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遥并没有理会张琳娜在上面传来的一阵阵惊呼，询问了是否可以关灯后便咯嘣一下按了开关。
夜色沉寂，上铺很快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顾遥翻了个身，识趣的闭上了眼。
她靠近床沿边侧躺着，一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毫无困意，她又翻了个身背对着墙，认命的睁开了眼。
旁边柜子上静静躺着一瓶系着银色蝴蝶结的香水，顾遥望着它出神。
本该想起张琳娜，上铺那女人几年前送给她这瓶香水时的模样。
可并没有。
她突然想到了前几天那个夜晚的沈慢。
那天晚上沈慢趴在她身上喘息，窗外的月光如纱幔一般垂下来将两人盖住。她看见她的眉眼颤抖着，眉毛拧作一团，鼻翼一张一翕，一缕缕发丝凌乱的黏在挂着汗珠的额头上。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栀子味儿顺着呼吸逐渐钻进沈慢的身体里融为一体，再呼出来与她纠缠。
可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她感到沈慢的身体似乎开始摇摇欲坠，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变得涣散。她知道自己那晚喝的太多，脑袋晃来晃去跟装了水的瓢一样晕，但她还是看清了沈慢那时的样子。她从未见过沈慢那副模样，一点一点被痛苦瓦解，似乎要碎一地。
同样的一副眸子，刚才还荡漾着灵动光芒，可怎么一瞬间又成了这副模样了呢？
顾遥抓紧了枕头，咬住嘴唇，情绪被脑中的想法牵动着，呼吸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细想了半晌，心里正觉闷闷的难受，上铺传来一句听不清的呓语紧接着是翻身声，身下的床也跟着抖动了两下。顾遥这才勉强将自己从那瓶已经见底的香水身上挪开视线，她平躺过来，荞麦枕头发出簌簌声响，顾遥跟着微皱了眉头。
她试图将自己从刚才的苦恼里拽出来，可看着上头黑漆漆的床板，又忍不住去想张虹梅。
张虹梅…不对，现在叫张琳娜了。她何时改的名？上次见面以后还是早就改了？照说张琳娜回来，她是最高兴的，一定是惊喜的扑上去抱住她才对。她还记得初中那次，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但是她仍舍不得脱下见面时自己挑的那件衬衫，套在校服里过了好几天才肯去洗。
顾遥继续瞅着上面的床板，突然有些惆怅。
可是…她竟然连母亲改了名字都不知道，想想她也并不清楚她在哪里上班，做的什么工作，她不问她就不说，每一次联系，顾遥都是试探着说有事儿要拜托她才勉强通上一次电话。她知道张琳娜很忙，可是她真的有忙到如此程度么？或者说父母把她扔在姥姥这里不管，是究竟有什么事非要忙到现在仍无法顾及她呢？
顾遥越想越觉得委屈，从她出生，她和父母见面的次数她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没有哪个父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是么？顾遥咬着嘴唇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或许张琳娜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
顾遥还是有些难受，她理不清也看不透太多的东西，但她最习惯将这些烦心的事情一股脑地甩在脑后。
窗外，月影遍地，长街黑巷都沉沉的静默着。
顾遥闭紧双眼强迫自己睡去。
—————
翌日。八班。
沈慢坐了一个月的第一排了，她觉得这是最难熬的一个月，她听过后桌的抱怨，听过各种班上的流言，也想象过大家私底下在帖子里、各种小群里发泄不满的样子。一个月的沉默也算是屈打成招了，很能让能人信服。
铃声响起，教室里蠢蠢欲动的同学顿时撒了欢一般热闹起来，沈慢的眸子沉下去，身体顶着腰椎的疼痛趴在桌子上小憩。
她突然感到一股强烈撞击带来的痛意，下意识捂着头抱紧了桌子，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了，强迫自己没抬头，但眼神还是不听使唤的寻了过去。
“啊！对不……”那人本是要道歉的，可视线落在沈慢身上后瞳色瞬间冷了下去，撞他的第一个同学赶忙把那男生往教室外拉，像躲什么瘟疫似的，“走！杵这破地儿干嘛！哥们儿请你喝可乐去不去？”
沈慢没有一丝意外，她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继续趴到桌子上休息，脑袋搭在胳膊上枕着，另一只手将笔袋里的橡皮拿出来往草稿纸上一擦，嵌在里面的铅芯划出一道长长的黑痕。
“吧嗒”面前突然被扔过来了一个什么东西，沈慢吓的一惊，定睛一看，是一个绿皮包装的薄荷曲奇。
沈慢舒了一口气。
“要不要下去走走？”那人走过来轻轻的拨弄了两下沈慢露在外面的手指。
沈慢没将脸扭过去，反而埋在胳膊中间摇了摇头。
“走走嘛沈慢！我坐的好累……“
那人反手握住了她，用指甲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
沈慢一瞬间从桌子上爬起来。
“去小园！”顾遥将沈慢拽了下去。
小园是三中灯光最暗的一个园子，路灯一直坏着没人修，但好在离她们教学楼挺近。两人借着点园外的微光往里面走，越走越黑。
沙沙～踩碎地上落叶的声音在黑夜里极其清晰，顾遥往前走着突然头撞到前面那人身上。
“怎么了？”顾遥抓住了沈慢的胳膊。
“你是想探险么？”沈慢回头，眼睛里带着笑意。
“什么探险！哪里探险了？！”顾遥在黑暗里瞪大了双眼，她紧张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屏住呼吸。之前鬼楼的事让她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爱看鬼片纯属是叶公好龙，那天完事儿之后她好几天都没睡好，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重。
沈慢感觉到顾遥贴过来了，立在那里有些忍俊不禁：“不是你拽我来的么？怎么自己怕成这样？”
“这不是安静么？要不就拉你去小湖那边转转了——有座儿么？我腿好像抽筋动不了了……”顾遥在后面抱住她。
“抽筋？怎么会抽筋？”沈慢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她赶紧转过身想查看顾遥的腿。
“不严重，我想坐着。”顾遥拉着她抬头。
“好，我这就去找。”
按照一般公园的设计，几个座椅一定就在草丛附近，水泥路的边上。可沈慢腿刚迈出去就听见身后那人喊她。
“沈慢？”
“怎么了？”沈慢顿住回头。
“沈慢！”
沈慢明白过来后一乐：“嗯。”
“沈慢啊——”
”干嘛？”
“沈慢——沈慢？嗯？”
“你搁这儿叫魂儿呢？”没一会儿沈慢就回来了，她拉着顾遥往前走去。
“呸呸呸！什么叫魂儿！”顾遥感受到对方按着她的肩，识趣的坐下去但没等坐实瞬间又弹起来。
“沈慢你这座儿擦了么？！”
沈慢低头看着顾遥，嘴角上扬：“你腿又不抽筋儿了？”
顾遥不服气，抱着胳膊愤愤道：“谁说的！还有点儿呢！”
“行，那你把腿搁这座儿上，我给你抻抻。”沈慢正欲蹲下，脸上突然传来一阵热乎的触感，沈慢一惊。
“咱俩吃这个吧！”顾遥的声音传来。
“这什么？”
“棒冰。”
沈慢接过贴在她脸上那个所谓的棒冰，走到顾遥身侧坐下。
“腿伸过来吧？”沈慢拍拍自己的大腿。
“没抽筋。”顾遥撅着嘴。
“这个…”沈慢摸着手里热乎但又软趴趴的那个东西，扭头看着顾遥，“棒冰，哪儿来的？”
“这里。”顾遥一把抓住沈慢的手往自己的衣服里探去，沈慢一慌，本想迅速抽回手，但却摸到了一些东西，包装袋的声音特别明显。
顾遥还在肚子上骄傲的拍了拍。
沈慢想起刚才就觉得好笑，就地上那几片枯叶子哪来的那么大噪音？
“怪不得你走路的时候老是哗啦哗啦的。”
“以后吃什么，跟姐说。我就是哆啦A梦。”
“吴阿姨那儿买的么？”沈慢扯开“棒冰”的外包装。
“咱都多大岁数了还吴阿姨，该叫吴姐姐了。”顾遥拉开校服呼啦一下将零食全扔到长椅上，又去掏裤兜。
“是吴姐姐那儿买的么？”汁水儿很快就溢出来了，沈慢赶紧嘬住棒冰的口，含进嘴里才发现味道不对。
“是吧，我有点儿忘了，有些应该是前几天在操场那小铺买的，我吃不完的全放桌兜里，根本记不住哪天买的什么。”
“……”沈慢将手里的棒冰兜了兜重新放回到袋里，听见顾遥那边传来的声音，将她手里的东西夺过来。
”别吃了，这个坏了。”
“啊？”顾遥一愣，有些失望。“我就想吃这个…..”
“门口那麦乐乐随便一杯不比这个好喝？”沈慢将手里的两个棒冰搁到长椅上叹了口气。
“不下雪，棒冰就不能重新冻了，好容易坏啊——”顾遥有些茫然的瞅着黑漆漆的小园。
“快四月了，下不了雪了。”沈慢抬起头来冲顾遥笑着说道，“今年冬天如果下雪，我们来小园冻棒冰和酸酸乳怎么样？”
顾遥的眸子一瞬间明亮起来：“好啊！”
“答应的这么快，你就不怕雪一化咱俩全暴露了么？”沈慢挑眉瞅着她。
“快点吃不就完了，少存多销怎么样？”顾遥拽着沈慢的胳膊，仰着头。
“瞧你那点儿出息。”沈慢摸了摸下巴后点点头，“不过,好主意！”
一边写一边馋……我去买杯喝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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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今年冬天，我们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