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不比京城,十一月份的时候便下起了雪。
闻修瑾赶到的时候,驻军的营帐周围早就是白茫茫一片。
最开始拿着顾清让的信,易容之后的闻修瑾毫不费力地找到了这位他阔别已久的朋友。
“将军?你......你恢复了?”
顾清让原先看见了个生面孔,还以为是京城出了什么事情。直到闻修瑾说了句,“清让,好久不见”,他这才意识到,原来眼前这人,就是当初受伤回京的闻修瑾。
一时之间,他兴奋极了。
不仅仅是因为闻修瑾来了,更是因为对方又重新站了起来。
“对,济寰医术高明。”
“当初将军救下他,真可谓是时也,命也啊。”顾清让感慨了句,转而又开始同闻修瑾谈论起正事来。
“沿边的几个城池,除了雍州,其他主将都跑了。”
“军报还没送到京城吗?”
“送过去了,可......一直没有回信。若不是这些年,我们在雍州垦田,想必也早就撑不下去了。”
确实,打仗靠的可不只是将军、士兵,最重要的还有粮草兵器。
朝廷不给钱,这仗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打不了。
“我们如今还能撑多久?”
“若是依旧是这种守城的架势,最多撑到今年过完。”
现在是十二月份,也就是说,雍州这边的粮草最多还有一个月的量。
京城必许要驰援了,否则,只会是万劫不复。
闻修瑾皱了皱眉,又同顾清让说了下京城的情况,包括他被打作大皇子党一并通缉的事情。
“京城竟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吗?”顾清让闻言震惊,他在雍州多年,属实是没想到会如此。
“眼下京城的事情另说,关键是要让朝廷给钱。”
闻修瑾说到这,不由得声音重了几分。
他在京城的时候,虽说大多日子闭门谢客,可也不是没见过京城那些达官显贵们一掷千金的样子。
甚至连个五品小官,家里的银子都比雍州百姓们加在一起多。
可这种人......京城甚至不止一个。
如今雍州天寒地冻,普通百姓家甚至依旧不舍得燃炭。
可京城当中......
闻修瑾越想越绝望,但眼下这个情况也只能等,等着朝廷给钱打仗。
毕竟若是鞑靼人真的南下,第一个目标就是京城。
闻修瑾看着沙盘,淡淡出神。
从京城来雍州的这条路上,他也算是想明白了个大概。
永康帝当初驾崩突然,估计根本来不及另立储君。
大皇子党与三皇子党争了一夜,最后看结果很明显是三皇子赢了。
听说当初大皇子被诛杀,但丞相何夔却没死。估计这背后动手的,应该还有别人。
可到底是谁呢?
再加上,永康帝驾崩本身就十分蹊跷。
闻修瑾当初在秋猎的时候见到了永康帝,明显面色红润不像是将死的模样。
就算是之后遇熊受了惊吓,也不至于回京又过了几月这才病倒。
而且,那熊也确实奇怪。
闻修瑾不是没见过熊这样的猎物,按理说大皇子捕猎成功,若是想要献给皇帝邀宠,不可能不注意笼子的牢固。怎么可能像他当初看见的那样,那熊像是捏豆腐块一样就将那笼子给捏开了。
所以,必定是有人故意在当时放出了熊,好让皇帝怪罪大皇子。
甚至可能一石二鸟,连带着将五皇子也算计进去。
毕竟,闻修瑾当初在京城看见五皇子与宁和阑的样子,根本不相信五皇子会甘愿为永康帝挡刀。
任何一个如此在意父亲的儿子,都不会在父亲死后如此冷漠。
如果这件事不是五皇子背后策划的,那五皇子自然也是被人算计。
所以背后这人,算计了大皇子、五皇子、永康帝,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皇位?
但大皇子失势,能得位的几乎只可能是三皇子,他不可能会如此着急。
一定还有凶手。
闻修瑾握了握拳头,他不相信陈桁会害他,因此更加担心陈桁在京城当中的安危。
只希望他们都能有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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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王,陛下邀您去商讨政事。”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陈桁站起了身,示意对方带路。
如今宸王可是陛下一等一“宠信”的人,宫里面谁人对他不尊重。
就连这从太极殿后到太极殿南书房的一小段路,都特意赐下了轿子。
进了南书房,原先外面凌冽的寒风被厚厚的帐子挡在了屋外,里头四季如春。
陈桁看着坐在高位上的陈杬,行了一礼。
“臣弟拜见陛下。”
“免礼,赐座。”陈杬摆了摆手,旁边眼皮子活泛的小太监当即搬来了个垫着厚厚皮子的椅子。
“七弟,前些日子你可是帮了我大忙。”昭武帝不经意地开口,语气里满是随意。
“陛下客气了,臣弟愚钝,多亏陛下指点。”
陈桁不卑不亢,微微抱拳将话挡了回去。
“七弟倒是谦虚,只是不知道,臣弟对这鞑靼部落起兵一事,是何看法?”
陈桁望了眼陈杬,状不经意地说:“陛下说笑了,军国大事岂是臣弟能议论的。”
“朕准你议论。”
“那臣弟便只能听从皇命。”陈桁笑了声,又恭敬抱拳。
“鞑靼部落此时躁动,无非是觉得大楚此时新厉大变,想要趁机试探一二。其部族皆逐水草而居,兵力虽悍,然各部首领亦非铁板一块。我大楚的边军,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七弟的意思是,战?”
“臣弟并无此意,只是觉得鞑靼来势汹汹,选在这个时候,本就是为了试探,不若亮出利剑震慑一二。”
“臣弟当真聪慧,也不知父皇在世的时候,为何不让你入朝。”昭武帝一副惋惜的样子,似乎真是在为陈桁鸣不平。
“臣弟原先一直在外,所受诗书也不过是些乡野村夫教导的,自然是不及陛下以及各位皇兄、皇弟的。”
“行了,此事朕自有决断,你先下去吧。”
昭武帝摆了摆手,先让陈桁出去了。
其实鞑靼人此番出兵,用意与陈桁所说确实大差不差。
但大楚想要再风风光光打一场能够震慑鞑靼各部落的仗,也早已不像多年前那般容易。
陈桁出了宫,算了算日子,陈桁应该已经到了雍州。
他原本忽悬的心,总算是稍稍放下了些。
——还好没出什么乱子。
李峦那边,估计东西也差不多该送过去了。
闻修瑾,希望你这一次,能打一场漂亮的仗。
我在京城,等着你班师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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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今年的第一场雪赶在十二月之前落了下来。
隆冬之季,雪景却成了消遣。
昭武帝特意在宫中设宴,邀请王公贵胄共赴凌波阁赏雪。
凌波阁原是在水面上,如今入冬早已结了满湖的冰。昭武帝特意安排人凿出了条通船的水路,以便能感受雪中泛舟的美感。
将要入夜,玉絮纷飞,乾坤一白。
凌波阁上的琉璃瓦覆了层厚厚的雪绒,原先的朱墙外新摆上了些红梅,红白一片,好不迷人。
宫人们捧着暖炉食盒,穿梭于廊庑之间。凌波阁夏日时是一番清新景象,如今冬日,又是另一番华贵之象。
宴会主阁的四周垂着锦帷挡风,当中又设着数十个紫铜炭盆,烧得松炭噼啪作响,竟是将凛冽寒气隔在了另一重天地。
陈桁到的挺早,席面里只坐着个大公主。
到底是同辈,陈桁冲着她抱了抱拳。
陈姝猛然瞧见这位七弟,眼神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量了番,最终还是轻轻颔首。
两人这边算是见过了。
陈姝虽然是永康帝的大公主,但母妃似乎不怎么受宠,连带着她也不怎么被永康帝重视,远远比不上那位魏贵妃所出的二公主。
不过......陈桁落座,从旁边燃着的取暖小炉子上,取下正温酒的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这大公主的驸马,倒是个熟人——王涓。
正是前些日子,因为护驾有功刚被升为禁军首领的王将军。
陈桁抿了口酒,也不知是特意准备的还是如何,这酒倒是挺烈的。
皇宫宴饮很少会用烈酒,可能是怕酒后失态,或者是这些天皇贵胄不愿用那种北地辣口的烈酒,多是些清香温和的酒水。
只是这次,难得的,用了回北地常喝的烈酒。
陈桁又斟了杯,随即开始打量起在场的人。
来的人不算多,昭武帝迟迟未到,甚至连那位刚封的原四皇子,现如今的庄王,都还未到。
不对啊,平日里这种场合,庄王不说第一个到的,那也总是前几个。
现如今还没到......应当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吧。
陈桁不动声色地将酒抿下,转头又看见了陈桦。
他还是那种虚弱无骨的样子,按理说这样冷的天气,他早该闭门不出,可还是来了。
裹着厚厚的衣衫,陈桦也正眼中带笑的看着陈桁。
“陛下驾到。”司礼太监一声高喊,昭武帝应声踏入殿中。
众人纷纷行礼,这才听见又是一声:“太后、庄王到。”
为何偏偏要赶在陛下之后到?是无意?还是有心?
陈桁行完里,目光微微看向昭武帝。
果然,对方面色僵硬。
看来太后与庄王,这是故意的了。
小学鸡权谋,大家不要骂我[抱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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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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