着一点点光，颜旖感觉镜子里的那个自己挺像颜迩的。

两人本就是双胞胎，平日里一个素颜一个浓妆倒还看不出，上了妆之后，颜旖才发现两人的确很是相似。

时间已经走到了八点十五分。颜旖套上外套，把另一把椅子上的风衣外套挂到了臂弯上，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卧室。

颜旖关上门，沈兰芳恰好早锻炼回来，看到站在卧室门口的小女儿短暂地愣了几秒。

“小旖？”沈兰芳有些意外。

颜旖点了点头，俯身把放在客厅里的铁皮枫斗提起：“我出发了。”

沈兰芳的语气不觉放柔了几分：“路上注意安全啊。”

“好的，妈妈。”颜旖应道。

她换好鞋子反身去关门，抬眼时还能看到沈兰芳望着自己出神的样子。

我日更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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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