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再不愿上班，下午的直播还是如约而至。

节目组通知，明天便是餐厅第一次试营业，作为地推业务员，她和江屿需要至少要邀请到十桌客人。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她在伊桑派驻多年，积累的客户和朋友不少，随意在几个本地群里发发消息，就能凑够足够的客源。

只是按照导演的意思，下午还是要出去派发传单，积累节目素材，也可以一并展示当地的风土人情。

一前一后走出别墅，两人气氛缓和了许多。

但上午刚爆发完争吵，昭阳实在有些不知该如何和他相处，偏偏又必须绑定在一起。

她抢先两步走在前面，江屿背着登山包，沉默地跟在侧后方，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宣传单。

下午节目流量非常好，在线观看人数达到了千万级。

【哥你发个传单背包干啥】

【嘿嘿嘿背包好，嘿嘿嘿背包能看到胸肌的形状】

【又吵架了？怎么不说话】

【小情侣能不能莫名其妙亲一口】

【慕名来看影帝发癫】

阳光有些烈，昭阳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有些后悔没带上墨镜。

下一秒，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就轻轻扣在了头上，遮住了刺目的光线。

她一愣，侧头看去，江屿已经迅速收回了手，目光看向别处。

“太阳大。”

大学的时候，她便是这样，习惯了出行一切随简，从来不背包，连水都不乐意带，渴了路边买，好在她也习惯了凑合，并且天生一副好皮肤，从不涂防晒但晒不黑。

但自打认识江屿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昭·大熊·阳有了专属哆啦A梦，墨镜、遮阳伞、热水杯应有尽有，力争全方位照顾她。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出国以后，昭阳花了很长时间才习惯事事亲力亲为的日子。

发传单不是个容易的活，更何况在伊桑语言不通，一切都得用英语沟通。两人忙活了近半小时，手中的传单只减少了薄薄一层。

跟拍的PD看着实时数据，通过耳麦小声提醒：“江老师，许老师，弹幕里很多观众在提议，说想听江老师现场清唱一首歌，说不定能吸引更多人过来，效果会更好。”

这个提议让昭阳愣了一下，下意识拒绝：

“不太合适，节目有版权吗？”

这些年，即便不刻意关注，她也从零星扫过的娱乐新闻里了解到，江屿从不在任何综艺节目里唱歌。

她不希望江屿因为任何外部压力，被迫去做任何不喜欢的事情。即使是GDF投资的综艺也不行。

PD被问懵了，挠了挠头没有回答。

转头看向江屿，她用眼神暗示他直接拒绝。

僵持之际，江屿低头露出羞涩的笑容，对着PD比了OK的手势。

昭阳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怔怔地看过去。

他没有走向人群中央，反而后退了几步，靠在了街边一棵繁茂的梧桐树干上。在零星路人好奇的注视下，摘掉帽子和口罩，俊秀的脸庞完全暴露在日光下。

微微闭上眼，调整了一下呼吸，再睁开时，江屿的眼神变得专注而沉静。

没有伴奏，没有话筒，只有清冽干净、极具辨识度的嗓音，在异国街头缓缓流淌开来。

声音仿佛带着魔力，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行色匆匆的路人渐渐放慢了脚步，很快有人认出了他，发出小声的惊呼，立刻拿出手机拍摄。

昭阳出神地看着他，熟悉的旋律响起的瞬间，记忆从脑海深处唤醒。

她记得这首歌。

大四的时候，按惯例要办迎新晚会，校领导突发奇想邀请明星表演，预算却只有10万块。

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印象、舞台、服装哪些不要钱，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匀出来请大碗。

在最焦头烂额的时候，江屿主动提出免费表演。

那时候他还没拍《星云纪事》，参演的第一部电视剧刚刚上映，在网上小有名气，正在几个剧组之间连轴转。知道她的难处后，他硬是挤出一天时间，从南方飞回a市。

那天也是这样，他在台上唱着歌，她在台下看着他。

这么后面就变成这样了呢。

一曲终了，江屿微微躬身致意，目光穿越人群，精准地找到了昭阳。

他拿起放在脚边的几张宣传单，用算流利的英语介绍道：“明天飞屋餐厅试营业，欢迎前来品尝。”

人群爆发出更热烈的回应，纷纷上前索要传单，几乎瞬间就被一抢而空。还有不少人激动地围着江屿请求签名合照。

【什么都不用说了，真就硬帅】

【昭阳好像看呆了哈哈哈】

【U1S1唱歌的时候，某人眼神就没离开过搭档】

江屿艰难地从热情的人群中脱身，戴上口罩快步走回昭阳身边。他呼吸还有些微喘，但眼睛很亮。

昭阳紧绷的心弦，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她低下头，掩住眼底复杂的情绪。

***

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叶片沙沙作响，夹杂着远处隐约的海浪声，惬意得让人昏昏欲睡。

伊桑位于赤道地区，常年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即使是隆冬季节气温也在20度以上。

昭阳曾经看过一篇报道，热带地区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物产丰富，当地居民即使不事农桑也不会饿死，因此普遍不爱劳作。

也许因为不工作，伊桑人很少出现情绪问题，这也是昭阳选择常驻的原因之一。

提前完成了地推任务，昭阳带着江屿和摄像组老师在附近闲逛，时不时介绍几句伊桑的风土人情。

节目的录制是短暂的，但当地的发展却要久久为功，她希望可以尽绵薄之力，把这个不知名的城市带入大众的视野，也让FDF在这里的付出获得更多的关注与理解。

就在经过一个僻静街角的花坛时，一阵极其微弱、带着颤音的“呜呜”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只见花坛深处的灌木丛下，蜷缩着一团小小的的奶黄色身影。

是一只看起来刚满月不久的小狗，眼睛已经睁开，湿漉漉的，像蒙着一层水光的黑葡萄。

它瘦得可怜，肋骨在单薄的皮毛下清晰可见，孤零零地瑟缩在那里，发出可怜的呜咽。

狗妈妈不知去了哪里，也没有其他同窝的小狗，只有它一只孤零零地躲在草丛里。

昭阳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她小心翼翼蹲下，伸出手靠近小狗的鼻子，等它熟悉自己的起息后试图安抚。

但它实在太小了，人一靠近就发出凄厉的嚎叫声，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太瘦了。”江屿低声说。

昭阳轻轻应着，眉头担忧地拧起，“看样子饿了好久。也不知道有没有生病。”她眼里带着明显的求助意味，“我们……不能不管它吧？”

“嗯。”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你看着它，我去旁边的便利店买点牛奶和能吃的东西。”

“好，你快点回来。”

等待的过程中，昭阳不愿轻易放弃，尝试着伸出手，想看看小狗是否愿意靠近。

小奶狗吓得往后缩了缩，但或许是她的气息太过温和，它犹豫了一下，竟然颤巍巍地、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尾巴尖。

看准机会，她轻轻拎起小可怜，暂时安置进节目组提供的笼子里。

江屿也回来了，手里拿着羊奶粉和一个一次性纸碗，甚至还细心地要了一小包湿巾。他学着昭阳的样子，有些笨拙地蹲下，将奶倒进碗里，轻轻推到小狗面前。

小奶警惕地看着他，又看看昭阳，最终还是饥饿战胜了恐惧，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小口小口地舔舐起来，发出满足的哼唧声。

看着小家伙狼吞虎咽的样子，昭阳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她拿出湿巾，开始极其轻柔地擦拭它脏污的小脸和皮毛。

一直沉默看着的江屿，忽然低低地开口：“为什么你总是喜欢到处捡狗。”

“捡了又不坚持养。”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昭阳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他：

“我什么时候捡过别的狗？”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哥你这醋吃的是不是有点歪？】

【他在说什么鬼话？】

【你俩不认识我当众吃**】

【慎言啊】

【前面的真相了，指路帖子不谢】

【意满离，今日又发癫了，留言为证】

【mmmmmomy!】

【我亲亲亲亲，谁懂啊温柔美丽大姐姐】

【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也】

【我也】

【我也】

昭阳还没来得及回应这个奇怪的问题，江屿的目光却已经从她脸上，移到了那只正在努力干饭的小狗身上，眼神变得异常严肃和认真。

“既然决定捡了，就不能再随便抛弃。”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恶狠狠地说：“绝对不能弃养。”

“对狗来说，收养是一辈子的事情。”

最后那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昭阳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对我来说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