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川府的庭院里,晨露还凝在白梅的花瓣上。望川汐子提着裙摆穿过碎石小径,白色和服的下摆扫过青苔,像一朵悄然绽放的铃兰。她攥着袖口的手指微微用力,黄澄澄的瞳孔里映着远处的竹篱——今天她的病彻底好了,终于能去找宿傩君了。
“小姐,慢点走。”身后的侍女快步跟上,看着自家小姐雀跃的背影,忍不住轻声提醒。这几日病中,汐子总爱对着窗外发呆,如今能出门了,脚步都带着风。
汐子回头冲侍女笑了笑,白发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我想快点见到宿傩君呀。”
穿过喧闹的町街,再走过一段泥泞的田埂,那间熟悉的茅草屋就坐落在竹林边。
可当汐子站在院门口时,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淡了下去。
院门虚掩着,推开门时发出“吱呀”的轻响,院子里空荡荡的。
劈柴的木桩孤零零立在角落,旁边堆着的柴火还没劈完,石灶上的铁锅蒙着层薄灰,显然已经很久没生火了。
“宿傩君不在吗?”汐子走进院子,踮脚往屋里看。茅草屋的门也没锁,屋里的陈设简单得很,一张木板床,一个旧木箱,墙角堆着几件换洗衣物——都是空的。
她走到木桩旁,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把锈迹斑斑的刀。上次来的时候,宿傩就是握着这把刀练习咒力,粉色的短发被汗水打湿,猩红的眼睛在阳光下亮得惊人。
“奇怪……”汐子抿了抿唇,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他会去哪里呢?
侍女在院门口望了望:“小姐,要不我们先回去吧?说不定宿傩只是出去了,过会儿就回来。”
汐子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茅草屋。白色的和服消失在竹林尽头时,她还在想:宿傩君是不是忘了她今天会来?
回到望川府时,正撞见隼人扛着一捆草药从外面回来。
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色和服,黄短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看见汐子便咧嘴笑起来:“哟,这不是我们的小病号痊愈了?气色不错嘛!”
“隼人哥。”汐子迎上去,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个……你知道宿傩君在哪里吗?我去他的茅草屋,他不在。”
隼人把草药递给身后的仆役,挠了挠头想了想:“宿傩啊……前几天我见他的时候,他说等你病好了,就要去修炼咒术,说是要练到能掌握‘领域’才回来。”
他说着啧了一声,绿眼睛里满是诧异,“说起来我还挺意外的,以前以为他做术师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没想到现在卯着劲要当顶尖强者啊。”
“领域?”汐子眨了眨眼。她听过弘树哥提起过,那是很厉害的咒术师才能掌握的能力,据说能在一定范围内术式效果是必中的,是非常强大的招式。
“嗯,他说要变厉害才行。”隼人拍了拍汐子的肩膀,笑得爽朗,“那家伙虽然别扭,但说要做的事,肯定会做到的。”
汐子点点头,心里的失落忽然淡了些。原来他不是忘了,是在忙着修炼啊。
她攥着袖口的手指松开了,黄瞳里重新亮起光:“那我去等他回来好了。”
第二天一早,汐子又提着食盒去了茅草屋。这次她特意跟千代姐姐说了,难得获准让侍女跟着同去——千代说她一个人去不安全,有侍女在能照应着。
“宿傩君肯定会喜欢的。”汐子坐在院门口的石阶上,打开食盒。里面是她亲手做的和果子,虽然形状有点歪歪扭扭,但红豆馅放得很足。
侍女在旁边铺了块布,把带来的坐垫放好:“小姐,地上凉,坐这儿吧。”
汐子摇摇头,依旧坐在石阶上:“这样能第一时间看到宿傩君回来呀。”
太阳慢慢爬到头顶,又渐渐往西边沉。竹林里的风从暖风变成了凉风,食盒里的和果子渐渐失了温度,汐子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
“小姐,已经过午时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侍女问她。
汐子摇摇头,眼睛还望着田埂的方向:“再等等,说不定他马上就回来了。”
她数着竹篱笆上的牵牛花,一朵,两朵,三朵……直到最后一朵也合上了花瓣。远处的町街升起了炊烟,空气中飘来饭菜的香气,天色渐渐染上橘红色。
“小姐,”侍女无奈地叹气,“再不走,天黑前就回不了府了。”
汐子刚想说话,忽然眼睛一亮,朝着田埂的方向挥了挥手:“宿傩君!”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小路尽头。宽大的白色和服沾了不少泥土,粉色的短发乱糟糟的,脖子上的黑色围脖歪在一边。
两面宿傩背着一个布包,脚步有些踉跄,显然是累极了。
他走近了,汐子才发现他的右手不对劲。白色的和服袖口被染成了暗红色,几滴血珠顺着指尖往下掉,在地上砸出小小的红点。
“宿傩君!”汐子猛地站起来,快步跑过去,黄瞳里满是担忧,“你的手怎么了?”
两面宿傩看见她时明显愣了一下,猩红的瞳孔缩了缩。他下意识慌乱地在和服上擦了擦,可那血迹早就干了,哪里擦得掉。
“你、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有点沙哑,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他去了西边的咒灵巢穴,本想试试新练的咒术,没想到遇到了只等级不低的咒灵,缠斗了半天才解决,手上的伤就是那时被咒灵的利爪划到的。
他没想过汐子会在这里,更没想过会被她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汐子的脸颊微微泛红,刚才跑太急,心跳得有点快。她低下头,小声说:“我想来找找你……”
“你等了我多久?”两面宿傩追问,目光落在院门口的食盒上。那食盒一看就是放了很久的样子,旁边还摆着她常坐的坐垫。
“也没多久吧……”汐子的声音更小了,手指卷着和服的腰带,“也就一会。”
“一会?”旁边的侍女忍不住插了句嘴,她实在看不下去自家小姐被欺负,“对呀,时间太‘短’了,只不过是从中午等到傍晚,不过三个时辰罢了!”(六个小时)
两面宿傩的动作僵住了。他扯了扯脖子上的黑色围脖,把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没人看见,围脖底下的耳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三个时辰……她居然等了这么久?
他早上出门时还想着,早点练完咒术回来,说不定能赶上和她见一面。可一遇到咒灵就忘了时间,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哦……知道了。”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闷在围脖里,有点瓮声瓮气的。
侍女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沉到了山后面,只留下最后一抹余晖。她悄悄碰了碰汐子的胳膊:“小姐,时间不早了,该回去用晚膳了。再不走,老爷该担心了。”
汐子抿了抿嘴,望着两面宿傩,眼里的光慢慢暗下去。她从早上等到现在,满心欢喜地想告诉他自己病好了,想把和果子给他吃,可真正见到了,却只说了这么几句话。
“等了三个时辰,却见他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么……?”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
侍女叹了口气,柔声劝道:“知道您很在意他,可今天实在太晚了。我们下次问清楚他回来的时间,再来找他好不好?”
汐子点点头,抬起头看向两面宿傩,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宿傩君,我……该回去了,虽然刚和你说了不到几句话。”
两面宿傩站在原地没动,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了。他其实早就听到了汐子和侍女的对话,那些话像小石子一样砸在心上,密密麻麻地疼。
他想说让她再等等,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沉默的点头。
他看着汐子转身跟着侍女走出院子,白色的和服在暮色里像一片即将凋零的雪花。走到院门口时,汐子忽然回过头,望了他一眼。
那一眼里,有不舍,有失落,还有点他看不懂的委屈。黄澄澄的瞳孔在昏暗中闪了闪,像被风吹灭前的最后一点烛火。
“路上小心。”两面宿傩终于憋出一句话。
汐子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消失在竹林的阴影里了。
两面宿傩走进茅草屋,反手关上了门。屋里暗沉沉的,他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抬手按住胸口。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了,又闷又疼。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这点疼,比起刚才汐子回眸时的眼神,好像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几颗红彤彤的野草莓——他在山里看到的,想着汐子可能会喜欢,特意摘回来的。现在草莓还带着温度,可要给的人已经走了。
“混蛋……”两面宿傩低骂一声,不是骂别人,是骂自己。他练咒术是为了变强,是为了能保护她,可现在呢?他连好好陪她说句话都做不到。
窗外的天色彻底黑了,茅草屋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胸口那阵没由来的、尖锐的疼。
傩傩心疼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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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三个时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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