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玄野他……该是不会揍他的。

江雀子这么想,一抬眸,就对上了远处一群村妇的视线。

她们七八个围坐在村尾的大树下,摇着蒲扇,吃着山脚边采摘的已经熟透的枇杷果子,脸色古怪的望着他和玄野,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江雀子:“……”

江雀子当即就怕了,慌忙去抓玄野的衣摆,怂了吧唧轻唤:“哥,哥哥……”

他和玄野离了一个手臂的距离,伸手一抓,抓了个空,险些从石头上扭到脚摔下来。

“小心……”

玄野连忙上前一步将他接进怀里,粗壮的胳膊横搂住他柔软的腰肢,把他抱起,好气又好笑道:“江小乖,你是想摔一跤,好让哥哥懊恼心疼死吗?嗯?”

江雀子怀抱住他的脖颈,通红的脸蛋埋在他颈窝处,恨不得埋进他怀里躲起来,紧张小声道:“有,有人呀,好多人,他们在背后嚼我们的舌根子,哥哥……”

即便他们是夫夫,在这路上这样亲昵,也是会被说闲话的。

江雀子不知所措。

玄野把他放下地,大手轻轻盖住他脑袋,叹气道:“你这小脑袋瓜里面,是装了什么东西?”

江雀子不解,茫然的仰头看他:“什么,东西?”

玄野弯下腰理理他的衣裳,牵起他的手走上宽敞的村道,一边往家里走,一边软声引导他道:“别人怎么想,怎么嚼舌根,都不管关我们的事,我们呢,尤其是我家乖乖呢,得怎么开心怎么来啊。”

“啊……啊?”

江雀子被他牵着走,不明白,追着他问:“可是他们,他们说……”

“别人怎么说不重要,乖乖不用去听他们的。”

玄野把他带到身边,两人并排走,软声笑道:“换句话说,别人衣兜里有多少银钱,会因为我们说多少,就给我们多少吗?”

“不,不会呀……”

江雀子似懂非懂的摇摇头。

玄野弯了弯唇,道:“所以啊乖乖,别人说什么对我们并不重要,只要我们自己快乐就好了。”

“可是……”

江雀子巴掌大的小脸皱巴在一起,迟疑道:“打小,我娘就骂我,她不允许我出门去玩儿,她说往外跑的姑娘哥儿都是没有名声的浪荡货,臭不要脸……是会被村里人指着鼻子骂的……所以除了干活,都不准我出去。还说以后就算是嫁了郎君,没有郎君的准许,我也绝对不允许擅自出家门半步……”

玄野脚步一顿,眉头微蹙,眼底的冷意一掠而过。

他按住江雀子的双肩,弯下腰,认真与他平视,郑重道:“乖小雀儿,你听哥哥说,你娘说的不对,都不对,那是她为了控制你,让你留在那个家当牛做马干活,给你灌输的错误思想。”

“可……”

江雀子眼巴巴怯生生的望着他,眼底满是不知所措。

他长这么大,从没人教导过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更没有人教导过他人生道理。江雀子只知道那是自己的爹娘亲人,也许可信。

可是直到遇见玄野……他恍然发觉,那所谓的爹娘亲人,怎么更像是拿他当货物和牛马使用的主人?

而他是奴隶!

他们没有把他当成自己家的孩子,也根本没有疼爱过他。

又或许是玄野对他的好太拿得出手了,江雀子本能的就更加相信玄野……

“乖啊,听话,在哥哥眼里,我们家乖小雀儿活得快乐,就是这世上最最要紧的事,其它所有一切,无论是名声也好,钱财也好,亦或是爹娘亲人也好,那些都不重要。”

“我,我……”

江雀子被他的郑重弄得心尖一酸,眼眶里蓄起来泪水,颤声道:“所,所以我才是最,最重要的,吗?”

玄野扬起唇角,捏捏他脸蛋道:“看来我们家小哭包还不算特别笨。”

江雀子被捏得嘴巴噘起来,眼泪啪嗒往下掉落,砸在玄野的虎口处。

玄野被烫得心脏疼,忙转移话题哄他道:“好了好了是哥哥的错,哥哥不该这时候跟我家乖乖说这个,还惹得乖乖掉金豆豆……好了,来,跟哥哥说,我们还要不要去镇上玩啊?”

“没,没哭了……”

江雀子胡乱擦干净眼泪,低着头,带着小小的鼻音道:“不,不去镇上了……行吗?”

一去镇上,玄野必定要给他买很多东西,要花很多银钱,江雀子不想他乱花钱。

玄野诧异:“乖乖不想去了?可是不喜欢逛街?”

江雀子摇摇头,又点点头,又连忙摇头。

玄野好笑,正要开口说话,就眼睁睁看见一滴大雨砸在江雀子的额头上。

玄野眉头一皱,抬头看去,天空几乎是在顷刻间肉眼可见的黑了,就像是被盖了一层遮光的黑幕似的,立马便有狂风袭来,紧接着倾盆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泼下。

“要下暴雨了吗……”

江雀子擦擦额头上的水滴,刚说出这句话,下一秒,葡萄大的冰雹噼里啪啦一通乱砸。

砸在人身上,生疼。

“!”

玄野眼疾手快一把抱起还没反应过来的江雀子,护住他脑袋拔腿往家跑。

他们离家还有一段距离,江雀子伸手接住一颗大冰雹,惊奇的问:“这是什么东西呀?”

玄野道:“冰雹。”

江小雀:“冰雹是什么东西?”

玄野:“冰雹就是冰雹。”

江小雀:“那是什么东西……”

冲回家,冰雹仍在淅淅沥沥往下砸。

玄野一身狼狈,反观江雀子,小崽子浑身上下就一双手握着冰雹块块儿,除了手爪子被冻得发红,半点儿事都没有,连头发都没乱。

玄野白担心了,随手脱下又湿又脏的上衣,露出庞大的身躯,宽肩窄腰,八块腹肌,一头墨发披散在小麦色的腰后,强悍勾人。

江雀子撅着屁屁蹲在门前屋檐下捡冰雹玩儿。

刚想凹个造型的玄野:“……”

玄野气萎了,慢吞吞上二楼换衣裳。

上楼之前,好几次回头看江雀子。

江雀子以前没怎么见过冰雹,印象中只在小时候见过一次,满是新奇。

他捡了好多冰块块儿堆在一起试图弄清楚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头也没回,没注意到玄野古怪甚至带着些许哀怨的眼神。

半晌,玄野换了身糙布衣裳下楼,给小孩儿带了件薄薄的外衣,披在他身后,无奈道:“捡这么多冰雹回来做什么,手冷不冷?”

江雀子给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屋檐下,脚边是一大堆冰雹,手指头都被冻红了。

他摇摇头,拢了拢身后的衣裳,好奇道:“现在都是夏天了,怎么还会下冰雹?冰雪该是冬天时候下的才对呀……”

玄野蹲在他身侧,跟个守着主人的大狗狗似的,懒洋洋托着下巴,望着院子道:“冰雹就是夏天对流强烈的时候下的呀小文盲……看来哥哥要教给你的东西还有很多,昨天学的大字会写会认没?”

江雀子眼巴巴点点头,跟个被老师问问题的学生似的,紧张道:“我,我能认许多字了……”

玄野捂住他冰凉的手爪子,在心里莫名哀怨的叹了口气。

冰雹刚停,外面又狂风暴雨,天色黑得仿佛世界末日。

他们去不成镇上了。

玄野想了想,干脆进了一楼书房,搬出小桌子和笔墨纸砚,抽了一张纸,给江雀子写童话故事。

最出名的童话故事就那几个,无非是灰姑娘,白雪公主,长发公主……

玄野复写出来的时候,将国外的故事背景改成了如今的大荔王朝,将公主改成了小哥儿,一些词语也给替换成了江雀子曾学写过的字词。

几篇故事不算很长,但是简单易懂。

玄野把写了故事的纸递给江雀子,让他自己读。

江雀子虽说认了两个多月的字,但是字词量还是不够多,看得一知半解。

他问的时候,玄野趁机捞过他和纸张,让他坐在身前,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指着字,一个一个给他念:“从,前,在,偏,僻,的,村,庄,里,有,一,个,灰,扑,扑,的,小,哥,儿……”

江雀子无意识的搭着他结实的胳膊,听得认真。

直到听完一整个灰姑娘改编的灰哥儿童话故事,江雀子咬着下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玄野好奇,低下头问:“乖乖想说什么?”

江雀子扭头看他,小声道:“可是,可我没有法术变的南瓜车……”

玄野疑惑,歪头看他:“嗯?”

江雀子:“……”

江雀子羞赧的挠挠脸,不说话了。

玄野好笑:“怎么话说一半就不说了?不能告诉哥哥吗?”

“不是呀……”

江雀子低头扣着手指,小声咕哝道:“我比灰哥儿幸运,我没有南瓜车也能遇上郎君,灰哥儿要是没有小精灵和南瓜车,他就只能被恶毒的后娘一直欺负……”

江雀子觉得自己特别幸运。

“嗯?说了什么?”

玄野心里发酸,故意装作没听见,笑着逗他:“小乖自己咕哝什么,大声点儿让哥哥听见好不好?”

江雀子小脸一红,连忙道:“没,没什么,我还要听,哥哥你给我讲讲白雪哥儿的故事好不好?”

玄野揉揉他后脑勺,笑道:“那,哥哥只给你念一次啊,小乖要自己把字记住。”

江雀子连忙点头。

屋外,暴雨滂沱。

脚边的冰雹逐渐融化。

玄野坐在门槛上,两条修长的大腿懒洋洋的往外伸直,江雀子坐在他双腿之间的小板凳上,两人面向大雨,讲了一下午的童话故事。

到了傍晚,江雀子意犹未尽。

为了讨小孩儿欢心,玄野硬是把脑子里的故事搜刮空了,一滴不剩。

萎靡不振的做了晚饭,玄野第一次觉得自己学识不足……像个有心无力的,萎男……

餐桌上,江雀子捏着勺子,还满脸好奇的问:“那七个小矮人为什么要帮助白哥儿呢?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是坏人呀……”

这玄野该怎么跟他解释?

玄野不好解释,只得无奈的将鱼刺剔掉,把鱼肉夹到他勺子上,软声催促道:“快些吃晚饭,江小乖,待会儿该喝药了。”

江雀子:“……”

江雀子噘嘴,埋头把勺子里的鱼腩粥和没刺的鱼片一起塞进嘴里。

玄野好笑:“你气什么,哥哥还没生气呢。”

玄野把几根嫩的野菜放进他空勺子里,扬扬下颚道:“乖啊,要吃掉。”

江雀子含糊道:“才没生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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