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锐在路上犹自担忧着,“爷,刘成阳的人那晚已经搜过了此家客栈,昨晚我为了引开追兵,向着和你们相反的地方逃了出去。只是没想到,追兵之中有一个高手,那人厉害的紧,单打独斗我竟然不是对手,好不容易才能逃脱出来。”
载辰不禁想到血奴说的大哥,他们口中“那个有趣的小子”怕就是承锐了,于是载辰便在路上将迷雾森林里的遭遇告诉了承锐,直言可能二人已经被人盯上。
承锐点点头,“且不说之后,昨晚你和我都未在,所以必定已经引起了府兵的怀疑,今晨你们不知,现在需得当心行事。”
载辰点点头,“这家客栈掌柜是个厚道的,必然不想惹事上身,况且在客栈我们一直以来都是你我两个人行动,和刘成阳说的四个刺客也不符。凉州城这么大,不会这么巧。”
承锐还是不放心,“其实李伯等不到你自然就走了,没必要冒险回去。”
载辰摇摇头,“此事不同,若非他,我们根本进不了城。况且……大齐欠他的。”
承锐听罢,没再说什么。
载辰没听到声音,扭头朝承锐看来,”怎么发现自从我这次回来,你变得有些谨慎了。“
承锐的脸色白了白,咬了咬唇终是说了几个字,“你的伤……怪我……”
载辰没想到他还在纠结他的伤口,拍拍承锐肩膀。“放心吧,真的好了,晚上沐浴让你看看。”
载辰没注意到承锐脸上的绯色,继续道,”就以我们现在这幅样子,谁也想不到是刺客。”
载辰说罢又往脸上拍了点土,松松垮垮的走进了客栈。
小二见是两人,先是一愣,疑惑道,“您二位怎么一起?”
载辰看一眼承锐,“他?不认识,我来退房。”
承锐……“我也退房。”
小二这才明白,原来只是走在一块了。两人结了账便一前一后上楼了,载辰给李伯订的房子就在之前两人房间的旁边。
载辰敲了敲门,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后,门便开了。
“你们回来了?”李伯开了门一看只有载辰一人,只是愣了一下,也没多问便将人让了进来。
载辰看了看李伯通红的眼睛,李伯匆忙抬手揉了揉眼睛。“老了不中用了,你们前脚走,老朽竟然睡着了。”
载辰看一眼整洁如新的床铺,心知老人定是在桌上趴着睡了会,心中莫名又难受起来。
“李伯,既然住不惯,那我们便回家吧。”
老人点点头,起身道。“走走走,这么长时间不回去,老婆子怕是早不乐意了。”
载辰起身扶着老人,“是我疏忽了,忘了家里还有大娘需要照顾。”
说罢,载辰挑了空箩筐出了门。可一出门,两人便驻了脚步。只见一楼来了诸多匈奴打扮的军人,那些人听着二楼的动静,纷纷朝此处看来。
载辰一眼就看到了领头的乃是独孤拓与他妹妹赛依扎,见两人望来,坦然看了过去。赛依扎只一眼便转移了视线,独孤拓却蹙眉看了一会,直到旁边的承锐开门出来,他才转移了视线。
而赛依扎听见动静又瞧了过来,却没想到是昨日遇到的那个冷冰冰的黑衣男子,脸上瞬间变幻莫测。
独孤拓像是看到猎物一般,露出了兴奋的目光。
“哎呦这位贵人,大驾光临,请问是吃点还是住宿?”
掌柜从后院匆匆跑了出来,后面跟着着急忙乎的小二。载辰扶着老人缓缓下楼,承锐不近不远的跟在后面。
独孤拓身前的亲兵将掌柜拦下,冷冷道,“不吃也不住,找人。”
掌柜的毕竟久经人事,哈哈一笑,“军爷,昨晚刺史府刚来了人,已经看过了,在下这小庙里没有诸位要找的人啊……”
独孤拓站在后面,突然扬手阻止道。“不必多说,我们与他找的不是一路人。”
饶是掌柜心理素质再好,也被这阵仗弄得满头大汗。
独孤拓言罢大手一挥,身后匈奴军队纷纷上前,霎时间,客栈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个时候太阳快要落山了,店里已经开始上人,虽说不多,但坐了几个从中午便一直喝到现在的食客。见匈奴打扰了他们喝酒,几人许是醉了,拍桌而起。
“怎么?还真当你们匈奴能在大齐的疆域为所欲为不成?”一个青衫长袍的青年人怒道,载辰瞧他模样俊秀,活脱脱一副读书人的文质彬彬,却不像个酒鬼。
“掌柜的,不用怕他,那小二,快去替你东家报官去!”另一个灰袍男子也站起身来,指着蜷缩在墙边的小二道,可那小二早已吓得缩在角落不敢动弹。
邻座众人见状也纷纷起身,对着匈奴指指点点起来。
赛依扎轻哼一声,“我们已经得了刘大人的令,这几天可以在凉州搜人,所以,报官是不管用的!”
赛依扎说罢眼神不明所以的往楼梯上瞥了一眼。
那青袍男子闻言恨得牙痒痒,奈何他又不能欺辱妇孺,只得指着独孤拓的鼻子骂道。“刘成阳狼狈为奸,与尔等一丘之貉,悲哉,我大齐竟遇如此贪官污吏!”
独孤拓没什么反应,赛依扎一想到昨日气他的那个黑衣男子在场,瞬间只觉体内气血翻腾,“蹭”的一声拔出佩剑指向众人。
灰袍青年却迎了上去,一把将青衣挡在身后,拔出佩刀叫道,“公主殿下果然与众不同,只是如此彪悍不晓得今后哪位敢作您的驸马?”
“哈哈哈……”身后青年一阵大笑,赛依扎怒极,咬牙想要动手,却被独孤拓拦了下来。
载辰却看着那灰衣男子,方才众人坐着没看到,没成想此人竟是习武之人。也是,不同于青袍男子的清秀,虽然穿着长衫,但还是能够隐隐看到健硕的体型。
同桌的青年见状,纷纷站在两人身后,怒目瞪着匈奴众人。
自从进了凉州城后,载辰心中便压着一口郁结之气,但见诸位才俊如此模样,他那糟糕的心情终于得到些许舒缓。
掌柜的见两方剑拔弩张,匆忙跑到中间劝架。“各位都消消气,军老爷想查,查便是了,只是进门均是客,诸多客官在此就餐,在下还是要负责的,还望老爷查完就离开。”
“凭什么?这是我大齐的疆域,他凭什么说搜就搜!掌柜的你无需怕他,今日就算是怀玉公子在这里,我们也不能让他带走!”青袍男子斥道。不知道是不是饮了酒的缘故,明明一副瘦弱书生的样子,气势却霸道的很。
掌柜的擦擦头上的汗,“诸位,我知你们心中大义,可在下小本买卖,经不起折腾……”
独孤拓从身后走出,冷笑一声。“之前我们收到线索,说这酒楼里有可疑之人,起初我是不信的,毕竟这两日,有太多大齐子民提供了假消息,让我和阿弟不得不兵分两路去判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独孤拓是懂得杀人诛心的,他特意强调了“大齐子民”让在场众人脸色瞬间难堪极了。
独孤拓继续笑着走近众人,“我看……”独孤拓蓦然抬手,剑鞘直指众人,“这些人都很可疑,说不准就是怀玉的同党,来人……”
只见身后一下子涌出十几个匈奴士兵,瞬间将众青年都围了起来。
灰衣男子佩刀已然出鞘,“我还就不信了,在我大齐的疆域,还能叫你们捉了鳖不成!我今天就算是死在这儿,也得叫你们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独孤拓闻言挑眉,冷冷挥挥手,“抓!”
匈奴卫兵一拥而上,载辰正打算出手,却被一旁身后承锐轻咳一声压了下来,堪堪独孤拓的眼神正好瞟了过来。
只一个走神,便听见场中传来几声痛呼,载辰匆忙朝灰衣男子看去,只见他手起刀落,砍得几个匈奴兵嗷嗷直叫。
掌柜和小二见劝不住,只得后退躲在柜台里头,眼睁睁看着店内桌椅被砸的稀碎。
“好刀法!”载辰在楼上忍不住叹道,心中的欢喜越发难以遮掩,不禁感叹凉州人才济济。
再说场中被打到一边的匈奴兵,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便被青袍男子一酒坛子砸在了头上,瞬间昏死过去。
“好!”载辰哈哈一笑,引得楼下众人纷纷看来,独孤拓蹙眉盯着载辰,载辰心中却不怕,此刻他这一身打扮,仅凭两人见过一次,他是断不可能认得出来!就算认了出来又如何,此刻淮雨不在身边,他顶多就是个爱国侠士,还能怕他不成!
见载辰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独孤拓伸手将一个被打回来的匈奴兵推开,低声咒骂一声“废物”!
他带的人不算少,一起上的话拿下他不是问题,可这里毕竟是大齐的地盘,若真的惹了众怒,怕是不好收场。
思及如此,独孤拓走上前冲灰袍男子笑道。“竟不曾想到凉州有如此英雄人物,只是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灰袍男子一脚踹开一个匈奴兵,拿起邻桌上的酒碗豪饮一口,而后将碗狠狠的朝独孤拓脚下掷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郭戍垣是也。”
独孤拓先是一怔,而后脸上竟是难掩的讥笑,“哦!我当是谁,原来是去年凉州演武拔得头筹的郭边军,看来今日安定城还算安稳,郭边军竟有空在此处饮酒?”
安定城?载辰知道,那里是凉州与匈奴的交界处,之所以命名为安定城,便是因为此处自古便是匈奴南下的必经之地,百姓动辄流离失所,饱受战乱之苦。
后忠勇武敬将军北退匈奴,才使得此处暂得十几年的太平。如今匈奴狼子野心日渐昭著,怕是安定城又不得安定。可如今军中有如此骁勇之人,还怕匈奴?
可载辰却瞧见那郭戍垣脸色白了白,只见他大刀一挥,将一旁备战的匈奴兵又吓退半步,独孤拓却不恼,继续笑道。
“哦,我差点忘了,上个月你同我方将士在城门下私斗,伤了我方十几人,好像被校尉免了职。不过你本就是个都伯,罢与不罢,有何区别?不若来我匈奴,我看你如此善战,封你个都尉做做,比你这都伯可是差不少!”
“哈哈哈……”瞬间,匈奴队伍中爆发出阵阵大笑,只见郭戍垣脸色却越发的苍白起来,就连拿刀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朔之,切不可被他们迷惑心智!”只见那青袍男子在一旁急的跺脚,“你我虽是怀才不遇,可我们一心为的是大齐百姓,从不计较什么官职虚位。他们今日能罢你的官,大不了我们明日便去并州投军去!”
郭戍垣被青袍男子这么一吆喝,瞬间恢复了些许理智,只见他满脸懊恼,冲青袍男子笑笑,“子琮,我这呆子果然不能没有你!”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只见青袍男子秀气的脸颊上一片绯红,“呆子,你在看哪里!”
郭戍垣挠头笑笑,大刀一挥,转头怒目盯着独孤拓。“在下听闻匈奴左贤王乃难得一将才,想着终有一日你我二人会在战场相见,心中还有些许期待。怎地今日所见,却是一副文官们卖弄嘴皮的德行,实在是令郭某失望至极,哎……”
“你说谁卖弄嘴皮!”赛依扎怒斥一声,就要上前去。
郭戍垣摆摆手,“我郭某人从不打女人,可刀剑无眼,公主殿下还未招驸马,切不可别往我刀地下钻。”
“你……”赛依扎从昨天遇到那三个人,就攒了一肚子的气,今日不光在此处折兵损将,就连她最敬重的阿哈都被别人骂了,赛依扎再也不顾独孤拓的阻拦,就要拔剑而上,此刻却从外面传来一声急报。
只见一匈奴兵神色匆匆的跑了进来,瞧见客栈景象,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跑到独孤拓身边。
后者见状将头微微偏过,只见那传信兵在独孤拓耳边低语几句,却叫独孤拓眉头微蹙,一双鹰眼半眯着,一瞬不瞬的盯着郭戍垣。
待到那传信兵说完了话,独孤拓嘟囔了一句什么话,载辰听不懂,赛依扎却有些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走!”众人似是有些不解,闹到这个地步收场,岂不是有些打脸?他们匈奴几十人,竟没能将一个人拿下?这传出去还怎么抓那个兔儿爷?
独孤拓见众人没有反应,低喝一声,“都给我滚!”
众匈奴这才将那些被打晕、打趴在地上的族人架的架、抬的抬,一行人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只留下独孤拓和赛依扎冷冷的看着郭戍垣等人。
“郭边军,后会有期了,若是你我还能战场上相见的话。”
独孤拓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就拉着不服气的赛依扎离开了。
酒楼中躲在暗处的大齐子民瞬间涌了出来,庆幸着没有伤及无辜。
青袍男子对着独孤拓的背影,大声吆喝了一句,“好,我等着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那一天!”
整个酒楼中的汉人本就因为胜了有些激动,此刻听了这句话,全都不觉的高唱起来。
载辰站在楼梯上,看着下面的人挥舞着拳头,一个个扯着嗓子喊的面红耳赤,却叫人听的热血沸腾。
独孤拓扭回头来,略过一楼众人,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楼梯上的载辰,嘴角微翘,“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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