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源源不断的迷雾,除了迷雾,看不见任何其他的,慕云峥往脚底下看去,血淋淋的鞋子一动,脚底下竟是由无数颗人头拼凑而成的地板,他吃了一惊,立马往前跑,迷雾散开后,吊在他眼前的,赫然是一个无头女尸。
慕云峥喊了声,不管不顾往前冲撞而去,忽然听见一个什么动静,他刚一回头,瞧见手边多了根白绫。
“妈呀!”慕云峥掀开手边的白绫猛然起了身。
“慕云峥。”张政屿一手按住慕云峥的肩膀,慕云峥却冲靠过来,挨在了他怀里,他耐心等着慕云峥完全苏醒。
慕云峥眼神清明了,心有余悸地按着自己的胸口,道:“张兄怎么在这儿?”
张政屿说:“你在我这儿。”
“哦。”慕云峥连忙说,“我大概是太困了,所以就直接晕倒了?”
张政屿不置可否,慕云峥看似随意地摸了摸额头,他的眼睛在乱瞟,看见张政屿坐在他床边,两人又坐得十分近,又看见地上有一根白色的带子。
“张兄!”慕云峥逮住张政屿的衣袖,“那地上的是什么?白绫?难不成我还在做梦?”
“你刚才做噩梦了。”张政屿说,“我恰好经过,所以就进来看一下你。”
“多谢张兄。”慕云峥松开他的衣袖。
张政屿俯身捡起了抹额,他还没说话,慕云峥笑道:“原来是抹额啊,我还以为是我梦里的白绫。”
张政屿把抹额递给慕云峥,慕云峥犹豫地接过来,问:“什么意思啊?”
“你戴这个吧。”张政屿说。
“为什么?”慕云峥脸色微变,以为他知道了自己是游魂的事。
张政屿不善于说谎,只说:“慕云峥,这是你给我买桂花糕的谢礼,我走了。”
张政屿起身便走,慕云峥笑道:“多谢张兄,张兄睡个好觉啊。”
房门被关上后,慕云峥立马要戴上抹额,手指触到额前的乱发时,他了然笑道:“原来张兄是觉得我头发太乱了,所以才送这个给我。”
但是屋子里一面镜子也没有,所以慕云峥戴上后只摸了摸,想象自己是个什么模样,后来他又困了,干脆就戴着抹额入睡了,心想着,明天叫张政屿给他看看到底好不好看。
第二天慕云峥不小心睡到自然醒,他收拾一番后打开门走出来,偌大的宅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他随意走了圈,别说人了,连一个鬼也看不见。
他站在树下吹了会儿风,转身时看见昨晚住的房间的门上用什么东西黏着一张字条,他跑来揪下一看,是张政屿写给他的,他一边看一边微笑。
张政屿先是来了衙门,因为半路就听见街上有人说,县老爷因为昨晚的无头女尸案差点吐血。
“谁啊?”县老爷在里间唤了声。
张政屿走到门口,说:“是我,张政屿。”
“原来是张公子。”县老爷起身,咳嗽着过来为他拉开了门,看他一眼后说,“怎么慕云峥那小子没来?你有什么要问的?”
“一会儿我们会去找晓红的头。”张政屿说。
县老爷回过身看着正正经经的他,笑了声,说:“想必你是听说了关于我的风言风语?我要是有你这心理素质就好了,但小女还没音讯,我怕是。”
县老爷坐下后扶着额说:“我都怕我撑不了多久了。”
“关于晓红的亲事。”张政屿问,“可否说说。”
“这事也算是个好笑的。”县老爷又想起来女儿,面目一沉,嗓音凄凉道,“唉,她要与那书童成亲,我们自然是同意的,她想要一些钱,却又不正面说,我几次撞见她,她都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后来小女跟我说,早就暗自给晓红备好了一切,但性格有些傲气的晓红却从来没问过她。”
张政屿说:“晓红十分自责,我们认为,她是先自杀,然后再被凶手那样的。”
他这回不说“头”了,县老爷笑了笑。
从衙门到酒楼走了大概一盏茶功夫,酒楼门口围了许多人,衙门的人身穿黑衣,穿梭其间,张政屿通过人群,酒楼老板一见他像吃了定心丸一样,说:“爷,原来你也是衙门的查案人?”
张政屿往里看了眼,老板又说:“爷可千万要替我们酒楼做主,我们向来是好好做生意的人家,根本也不可能跟那种事染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啊!”
“诶张兄!”慕云峥出现在一堆黑衣人之中。
张政屿看见了他,他戴了洁白扶额,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整个人像一个黑暗之中的发光体,他冲张政屿招招手,问:“张兄是去衙门了?”
“慕云峥。”张政屿走来,冲正在搬动桌椅的他说,“县老爷说,其实为晓红备好了一切,但晓红不知道。”
“所以晓红死前知道了才自杀的吗?”慕云峥问。
“总之要先找到晓红的脑袋。”张政屿走上了台阶,要去二楼。
慕云峥跟在他身边,台阶快走完了,慕云峥才憋出一句:“张兄,你看见我戴这个没有?”
张政屿瞧他一眼:“自然看见了。”
“如何?”慕云峥问。
此时两人站在昨晚他们喝酒的桌边,张政屿瞧着四周,冷不丁看见慕云峥的身影被倒映在酒坛之上,横在脑门上的抹额显得他更加清俊。
慕云峥见他看了酒坛半天,指着酒坛说:“会不会在酒坛里。”
几个衙门的人听见了这话,纷纷望过来,面露疑色。
张政屿上前,握住坛口一看,确实有个脑袋,也确实就是晓红的。
衙门的人像黑鸦一样聚集了过来。
“我的天爷啊!”站在楼下门口的老板仰头拍了拍大腿。
离开酒楼后,慕云峥跟张政屿随着衙门的几人来到了殓尸房,张政屿很快就出现在两个脑袋边认真观看着,慕云峥在门口踱了几步,随后掀开帘子要走进来时,张政屿看他一眼:“慕云峥,你在外边就可以,我会把我知道的跟你分享。”
慕云峥冲他笑笑,道:“真不是我胆小,只是我不想做噩梦,这样真的挺影响睡眠的。”
慕云峥打哈欠的时候,一个衙门的小伙子说:“真羡慕你们这对搭档,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连尸体都不敢看,你猜那帮人是怎么做的?”
慕云峥笑问:“怎么做的?”
“把我在这里关了半宿!”小伙子气愤道。
慕云峥“噗”一声笑,问他:“那你后来还怕不怕?”
“怕倒是不怕了,只是他们有时候会来我梦里找我。”
两个人站着门口越聊越火热,从衙门伙计家中几口人聊到衙门伙计的婚事,伙计说:“说起这事,我倒想起来,有个李公子,对张君是有点意思的,我也是陪媛媛逛铺子的时候听说的。”
“李公子?”慕云峥正要问话,看见张政屿收回了看两颗脑袋的眼神,他眼尾处泛出淡淡的光泽,眼睛一望过来,便精准看到了慕云峥。
“是啊,我听那些姑娘说,李公子是在一场吟诗大会上对张君一见钟情的,当时他们两个比拼诗词,读了万卷书的李公子败下阵来,据说当时他就喜欢上张君了,两人还经常约着一起外出游玩。”
慕云峥跟张政屿对视了一眼,问:“你觉得他们会去哪里玩?”
“这我怎么知道?”伙计笑着说,“我也不是那种好管别人闲事的人,不过是媛媛的那些朋友说我便听了一些。”
“那你的媛媛知道不?”慕云峥问。
“她们也不知道,她们只是当闲话在说的。”伙计叹口气,“李公子也就算了,真没想到张君是喜欢男人的。”
“害。”慕云峥说,“我看中过的男人,当然是——”他闭上了嘴,一下聊得太火热,差点忘了张政屿还在这里了,但话已说出口,慕云峥暗暗地瞄了张政屿一眼。
张政屿毫无波澜地问:“为什么李公子也就算了?”
“因为李公子并不在这儿长住,他对这里的人感到兴趣是很正常的事吧,他前两天就,哎呀!”伙计大惊失色道,“他就是在张君死的那天离开这儿的,你们说,他会不会就是凶手!”
“既然他离开了,那晓红又是谁杀的?”慕云峥看了眼屋里的两颗脑袋,并排放在一起,都闭着眼睛,好像在用意识交流似的,看久了可怖。
“说不定有两个凶手?”伙计低声猜疑。
慕云峥摇摇头,表示不太清楚。
离开了殓尸房,两人打算在衙门伙计的推荐下,来经常举办诗词大会的茶馆看看,走时,伙计还悄咪咪对他们说:“那里的人都是很上道的,你们若是问,有没有两个男子可以前去的好地方,他们定会给你们推荐,这样说不定你们就能知道张君跟李公子都去过哪些地方了。”
两人并肩走在街边,慕云峥想起那伙计说的话,不理解地说:“我觉得这儿也就这么大,能一天来回的好玩的地方,我真是一个都想不到。”
“可能在地下。”张政屿说。
“张兄知道得这么多?莫不是张兄之前去过?”慕云峥问。
“不是。”张政屿说,“我只是想到了地下钱庄,也是在地下。”
“也对。”慕云峥笑了笑。
找到茶馆后,慕云峥率先进去了,在他跟老板说话的时候,张政屿迈进来,听见那老板在问:“哎哟,那你们是找人多的,还是人不那么多的好去处?”
慕云峥打听说:“以往他们都去什么好地方?”
茶馆老板俯身,胳膊支在柜台上,一手滑了滑搭在鼻梁上的眼镜,他先前就打量过慕云峥的容貌身姿,现在又打量起张政屿来了。
慕云峥意识到这一点,看了眼毫不知情的张政屿后,将老板一挡,笑说:“怎么我们来,就不给我们推荐了?”
老板将桌上慕云峥放的碎银子收到袖里,眯眼笑得有些意味不明,他问:“你们是可以上床的那种关系吧?”
不知张政屿听见没有,慕云峥挺直了腰杆,将声音放小了正色道:“怎么还要问这个?!”
“我给你推荐当然是要知道这一点了。”老板说,“不然我是给你们推荐两个好友去的地方,还是一对该去的地方呢?”
慕云峥的手肘撑在柜上,扶了一下额。
“老板。”张政屿此时走来,自然又坦荡的说,“推荐一对该去的地方。”
慕云峥的手滑下来,来到嘴边遮住上扬的唇角,又顺势咬住了下唇,装得一副高深的模样看着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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