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从深海里挣扎着浮上来,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
伏黑惠费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米白色的墙纸带着暗纹,角落挂着一盏造型简约的吊灯,光线柔和得不像是他熟悉的任何地方。
他动了动手指,指腹触到柔软的被褥,带着阳光晒过的干燥气息。
浑身的咒力还很滞涩,像是刚经历过一场耗尽所有力气的恶战——对了,零战士。
那个泳者,带着冰冷的杀意扑过来时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
他记得自己咒力透支到眼前发黑时,似乎有什么温暖的力量包裹住了他……
“你醒了?”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窗边响起,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雀跃。
伏黑惠转过头,视线聚焦处,站着一个女孩。她有着一头亮眼的金黄色卷发,发尾微微蓬松地翘着,皮肤很白,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亮得惊人。
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裙摆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轻轻晃动,看起来像某种轻盈的花。
“你是……”伏黑惠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在脑海里飞速搜索着这个面孔,确定自己从未见过。
女孩听到他的声音,眼睛瞬间亮得更厉害了,像是有星星落了进去。
“阿惠!”她往前跑了两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脚步顿在床边,双手紧张地攥着裙摆,脸颊微微泛红,“我是来栖华,是我把你和虎杖君救回来的。”
阿惠?
伏黑惠皱了皱眉。这个称呼太过亲昵,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
他能感觉到女孩没有恶意,眼神里的关切也很真诚,可那份陌生的熟稔感,还是让他有些不自在。
他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却在窗边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虎杖悠仁穿着一件浴袍,领口松垮地敞开,露出一点锁骨。他手里举着一个高脚杯,里面盛着深红色的液体,正小心翼翼地晃着,脸上是努力压抑却还是快要溢出来的激动。
伏黑惠皱了皱眉,这是红酒吗?虎杖他一个十六岁未成年喝什么酒!
他眯了眯眼,心里思考着:“不会是可乐吧……”
他仔细看着,突然发现杯壁上不像红酒的气泡。
伏黑惠:……
果然是可乐。
“你醒啦!”虎杖看到他睁眼,立刻转过身,语气里满是欣喜。
伏黑惠看着他那副新奇又兴奋的样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虎杖穿浴袍,宽大的浴袍套在少年清瘦的身上,显得有点滑稽,却又透着一股属于他的阳光气。
“这里是哪里?”伏黑惠撑起身体,靠在床头,目光扫过这个房间。看起来像是个普通的公寓卧室,家具摆放得很整齐,角落里堆着几个抱枕,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柑橘香。
“是来栖华的家。”虎杖走过来,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挠了挠头,“你把零战士打死之后都晕过去了,醒来就在这里了。来栖华说,是她用术式救了我们。”
来栖华立刻点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伏黑惠:“嗯!我感知到你们那边的咒力波动很厉害,就赶过去了。那零战士的术式很奇怪,不过还好……我能应付。”
她说着,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骄傲,像是在等待夸奖。
伏黑惠注意到她提到“术式”时,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他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多谢。”
“不用谢!”来栖华立刻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能帮到阿惠你,我很高兴。”
伏黑惠的耳尖微微发烫,不自然地别过脸。他实在不习惯这种直白的热情,尤其是来自一个陌生女孩。
虎杖在旁边看得直乐,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伏黑惠,挤眉弄眼地小声说:“来栖可是个厉害角色哦。”
来栖华听到这话,脸颊更红了,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道:“其实……我是容器。”
伏黑惠猛地看向她。
“我体内住着天使。”来栖华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的术式,是天使赋予的。”
就在这时,她左边的脸颊上,皮肤像是水波一样荡漾开来,一张小小的、带着圣洁气息的嘴突兀地浮现出来,嘴唇的颜色是淡淡的粉色,周围没有任何多余的皮肤褶皱,仿佛天生就长在那里。
“初次见面,少年人。”天使的声音和来栖华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古老而空灵的质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是寄宿在这具身体里的天使。”
伏黑惠瞳孔微缩。他能感觉到天使身上散发出的咒力,纯净而强大,和咒灵那种污秽的力量截然不同,甚至带着一种克制咒力的特性。
虎杖在一旁补充道:“天使的术式很厉害,是「使一切术式无效化」。你想到什么了吗?”
伏黑惠的心脏猛地一跳。
使一切术式无效化……
如果是这样的话……
“五条老师。”他低声说出这个名字,眼神里燃起一丝希望,“狱门疆的封印,或许能被解除。”
狱门疆是羂索用来封印五条悟的特级咒具,其原理本质上也是一种术式。如果天使的术式真的能无效化一切术式,那么解开狱门疆的封印,就有了可能。
只要能救出五条老师,他们就有了对抗羂索的最强战力。
天使的嘴在来栖华的脸颊上微微开合:“没错,狱门疆的术式,我可以无效化。”
伏黑惠和虎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激动。
“但是,我有条件。”天使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空灵的质感里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帮你们解除狱门疆可以,前提是,你们要帮我杀了堕天,以及他的容器。”
堕天?
伏黑惠皱起眉,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
“堕天也是死灭回游的参与者。”天使解释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厌恶,“他是与我对立的存在。他的术式极其危险,留着他,对你们来说也是祸患。”
死灭回游的泳者……
伏黑惠沉吟着。
死灭回游已经开始,多一个敌人少一个敌人,似乎并没有太大区别。而且,如果能借此救出五条老师,这个交易似乎很划算。
他点了点头:“可以。”
来栖华脸颊上的嘴消失了,她似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那我们……要不要去客厅说?你刚醒,在床上坐着可能不舒服。”
伏黑惠没有异议。虎杖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下床。他的身体还有些虚弱,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伏黑惠下意识地想推开虎杖,却被对方牢牢扶住。
“小心点啊。”虎杖的语气很认真,“你可是刚从生死线上爬回来。”
伏黑惠看着他眼里的担忧,到了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们转移到客厅,来栖华给伏黑惠倒了杯温水,虎杖则兴奋地继续研究他的“红酒杯”,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偷偷瞟向伏黑惠,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客厅的布置和卧室一样温馨,墙上挂着几幅印象派的画作,茶几上放着一个果盘,里面盛着新鲜的草莓和蓝莓。
天使没有再出现,来栖华和他们闲聊着死灭回游的近况,提到了几个已经被卷入游戏的术师名字,语气里带着担忧。伏黑惠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心里却一直在盘算着如何找到堕天,以及解除狱门疆的具体计划。
就在这时,虎杖的脸色突然变了。
他手里的高脚杯一晃,里面的可乐差点洒出来。他猛地捂住自己的额头,身体微微颤抖,眼神瞬间变得空洞,像是失去了焦距。
刚刚两面宿傩把他的意识拉进了生的领域,说:“在防止某个傻子说错话之前,我告诉你,我就是堕天。”
“虎杖君,你怎么了?”来栖华担忧地看着他。
伏黑惠也皱起眉,他能感觉到虎杖体内的咒力突然变得极其不稳定,一股熟悉的、属于诅咒之王的暴戾气息一闪而逝。
是宿傩。
下一秒,虎杖的眼神恢复了清明,可脸色却变得异常难看,苍白得像纸一样,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颤,“我有点不舒服,去旁边坐一会儿。”
说完,他不等两人回应,就拿着杯子快步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背对着来栖华,只留给他们一个僵硬的背影。
伏黑惠看着他的动作,心里疑窦丛生。
虎杖不是会无缘无故失态的人,尤其是在刚得知可能救出五条老师的关键时刻。
他突然离开,还特意背对着来栖华,难道是……不想让某些话被听到?
不,更有可能的是,不想被天使听到。
就在伏黑惠思索的时候,坐在单人沙发上的虎杖突然动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们,开始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首先,他抬起手,手掌从高处猛地往下一压,动作幅度很大,像是在模拟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他重复了这个动作两次,眼神急切地看向伏黑惠,似乎在强调什么。
伏黑惠皱眉,没明白他的意思。手掌从高处落下……是指某种坠落的术式?还是某个地点?
紧接着,虎杖又慌忙抬起手,食指重重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动作幅度又快又急,像是在强调“是我”、“在这里”。
伏黑惠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低下头,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
他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猛地抬头看向他。
虎杖见他没反应,急得快要站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突然伸出手指,重重地指了指自己的左脸——正是平时宿傩不夺取身体控制权时,那张额外的嘴会浮现的位置。
这一次,伏黑惠看懂了。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手掌从高处落下……天空坠落……堕天?
指自己的身体……在我体内?
加上那个指向左脸的动作……
宿傩!
天使要他们杀的堕天,就是宿傩!而宿傩的容器,就是虎杖悠仁!
伏黑惠怔怔地看着虎杖僵硬的背影,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天使那带着厌恶的声音——“杀了堕天,以及他的容器”。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密密麻麻的疼蔓延开来。
他终于明白虎杖为什么会突然脸色大变,为什么要背对着来栖华,为什么要急着用这种隐晦的方式传递信息。
如果天使知道堕天的容器就是虎杖,那么刚才的交易,就从“杀死一个陌生的敌人”,变成了“杀死他们的同伴”。
伏黑惠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他看着虎杖依旧紧绷的背影,那个总是笑着说“我们是同伴”的少年,此刻正独自承受着多么巨大的压力。
堕天,在他体内。
真的当时在看漫画看到那一段的时候我真的笑死了哈哈,堕天!在我身体里!宿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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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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