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七章

不过两个时辰,晏道之就醒了,醒了还埋怨白薇不按时叫他。完了又问,“昨晚上那村庄是怎么回事?”

白薇道:“那座村庄的地底下埋了具凶尸,还记得我跟你说我看见了一条银色丝线吗?那条银丝线就是从凶尸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因为极度凶险,所以害了一村人。”

晏道之思考片刻,条理清晰地道:“能凭一缕戾气就害了一村人,说明埋的一定是具极难对付的凶尸。可若埋的真是这样的凶尸,按理说,它应该被重重禁制封在棺里,深埋地下,镇压在某个地方,然后立一块警戒碑,让世人不得靠近一步才是。可为何那里却平安无事地生活了一代又一代的村民,难道,那具凶尸是近日才被移至那里?”说完又自己摇头,“可若是近日才被移到那里,根据凶尸掩埋的位置,又势必会惊动村里的人。”

“不是近日被移过去的,应该一直就被埋在那里。”白薇沉思着,“洪荒三大量劫后,人族大兴。为了保护山河无恙,人间皆安,各个天道圣人开坛做法,在各古战场坚持做了两年的法事,又布以各种经文术法,这才允许大家开山垦荒。我观察了那座村庄的地形,是古战场之一。那地底下的凶尸,应该是古战场遗留下来的,有人动了禁制……”

说到这里,晏道之似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他道:“白薇,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白薇召来骨龙,两人日夜兼程,丝毫不歇,晏道之双目布满血丝,整个人精神崩成了一根弦,甚至最后他觉得白薇的骨龙速度太慢,直接调出自己的力量,祭出冥顽,带着白薇以势不可挡的威压御刀疾行。

视线的尽头有两座乳形山峰,两座大山都高耸千丈,两山之间有道长约百里的深涧,名阴司涧。

涧内黑气弥漫,怪声不绝。

到了阴司涧上空,晏道之手一翻手上多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她披在白薇身上,将她从头到脚遮了个严严实实,“下面冷,这可以御寒,还有,跟紧我。”

“嗯。”白薇应了声,跟着他直奔涧底。

冥顽刀所过之处,黑气纷纷避让。然,越往下越冷,越往下越黑,到了涧底直接不见天日,耳边寒风呼啸,刮肤切骨,如跌冰窖。

白薇将自己更深的藏进黑斗篷之中,只有藏进斗篷,才不会冷。她藏在斗篷里四周又黑不视物,却隐隐听见淙淙的水声,及越来越振聋发溃的怪叫声。

晏道之使一道术法,一只小纸船飘在水面上成了舟,两人齐齐上了小舟。落地不稳,白薇晃了几晃,被晏道之及时的揽住腰肢,晏道之道:“这里是修罗府的入口阴司涧,你小心些别被这河水溅到身上。”

“嗯。”白薇站定,船行速度极快,但很稳,河水湍急,河面绿气翻滚如万丈孽海。

过了河,也不知行在何处,寒风渐歇,冷气渐退,那如入深渊般的黑暗也渐渐亮了一亮。河止,上岸,一块路碑,上刻“阳关道”三个大字。

前方一条宽约七丈的大道,沿途两边是十几丈高的石壁,石壁上雕刻着一排横眉怒目的罗汉,个个嬉笑怒骂,声音震天。

原来阴司涧上空的怪叫,就是从这些罗汉的嘴里发出来的,若是常人被这怪声一扰,铁定心智皆乱,七窃流血,五脏俱碎。

好在晏道之早早就给白薇穿了斗篷,那声音才不至于扰到她。可晏道之觉得不够,在他踏进鬼门关的那一刻,他还是喝了一声:“住嘴!”

那些石壁上的声音嘎然而止,接着齐齐出声:二公子!

沿着大道走了近百步,又是一条河,这河比方才那河要广要深,不过水却不似刚才那河水绿森森,似乎有些浑浊。

岸边有一摆渡人,摆渡人见晏道之走近,鞠躬行礼:“二公子。”

晏道之带着白薇上了船,“这是忘川,不过这两年忘川水水质变差了,水位也下降不少。”

过了忘川河,前方一个渡口,靠岸下船,这里,便算是正式踏入修罗府的地面了。

修罗府即阴曹地府,修罗王即冥王。

冥界共由十人掌管,被称“十殿阎罗”。十殿合为一府,即阴曹地府。一殿统领十域,一域统领百宫,一宫统领千城。

在上古时期,冥府亦是神仙府,只是因为长居地下,环境没那么亮堂。

到了码头,码头上人声鼎沸,竟然是集市,那些商贩及过往客人,皆与凡人无异颇是慈眉善目。

码头上坐着几位船夫,其中一船夫眼尖,看见晏道之带着位姑娘行在河上即将靠岸,先是惊了一惊,毕竟二公子还从未往家里带过姑娘,尤其是那姑娘身上还罩着公子的金乌黑斗篷。

若说姬族以鱼为龙视为尊,那修罗府则以金乌为神中之贵。

不用多说,这姑娘必然是公子极为看重的人。

船夫乐颠颠地上前,行礼打招呼:“二公子回来了。”

“嗯。”晏道之应了一声去扶白薇下船。

近处几个船家也上前打招呼:

“二公子回来了。”

“二公子回来了。”

……

“嗯。”晏道之一一应着。

来往的行人闻声也抬头,这一抬头就不得了,纷纷去扯边上的人,“二公子带姑娘回来了!”

“啥?”边上的人听得疑惑也抬头,这一抬头也惊呆了,也去扯边上的人,“二公子带姑娘回来了!”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

本来修罗大人回就回呗,但架不住身后跟了个天仙似的姑娘,还穿着二公子的金乌黑斗篷。一石激起千层浪,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注意跑来围观,前方的人还知晓怎么回事,到了后面,就是直接跟风往这边涌,导致路堵了。

后面不明就里的人跳起来看不到,疑惑道:

“前面出什么事了?”

“不会又是哪个奸商缺斤少两,被当场逮着了吧!”

还有完全蒙圈的:“前面的让让,我要过河。”

许是从未被这么多人注视着,白薇有些不自在,被时刻注意她的晏道之瞧见,他看了眼密密麻麻跟着走的人群,道:“这是浮生殿殿主白薇,大家注意点影响别让人看笑话,都散了吧。”

哪能散呀!

本来修罗大人就不近女色,姑娘们抬头看修罗大人一眼都不敢。好容易二公子爱玩爱闹,蓝颜红颜遍地开花,就是还从未见他对哪个姑娘如此上心温柔。哎哟,瞧二公子看人家那眼神,肉麻得远处一群妇女群众很是激情热烈的讨论着:

“那姑娘谁呀,天仙似的?”

“二公子不说了吗,浮生殿殿主白薇!”

“咱们公子在哪勾搭上的?啧啧,公子真有本事……”

“不愧是公子的心上人,公子眼光真好。”

“哎,金玉楼的姑娘该哭喽。”

“连公子的金乌斗篷都穿上了,此女咱们惹不起!大家都有眼色点啊。”

……

晏道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见人越来越多,他开始不说话了,那笑看起来就带了点锋芒。

公子要正儿八经地笑,哎哟可把一众吓的,眨眼就散开了。

一大婶直接吓出原形,竟是只青蛇,嗖地溜出老远。

一大叔直接现出一双翅膀,扑愣愣飞了。

大公子直接原地一滚,藏到柱子里了。

……

二公子怎么还是那幅德性,比大公子还难伺候,大公子好歹不逗他们。哪像他,高兴了就逗他们玩玩,不高兴了就翻脸。

哼,真没意思。

于是,方才还一派和谐,与人间无异的黄泉渡口,露出了它的本相:

看着一孩子,可身后拖着长长的尾巴;

看着一书生,奈何手臂全是毛;

看着一闺秀,奈何脖子上是颗狐狸头;

甚至还有人一双手紧张地搓啊搓,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当帕子揪;

看着是灯笼,其实是眼珠子哪!

甚至就连地面都变成了透明色,露出下方十八层地狱。原来方才所见的整座集市及入目所及的这一座古城,竟然都是悬空在刀山火海、万丈深渊之上的……

仿佛踩在一层薄冰上,白薇一低头,都能看见下方正在被处于刑罚的小幽小魂。

晏道之的脸胀成猪肝色,他望着那些被自己一眼吓出原形的猪队友,脸色阴得更厉害了。

能不能帮我注意点形象?

我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奈何晏道之越变脸,边上的人躲得越快。

越吓越乱,越乱越吓。

我的二公子哎,你难道不知道小鬼不禁吓,吓一吓就原形毕露的吗?

于是最后,整条集市的人都遁了,徒留一街无人管的小摊。

白薇看了眼晏道之,伸手去拉他的胳膊,柔声说:“晏道之,你别吓他们。”

晏道之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神色一松,“嗯。”

好了,二公子不那么可怕了,慢慢又有人试探着出来了,无事。

然后慢慢,地面又成了地面,集市又成了集市。

白薇静静跟在晏道之身后,看着这里人来人往,嬉笑怒骂,不过才走一条街,仿佛已阅尽众生百态。

忽然,晏道之正色道:“白薇,你跟我来。”

白薇点点头,跟了上去。

这是一座山谷,谷中寸草不生,到处一片幽暗的焦黑。

面前是一道由某种兽骨制成、看着有些张牙舞爪极其古怪的门楼,吊两个红灯笼。脚下一道长长的青石板桥,桥下一条蜿蜒西流的血河,而桥对面,山谷的最深处,则是方才所见的修罗古城。

站在桥头看对面的修罗城,便是山一程水一程,夜深千帐灯。

晏道之走到河边,河中虫蛇满布,波涛翻滚,腥风扑面。他道:“两年前,黄泉起大风,刮来一阵无名火焰,整座忘川皆化为废墟,只剩了这道万骨门及石板桥。从前的忘川水,黑中浮着绿光,而如今的忘川水,血色里含着几粒沙尘。日间听你说有人动了古战场的禁制,引出了埋藏在地底的戾气,我才惊觉近两年忘川的种种古怪不是自然灾害,而是人为。忘川之下,幽冥血海,内镇上古凶兽。”

晏道之说到此处顿了顿,忽而愤愤:“有人竟想异想天开,想颠倒忘川,让天地覆灭。”

那么他大哥就是因为发现了真相所以才失踪的吗?

迎风有细细的沙尘扑在脸上,白薇道:“如果这一切都是事实,那么像白天那座村子那样的事情还会发生。”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震惊。

与此同时,从视线尽头的古城内奔出来两条人影,清清瘦瘦,一幅书生模样。一名东方一名芋头,是金玉楼的管事,晏道之的狐朋狗友。金玉楼是座酒楼,吃喝嫖赌样样都有,是修罗城占地面积最大、地理位置最好的酒楼。站在金玉楼楼顶,能看清整个修罗城的景色。

此二人一路奔得风风火火,想找晏道之叙叙旧,好容易奔了一半,前方晏道之携着位姑娘已以更快的速度向城中驶回。

东方擦了擦眼,只觉一道风刮过,再睁眼,茫茫一片山谷,哪还有二公子的影子。

芋头更是以为自己出现幻觉,明明刚才公子还跟心上人在这赏夜景呢,怎么眨眼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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