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夜清只盯着这小花娘看了片刻,花鸳便醒了,揉了揉眼睛道了声早,不忘询问:“公子睡的可好……?”
“……不错,”赵夜清无法否认:“你的草药……很管用。”
花鸳早晨的朦胧不在,兴奋的站起来道:“我说……哎哟!”
她不小心撞到了置物架,揉着后脑勺,赵夜清头一次有了忍俊不禁的感觉。
花鸳见他想笑,急忙道:“我说吧,公子拿些草药回去,每夜都能睡好。”
“嗯,”赵夜清清了清嗓子,说:“你这里有多少,我买多少。”
“当真?”
“本公子从来有一说一。”
花鸳很快低头,想到这种草药自己的存货不多,大概是赚不了一年的饭钱的。
早知今日,就该多种些的。
门外传来一阵鞭炮声,花鸳眼底惋惜一散,眼睛一亮,跑到小窗口朝外探去,约莫几分过后,鞭炮声才消停。
赵夜清瞧见她的样子,开口问:“外头有什么?”
“今天是上巳节啊公子,”花鸳扭过头,示意他朝外看,说:“外头可热闹了。”
说完她垂下眼眸。
本想昨日卖完花,今日就出去逛逛的,谁知遇上了这位公子,恐怕今日……
“那怎么不出去看看。”
“公子身体抱恙,”花鸳如实说道:“我怎能抛下公子自己玩乐呢?”
赵夜清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窗外。
花鸳遗憾不已的离开窗口,就听见赵夜清道:“在下出门走得急,没带银两,就陪花娘子逛节作为回报如何?”
“真的?”花鸳上前面对他,道:“公子身体不要紧吗?”
赵夜清闻言昂首,道:“在下已无大碍,况且,在下头次过上巳节,请花娘子带路。”
一出门赵夜清发现,这苏城的小花娘还真是有点东西,前院里全是各种奇花异草,把屋子包裹了个严实,尤其是春日,绿意盎然,花繁叶茂。
花鸳走到桃树面前摘了几朵桃花别在头上,她生的却是好看,哪怕见过各色美人的赵夜清也要承认,花鸳美的娇艳,跟国色相比,也并不逊色。
“赵公子不是苏城人吗?”花鸳走在赵夜清前面,领着他出门:“往年上巳节,你都不过的?”
“在下家风比较严苛,”赵夜清的话七分真三分假,难以分辨真伪:“这种节日都是不过的。”
“好可怜……”花鸳感叹完又连忙摆手:“抱歉,我并非那个意思。”
赵夜清:“无妨,确是实话。”
花鸳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沉重郁闷,左看看右看看,指着一处糖人摊子转移道:“我们去买糖人吧!”
几乎整个苏城的百姓都认得花鸳,亲切的叫她小花娘,糖人老板也不例外。
“小花娘这是寻得郎君了?”
“哪有!”
花鸳连忙否认,最后摊主笑着送了块糖,无论如何都不收钱。
花鸳收下糖人,看赵夜清面无表情,拿到赵夜清面前晃了晃,“赵公子,你看,是小鹿呀。”
他不会想起家规难过吧?
赵夜清没怎么见过这种民间玩意,倒是觉得新奇。
花鸳看他神情,一愣。
“公子莫非……没见过吗?”
赵夜清道:“家风。”
赵夜清气度不凡,花鸳就觉得或许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果真如此。
……当有钱人真是不容易。
“送你,”花鸳把小鹿糖人塞给他,说:“沾沾喜气。”
一路上的各种吃点玩物,桃花酥,香葱饼,糖葫芦……赵夜清说自己没带钱,付钱却比谁都爽快。
花鸳抢不过他付钱,只能抱着一堆赵夜清买来的东西。
“不要了不要了!买这么多也吃不完啊……”
“有何妨,”赵夜清不以为然的皱皱眉头:“吃不完送人。”
本王想报答这草民,她居然还不领情?
这谁敢接着让他买,花鸳谎称自己吃饱了,拉着他赶紧离开了那条街。
一路逛到了苏城城中,那处搭起了一个巨大的木台子,上面有好几个民间曲艺人,又是吐火又是吞刀,看起来精彩极了。
台下的百姓纷纷叫好,花鸳拉着赵夜清混进人群中,指着上面说:“平日可见不着这些戏法表演呢,他们都在宫里,演给皇上或王爷看的。”
“哦?”赵夜清看了她一眼,说:“你认得那些人吗?”
“那我怎会认得,”花鸳觉得他问了个傻问题,说:“那些人,我们可是一辈子都不一定能看见的呢……不过我听成衣铺的姐姐们说过。”
赵夜清又问:“说什么?”
“因为京州就离咱们不远呀,有个姐姐说她见过赵王爷……啊,就是和你同姓的,赵夜清赵王爷,”花鸳回忆起成衣铺里姐姐们的话,说:“姐姐们说他长得可好看了,面若谪仙,身如惊鸿?”
赵夜清嘴角诡异的抽了抽,说:“还说什么了?”
“还说、还说赵王爷哪里都好,就是都及冠,居然没有成婚,恐怕是眼光太高了,没有世家小姐能如得了他的眼。”花鸳压低声音:“这些都是百姓们随口聊的,赵公子你可千万不要出去乱说呀。”
“哼。”
赵夜清冷哼一声。
天天同朝堂的人周旋,为圣上办事,觉都睡不好怎么可能讨老婆。
还好这些个平民女子没嚼什么离谱的舌根,否则他定会把她们舌头割了。
花鸳听他不满,以为是自己冷落了他,道:“不过我觉得赵公子也好看,我猜定不比王爷差。”
“自然,”赵夜清看着台上已经厌烦的表演,问花鸳:“那你花娘子赵王爷该找什么样的女子成婚。”
“我觉得当然是要自己喜欢了,”花鸳也把这当作平日里的随意聊天,道:“那种身家的大人物,不缺钱财不缺名利,既然是要成婚,还是找自己心悦之人吧。”
“你倒是想的美好,”赵夜清拆台:“哪有那么好的事,我看怕是再过几年,就要被安排娶妻了。”
“那婚后相濡以沫,举案齐眉,日久生情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赵夜清被她幼稚的想法说笑了,既然今日作为平民,就不想再谈论关于“赵王爷”的话题了。
忽然,赵夜清扬起的嘴角凝固下来,几乎是一种敏锐的直觉,他一回头,视线落在人群之中的两个便衣人。
他们刚刚走到这里,看起来和其他平民无异。
赵夜清有一种多年养成的微妙感觉,拉着花鸳的手腕想走到人多的前排去。
似乎发现他的察觉,忽然,白光一闪,那两人瞬间越过人群上前,露出了尖锐的刀剑。
几个看见这一幕的姑娘发出了惊叫。
“那是……”花鸳愣然,话说到一半赵夜清伸手托住她的腿弯,居然轻盈一跃躲开刺客跳到了台上。
两个便衣刺客也跟上去,花鸳趴在赵夜清肩头,眨了眨眼,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状况,只觉得自己又被扛着转了一圈,原来是赵夜清回身踹掉了一人手里的匕首。
“好!!”
台下响起轰鸣的掌声,显然把这当成了杂耍的一部分。
花鸳愣了,她又被带着晃了一圈,并且上下颠簸,感觉刚才吃的东西在胃里翻腾,伴随难忍的晕眩感。
若不是她实在不想吐在赵明公子身上,她就忍不住了。
赵夜清托着一个花鸳和两个便衣刺客打的有来有回,怕就怕他们见花鸳和自己同行,殃及池鱼,所以只能带上她。
他自小为了防身也学过些功夫,对付这种三脚猫刺客还是没问题的,只是少了一只手,又当着这么多人……
台上吞刀吐火的几人早就停下了,赵夜清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掀起那把吞刀人手里没开过刃的刀,单手直击要害,将二人打晕在地。
表演的人也看傻了,跟着台下的百姓鼓起掌来,赵夜清扛着花鸳鞠了一躬,跳下台去放下花鸳,也不管人有没有站稳,又转身处理那两人去了。
花鸳当然是站不稳的,脚底一软,跌坐在地上,天旋地转的感觉还没散去呢。
原来那两个刺客是死士,打晕之前咬破了嘴里的药,已经口吐白沫死掉了。
还好台上的表演又继续了,赵夜清默默把两具尸体带下来先放在了无人角落。
再次回来找到花鸳时,发现她不知为何坐在地上,不解的看她:“花娘子,为何不站起来。”
“……”花鸳一开口就想吐,当着这么多人呢,她才不愿意。
于是她选择沉默回应,撑着地慢慢站起来缓了好久,才把反胃的感觉压下去。
“赵公子,”她带着些许惊恐看着赵夜清:“刚才……刚才那些是……”
人多口杂,赵夜清脸不红心不跳道:“凑巧遇上了戏班子的朋友。”
刚才那一通……是表演?
“是吗?”
赵夜清不容置疑的点头。
花鸳见他认真的不似说谎的样子,点点头,算是勉强认可了他的说辞。
不过来这么一遭,她也没心情看杂技了,恐怕是之后一年都不想看见别人飞檐走壁,吞刀吐火了。
原以为赵明公子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没想到居然是戏班子里的人。
戏班子……家风说的就是班规?之所以没过过上巳节,是因为都在表演吧,怪不得睡得也不好……之前说的财大气粗,都是为了不让人看不起吧?
花鸳越想越合理,越发觉得赵夜清不容易,她只是一个小小花娘,每天不过是种种花除除草,赵明公子可是劳心费神赚买命钱啊。
“赵公子,”花鸳郑重的看向他:“阿鸳和公子已算朋友,以后要是有什么阿鸳能帮上忙的,尽管说。”
赵夜清沉默了两秒,踌躇不决的……点了点头。
这小花娘在说些什么呢?
他的思绪很快回到了那两名死士身上,虽然这些年帮皇上处理那些不方便上台面的事,暗地里结了不少仇,也习惯了被人暗杀。
只是……这次的源头又是谁?居然追到了苏城来。
不远处两个人影急切朝这边跑过来,径直在赵夜清面前跪下。
“殿……”
“咳咳咳!”赵夜清皱眉,猛地咳嗽两声,花鸳本是被这么大阵仗吓到了,但又被赵夜清吸引了注意力,转身去拍了拍他的背。
一个下属果断反应过来,话到嘴边打了个转,改口道:“公、公子,您跑到哪里去了,小的们找了好久……”
这……赵明公子难不成是戏班子的头头,所以有家仆?
“本公子出来,去哪,还要对你们汇报吗?”
“不敢不敢,小的们不敢……”
眼看着就要被人围观了,赵夜清嫌弃的扫了他们一眼,说:“赶紧起来,跪在大街上,成何体统。”
两个下属利索的爬起来,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了旁边的花鸳。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这两个家仆对自己带着一些惊恐。
“既然找来了,随本公子和这位花娘子一起逛逛苏城的上巳节。”
这个命令令人摸不着头脑,不过王爷大人本来也是想出来散心的,不过是多带了一个女人,两个下属对视一眼,自觉的跟在了身后。
“赵公子……”花鸳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凑过去,小声的对赵夜清说:“你家这个家仆……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赵夜清无法反驳,只好道:“不必管他。”
花鸳朝后面看了好几眼,忍不住开口道:“小女名唤……花鸳,二位?”
刚才一直说话的男人大方挥了挥手:“是花娘子啊,花娘子好,叫我天河就好。”
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看起来聪明点的男人道:“云汉。”
真有意思,一个叫天河,一个叫云汉,但是看起来不像是兄弟。
难道是入了戏班之后改的称谓?
天河没什么距离感,花鸳很快和他聊起来,走着走着要走到赵夜清背后去和天河并排走了。
突然之间花鸳感觉后劲被人揪住了衣领,一股力道把她往前拉了拉。
赵夜清揪着花鸳,指着前面说:“那是何物。”
花鸳朝他指着的方向看了看,答:“那个啊,叫纸鸢,可以飞到空中去的。”
“花娘子过去替在下买一支,”赵夜清道:“走累了,想休息休息。”
赵夜清今天花了这么多钱买东西了,怕是一年积蓄都没了,花鸳自然当仁不让的接下活,小跑过去问摊主价钱。
花鸳走远后,赵夜清对着云汉勾勾手,在他耳边低于几句。
云汉拱手:“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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